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壯麗
王靜輝所乘坐的船從穎昌府的碼頭出發,經濱河過長葛後轉入惠民河,根據餘管事的敘述,他們將在惠民河中一路行駛七八天便可以直接到達汴都開封了。白天王靜輝不時的看到有很多船隊或是超越他們,或是與他們的船擦肩而過,聽餘管事說這些船有的是運鹽的、絲綢、紙張、漆、米、茶或是銀兩的官船,還有船艙分為幾層的客船,著實讓王靜輝幻想到汴都到底有多麽繁華。
“這算什麽!咱們還沒有走汴河和廣濟河或是蔡河,那些河上的船更多!”餘管事看王靜輝看這些船出神的樣,隨口拋出一句話把他原先對汴都繁華的設想徹底打翻,好像他是個土豹子一樣沒見識,讓王靜輝好一陣鬱悶。
經過六天的航程後,他們已經非常接近開封了,不時經過一些很大的靠河的村鎮,這些都是開封外圍的衛星城,這些在行政上和確山一級的縣城卻要比確山的規模大上兩三倍,餘管事告訴王靜輝明天一早他們將會在開封十裏外的碼頭停靠下船,這讓他興奮的晚上差點沒有睡著覺。
汴都巍峨在平地,宋恃其德為金湯。
當王靜輝第二天下船後走到裏開封不到三裏遠看到它巍峨的城牆的時候,腦袋中非常自然的就冒出了這麽一句黃庶的詩句來。這是一座用石灰粉刷過的高牆,差不多高十二米,寬十八米,當王靜輝他們下船後,將郊區遠遠的甩在身後,這座巍峨的城牆很快便屹立在王靜輝的眼前,雖然已經連續下了三天的小雨,但這絲毫沒有澆滅他遊覽開封的興致。
曆史書上曾經解釋過:聖人認為天圓地方,所以理想的城市格局應該是四四方方的,這就是中國城牆為什麽是四方形的。按照這種學說,宋朝的皇帝和臣子們也都做過努力,但全都失敗了,這讓當時讀書的王靜輝感到迷惑不解,但他穿過五十多米寬的護城河,從朱雀門進入開封看到城內的景象的時候就恍然大悟了:摩肩接踵,揮汗如雨。
在進了城門後,王靜輝便和餘管事他們分手了,他獨自一人在熙熙攘攘的汴都街頭遊蕩,內心中不斷感受著這一千多年前中國首都的風采。大街上到處可以看到人畜的身影,低層的勞動者穿著質地粗糙的衣褲和草鞋,但人群中總能看到一些身穿兩袖過手、長及膝蓋的寬大絲袍的人,餘管事曾經告訴過他,那些人是大大小小的官員。不過在街頭能看到這麽多的官員還是讓他感到很驚訝,雖然汴都集中了北宋差不多五分之一的官員,但他們也不至於這麽多啊?!看來北宋的三大弊病:冗兵、冗官、冗費,自己先在這裏見識了一下冗官。
隨著大相國寺的晨鍾敲響,一陣春風拂起,王靜輝也慢慢的遊走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中,河水中有兩岸楊柳嫋嫋的倒影;運河碼頭附近傳來此起彼伏的船夫號子鼓動著列列白帆;皇宮裏的殿宇樓台露臉了,宣德樓、大慶殿、延福宮、福寧殿、崇政殿、保和殿、睿思殿、紫宸殿還有很多王靜輝叫不上名字宮殿的屋脊飛簷,越過參天鬆柏的枝頭,讓王靜輝得以從街上窺見皇城的雄偉和精製。宣德門前至南薰門長達十裏、寬為二百二十步的大街,不僅是帝王鑾駕、鹵簿出入、諸國使者晉見的必由之路,而且是大宋王朝繁華強盛的象征。禦街大道兩側,是兩條寬為五丈的帶狀河,玉石砌岸,晶瑩生輝。水中荷蓮,春時翠綠生津,夏秋花香醉人。帶狀河兩岸,栽種這兩排懶洋洋的垂柳。
此時,禦街兩側,人流如潮,各色人等,競現神通。商人交易賺錢,戀人傾心定情,達官攜妓遊春,文人賞花覓詩,乞丐討食,扒手逞能,“光棍”叫賣****,“瞎子”打卦算命,驛館舉牌招客,酒樓散酒買名,妓女分茶設套,藝伎弄情賣聲,浪子閑逛,暗探聽風,王公尋花問柳,墨客賣畫謀生。河麵上,輕舟蕩漾,琴聲繚繞,歌聲纏mian;河岸邊,人群熙熙攘攘,嘈嘈切切。
麵前已是天漢橋,是汴河流入京都後十三座橋梁之一,因位於禦街之上,橋頭建築華麗,橋身石雕成群,成為京都景觀之一。此刻,橋下河水滔滔,清澈見底,舟船帆檣盛裝,滿載宮用物品結隊而過。王靜輝站在橋上俯身扒在欄杆上看著橋下來往穿梭的各種船隻。
走下天漢橋,往西一拐,便是曲院街,由於王靜輝人生地不熟,所以沒有敢往小巷子裏麵走隻選擇沿大街邊走邊看。各色店鋪的旌旗幌子迎風飄展,各色吃食的叫賣吆喝聲撲麵而來。他想起餘管事說起的王樓山洞的“梅花包子”、曹婆婆店鋪的“五香肉餅”、鹿家分茶的“鵝脯、鴨脯、雞脯、兔脯、鴿脯、鵪鶉脯”、黃胖子店的“血羹、粉羹、頭羹、石髓羹、石肚羹”……
想到這王靜輝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不禁食指大動,從身上搜出幾十文散錢挨著小吃攤一溜兒吃過去。拍拍裝滿各種小吃的肚子,王靜輝滿意的笑了,在街頭隨便挑了個茶樓便要了二樓臨街的位子,泡上一壺清茶看起街頭的風景來了。
雖然王靜輝穿上了一襲月白大袖長衫,青色腰帶,厚底緞子鞋,從服飾上來說已經和周圍的宋朝人相比沒有什麽區別了,但由於他的頭發與周圍其他相比實在是太短了,所以坐在茶樓裏他還是能夠感受到周圍的茶客們不時的抬起頭對他行注目禮,這讓在欣賞汴都風景的時候多少感到有些不快。“待會兒休息夠了一定要買頂帽子,否則我會被周圍的目光給殺死!”王靜輝心中暗暗想到。
喝完茶後,王靜輝立刻離座到街上尋了家衣帽店買了頂青色的帽子,雖然樣式上讓他感到有些不倫不類,但它正好能夠遮住自己的一頭短發,而且樣式非常輕便,所以也就將就著用了。
在街上又逛了會,王靜輝便找了家比較幹淨整潔的客棧住了下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隨身行李後,他便坐在屋內的桌子旁,推開窗戶看外麵的風景。看著汴都開封的繁華,王靜輝不禁又搖了搖頭:可惜啊,再過六十年,這座聞名世界的大都城將會被金軍給攻破,到時候什麽繁華都變成了虛幻!
“我能怎麽辦?”王靜輝輕輕的問了自己一句,“我什麽也辦不了!”他突然有種想立刻離開這個繁華之地的衝動。“這個宋朝已經沒有救了!就算我給它造出槍支火炮又怎麽樣?現在宋朝的武器已經是世界第一,有上百萬的正規軍隊,實力當屬第一,但這些東西並不能挽救宋朝的命運,這還要看那個皇帝老兒和那些詩詞書畫樣樣精通唯獨打仗不通的大臣們的意思!除了兩年後的神宗趙頊以外,今後的皇帝都是一群飯桶軟蛋,可惜王安石太過強硬,白白浪費了這個有為皇帝的生命!”
看著遠處金碧輝煌的皇宮和街頭人來人往的人群,王靜輝無奈的笑了:“你們的命運我全知道,但我也沒有辦法,我改變不了曆史的!我隻能讓我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得更舒服一些,卻無法顧忌你們的生活了!”
要說他不想改變宋朝的曆史,那連自己都不相信,但當他有這個念頭的時候,一想想內有蔡京、呂惠卿在加上今後源源不斷、前赴後繼的秦檜等貪官奸相隊伍,外有遼、金、西夏還有那個馳騁亞歐大陸未嚐一敗的蒙古,王靜輝就什麽心思也沒有了。王靜輝覺得自己再厲害,在麵對曆史的時候自己也不過是一隻螞蟻而已,除非他能活上兩百歲並且這個國家由他掌控才有可能不被鏟平,但那可能嗎?!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王靜輝望著遠處的風景默默的說道,“你生的太不是時候了!如果明朝和你對調一下的話,那中國的曆史將會被改寫,也就不會有那一百多年的悲劇了!”在他的眼中,宋朝就像一個早產兒,生在這個時代是它的悲劇,它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刀和勇氣,而旁邊的幾個大國什麽都沒有,但偏偏都是一群屠夫和強盜,這也就注定了它的命運。
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次王靜輝失眠了,麵對燈火輝煌的開封,他獨自在窗前靜坐了一夜。他知道曆史上英宗皇帝在去年剛取消了宵禁的命令,從此北宋直到滅亡的那一天,開封的晚上都是如此迷人。
第二天一大早,王靜輝便匆匆收拾東西結賬後上了去揚州的客船。他改變了自己準備在汴都開封住下來的計劃,昨天他被自己已經知道的曆史折磨的夠嗆,所以連在開封住幾天的想法都沒有了,就這樣急急忙忙的離開開封,準備乘船到揚州去看看江南的景色。
坐在去揚州的客船上,王靜輝對著河麵上來往不斷穿梭的船隊和越來越模糊的開封城牆出神。“難道就這樣作一輩子驢客?”他對著微波蕩漾的河麵輕聲的說著,“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汴都開封的繁榮全都依賴這些四通八達的運河和路麵官道,一次運河淤塞便意味著各地的賦稅不能及時到達京城,同樣滯留在各地還有堆積如山的各種貨物和銅、銀錢:一次旱澇災害便可以使上百萬人陷入饑荒的境地,甚至會發生人吃人的慘劇!
不說遠了,光是明年就會有一場水災危及汴都開封。“會京師大雨,水潦為災,宮廷門外,俱遭淹沒。官私廬舍,毀壞不可勝記,人多溺死。”想起明年將要發生的水災,王靜輝口中不禁輕聲背出了蔡東藩在《宋史演義》中描寫這場水災的一段描寫。這還是自己在五歲的時候爺爺為了啟蒙自己文言文感覺的時候讓自己看的,他又想念自己原來生活的那個時空的親人了。
王靜輝是川中有名的中醫世家在這一代重點培養的接班人才,不僅對家學中醫十分精通,更是在爺爺的鼎立支持下改學西醫,希望自己能夠振興中醫,更好的醫治周圍的群眾。王家的聲名不僅是靠中醫技術高明,更是因為王家世代對周圍百姓扶危濟困帶來的。家鄉祖屋大堂上那“醫者父母心”的牌匾即使在十年*的衝擊中也被當地的百姓給保護起來,更是王家醫德的證明。
“醫者父母心”這條家訓是王靜輝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的,爺爺的竹鞭和淳淳教導還回蕩在他的心頭。想到這裏,王靜輝拍在身前的茶桌上輕聲的說道:“還是做個扶危濟困的名醫吧!廣泛傳播醫術,懸壺濟世多少能夠減輕百姓的痛苦,這些自己還是做的到的!”想通後他高聲叫到:“船家!停船靠岸!”
付給船家銀子後,王靜輝把自己的藥箱和行李扛在肩頭便下了船,好在剛離開開封不久,下船的地方還能遠遠的望到開封的城牆。他下了船後攔住一輛去開封的馬車,許諾好銀子後便搭乘馬車又回到了開封。
再次來到開封城,王靜輝的心中已經是兩種滋味了,他對開封的繁華已不再關心,心中隻想著如何能夠開始自己的行醫大計:“既然改變不了曆史,那我也隻能做我自己能做的事情了,懸壺濟世做一個為百姓解除病痛的醫生好了!”
王靜輝進城後沒有到他昨天住過的客棧,而是又找了間條件比較差了點的客棧住下。沒辦法,既然決定要當扶危濟困的神醫,那以後的銀子可要省點花了,這種神醫可不是好當的。當然王靜輝到不至於自虐到住大通鋪客棧的地步,雖然說是簡陋點也是單人客房,隻不過比較偏僻一些罷了。
王靜輝坐在桌旁正在思考如何開始他的行醫生涯,當遊醫?他可不願意,遊醫的一套行頭跟騙子沒什麽區別,況且現在是起步階段,賺錢是很重要的。他想起了明年將要發生的水災,為了多救人必須有充足的藥品和糧食,他需要大量的金錢去購買這些東西,當遊醫隻能給底層窮困的百姓治病,不用他倒貼錢就不錯了,哪還能去狠心盤剝這些已經窮困潦倒的貧民?!等自己有了雄厚的基礎,再去救濟那些貧民更穩妥些,否則現在就是去掙那些虛名,到時候也救不了幾個,還不如等有了錢後救的多。“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這句經典名言,王靜輝還是非常明白的。
什麽能夠在短時間內掙到最多的錢?!自己開藥店?本錢不夠啊!到了開封後王靜輝才知道銀子的重要性,這裏雖然要比在確山也穎昌府繁榮無數倍,但它的物價也同理比其他地方高的多。在唐州的時候,請這麽多人一起大吃大喝了幾天也沒花掉二十兩銀子,在穎昌府獨自一人吃一頓普通飯菜需要一百文,到了開封吃住一天就需要一貫了。
到醫館去當坐堂郎中?也是個好辦法,自己的中醫秉承家學,中醫醫術是非常高的,當個坐堂郎中應該沒有什麽問題,但錢來的太少了。而且以後自己獨立出來後可能在名聲上還要受到就職醫館的牽製,對自己今後的發展可十分不利。
想了半天,王靜輝也沒有想出一條能夠本小利大的快速生財辦法。“難怪有人說用一萬塊錢去掙一萬塊錢很難,但如果用一百萬去掙十萬卻是輕而易舉!”他在心中不停的嘀咕著,“想來想去也隻有出賣藥方一條路可走了,我可憐的藥方啊!仁丹肯定是第一選擇,雲南白藥和仙鶴膏就先留著吧,這兩種藥多少和軍用物資掛鉤,還是等自己有了本錢在慢慢做吧!好在這個時代對於製作中成藥這方麵的技術還很有限,我腦袋裏的藥方還多著呢!”
王靜輝把醫療箱放在床上,他對著這個大箱子默默的說道:“這箱子現在是唯一證明我來自於未來世界了!”打開箱子,裏麵的各種藥品和一套簡易手術器具整齊的碼放在醫療箱中。仁丹、仙鶴膏、雲南白藥就放在最上麵的一層,當時考慮到醫療箱的體積,除了多備仁丹以防自己旅途中暈船外,其他兩種藥品隻做些樣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