“衛兵曹,真是抱歉,在下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當初本將軍將多餘的紙甲送給其他人,隻想著他們能在日後的抗胡大業中出點力,卻沒想到會給衛兵曹惹來這麽多麻煩!”
當軍營中發生的一切傳到彭城的時候,祖逖得知後,立馬快馬加鞭來見衛朔,並當麵致歉。衛朔並沒有怪祖逖,他深知祖逖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
衛朔笑著安慰道:“祖將軍,你不用如此感到歉意,這事跟您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完全是世家大族太貪婪了,他們習慣性的想要把一切好東西都據為己有,卻沒想到這一次踢到了鐵板上。”
“其實他們如果好好商量的話,在下也不是不能為他們提供一批紙甲,隻是他們上來就硬搶,這才激怒了當時看守營房的張二郎。你也知道二郎的脾氣不怎麽好,結果一怒之下就讓人當眾打了他們軍棍。”
“那些人沒事吧?”衛朔故作關心道。
“沒什麽大礙,隻是皮肉之傷罷了!”
其實祖逖對那個世家軍官也非常不滿,可如今彭城內的軍事力量完全掌握在世家手中,他不可能像衛朔那樣隨心所欲的打壓世家大族。如果他真那樣做了,恐怕不等胡人來攻城,他自己就會世家大族綁了送給胡人。
“那就好,請祖將軍轉告那些世家大族,如果他們想要報複衛某,盡管放馬過來,衛某一力承擔就是。”
“哎呀,衛兵曹請放心,隻要祖某在一天,就絕不會眼看著這種事發生!”祖逖鄭重保證道。
“嗬嗬,祖將軍,在下並不怕世家大族的報複,所以你沒必要卷入其中。隻是當初我們製定的軍事行動方案,恐怕得變一變了。有了這麽一出,恐怕日和再跟城內的世家大族合作抗敵怕是不成了。”
祖逖深有同感,他滿臉憂慮道:“當初我們打算以彭城為誘餌,憑堅城消耗敵人的兵力,等到胡人在彭城栽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再由衛大人手上的精兵配合城裏的守軍發動反擊,一舉擊潰敵人。可如今看來,這個計劃怕是無法執行了。”
本來衛朔跟世家之間的關係就不睦,如今再出這麽一檔子事,那些世家大族恨不得殺了衛朔,怎麽可能會配合他反擊胡人呢?萬一到了那時,衛朔被世家大族放了鴿子坐山觀虎鬥,就憑衛朔手中不到三千的兵力,還不得被胡人一口吞個幹淨?
“祖將軍,你是不是考慮一下提前撤離彭城?”
“提前撤離?撤到哪兒?”
衛朔也不言語,拉著祖逖往內屋走去,來到沙盤前,他指著下邳國、臨淮國、廣陵郡、東海國這四個徐州東、南部郡國道:“祖將軍你看,下邳國緊鄰彭城國,一旦彭城失守,下邳首當其衝。”
“日後下邳國以及東海國西部都將成為敵我雙方拉鋸作戰的主戰場,若要達到長期抗胡的目的,我們也必須從兩個方向給敵人以壓力,從而相互呼應、互相支援。日後衛某將撤到東海國東部沿海地帶堅持作戰,從徐州東部威脅胡人。”
“而將軍則可立足廣陵、臨淮二郡國,後前出下邳,從而威脅胡人的南麵。如此縱然一時不能將胡人趕出徐州,但也能讓胡人收尾不能相顧,阻止胡人侵占整個徐州。”
這是衛朔第一次將自己心中的謀劃告之祖逖,這個計劃他已經思考許久了。大軍撤退一事,勢在必行。此次胡人大肆來攻,若不能拿下一兩個郡縣,趙固、王桑二人必不肯善罷甘休。因此舍棄彭城國,還有北部的的東莞郡、琅琊國以及東海國西部地盤,滿足一下敵人的貪欲,然後利用徐州廣闊的天地,實施長期抗胡才是上策。
“難道我們不能在彭城國聚殲掉這夥胡人嗎?”祖逖還是抱著禦敵於徐州之外的想法,對衛朔提出的長期抗胡方略有些不太感興趣。
衛朔長歎一聲道:“我理解將軍的苦心,可胡人勢大,抗胡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就算這次我們消滅了趙固、王桑二人又能如何?萬一他們在狗急跳牆之下,引誘曹嶷、王彌、石勒等南下徐州,到那時我們該怎麽辦?”
“近在咫尺的青州刺史曹嶷為何還沒注意到徐州局勢的變化?難道曹嶷對徐州沒有吞並之心?這話恐怕三歲小兒都不相信!青州內部羈絆再加上王桑、趙固二人的忌憚才是曹嶷暫時沒打徐州的真正的原因。”
祖逖心中一凜,這時他才意識到,王桑、趙固入寇徐州很有可能隻是胡人對徐州的試探之舉。像王彌、石勒、曹嶷這樣的大佬尚未意識到徐州這塊肥肉,一旦王桑、趙固在失利之下引誘其他胡族將領幫忙,祖逖還真沒信心再來一次留縣大捷。
可如果真要按照衛朔說得那樣就此南撤,祖逖卻還有點不甘。留縣大捷給了祖逖不少信心,本來他真希望繼續跟衛朔配合,按原計劃在彭城再次擊敗胡人。可今天衛朔的一番話,卻不得不讓他深思繼續按原計劃執行是否合適。
“繼續留在彭城必然沒多大前途,若將軍欲建功立業,報效朝廷,則必須跳出彭城才行。隻要你我二人聯合,東南呼應,則必可保大半個徐州不失。”
“有了留縣大捷,祖將軍對刺史大人也算是有了交代,就算丟了彭城,想必朝廷上下也不會為難將軍。若是再加上將軍背後的祖家,在徐州謀一個郡守的職位應該不難吧?”
“衛兵曹此言何意?”祖逖生平最不喜歡的就是赤裸裸的交易。
“還能有什麽意思啊!相信裴盾是什麽樣的人,想必將軍也很清楚了吧?說實話,日後徐州抗胡的大局靠他是不行的,還得靠祖將軍才是。日後衛某必以將軍馬首是瞻,咱們二人通力合作,未來必可將胡人趕出徐州。”
……
祖逖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彭城,他兄弟祖約看到自家兄長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得開口問道:“兄長,難道衛兵曹沒有接受你的歉意?嘶,這衛朔也太不知好歹了吧!兄長親自去給解釋,他都不接受,他想幹嘛?”
“胡說什麽呢?”祖逖聞言瞪了祖約一眼嗬斥道:“人家衛兵曹心胸開闊,根本沒將那點兒小事放在眼裏,你在這兒瞎胡咧咧什麽?萬一傳到衛兵曹耳中,豈不讓人家誤會?”
“嘻嘻,我這不是看到兄長不開心,瞎猜的嘛!”祖約舔著臉笑道,“兄長既然衛兵曹不怪罪咱們,那您怎麽看起來還開心呢?”
祖逖看了一眼自己兄弟,然後招了招手讓其靠近一點兒,然後他將衛朔的打算一字不漏的告訴了自己兄弟。沒想到祖約一聽立即興奮起來,他強壓著內心的激動道:“兄長,你是怎麽考慮的?”
“暫時有些拿不定主意,從理智上說,衛朔提出的立足廣陵、臨淮二郡國的計劃非常好,但從感情上來說,我卻不忍就此丟棄彭城國。”麵對自家兄弟,祖逖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和盤托出。
“兄長,這還有什麽可猶豫的?馬上、立刻南下!趁著裴盾尚未反應過來,立即上書琅琊王,請求他任命兄長為徐州新的刺史,將治所從彭城移置廣陵城,這樣兄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徐州擴充勢力。”
祖約一眼就看出,衛朔的計劃一旦實現,祖逖必然從中獲得極大的好處。因此祖約才會興奮異常,迫不及待想讓兄長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