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情天

醉修羅

第七十四章 申城小百靈

書名:戰火情天 作者:醉修羅 字數:9545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座不夜城……華燈起,車聲響,歌舞升平……”

大上海的夜是醉人的,大上海的夜是夢幻的,大上海的夜也是神秘的……熱鬧的十裏洋場,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閃爍耀眼,編織著一個大大的繁華世界,黃浦江風帶著特有的氣味混雜著各種進口香水的味道,在空氣中竟然調和成了一種海派奢靡的獨特風味。

上海的夜是令人心動的,先生小姐們穿著時髦的洋裝,帶著各種精致的禮帽走進各種娛樂場,“麗都夜總會”的大門口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

舞池裏擠滿了男男女女,扭動著他們的腰肢,他們的臉上或洋溢著頹靡的笑容,或保持著高冷的酷意,有幾對舞者在舞池中大顯舞技,想博得他人的眼球。

舞台上的歌者一身大紅色的窄身旗袍,披著羽毛披肩,一邊輕輕搖擺著身體,一邊用夜鶯般的歌喉唱著各種流行情歌,她很美,很嫵媚,很誘人,明亮的眼中閃爍著快樂的光芒,紅潤的嘴唇開開合合唱著各種優美的情歌,她的歌喉和她的美貌一樣動人。

台下有很多人都在關注著她,被她的風采深深吸引,還有人上台送花給她。

唐小芸一曲歌罷,手中捧著一束鮮花,在掌聲中緩緩走下舞台,台上的樂隊演奏曲一些西方的舞曲,她搖曳生姿的走到最角落,最暗的一個桌子前,將花束隨意的扔在桌上,坐在一個男人的身邊。

“你怎麽又來了?”唐小芸有點埋怨道。

“你不想我來嗎?”那男人在黑暗中說。

“不想,太危險了。我倆在一起,不是你害死我,就是我害死你。”唐小芸拿出香煙和打火機,吧嗒一聲打火機裏躥起一束火苗,火光映出一張憂鬱漂亮的男人的臉。

“快走吧,我不想你死在上海。”

“你關心我。”

“嗬,你要找的那個人早就死了。”

“何必自欺欺人?”

“我不是她,別再胡說八道了。”唐小芸有些生氣的站了起來,他一把把她拉下,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的上海口音模仿的很好,可惜,卻掩蓋不了你的北方口音。”

“我的確是從北方來的,那又如何?你什麽也證明不了。”

“我可以,隻要你跟我回北平,回去見你姐姐。”

“我沒有姐姐,或許是你自己想去見那個姐姐,所以拿我做幌子。”

那男人聽到這,倒在了沙發裏,鬆開了握住她的手。

唐小芸又說:“徐曼琳正在趕來上海的途中,我告訴你,你逃不出她的手心的。”

“我並沒有打算逃開她。”

“你還是小心點的好。”

“離開徐恩海,跟我走。”

“嗬,上次說這話的人,第二天就躺在了冰冷的大街上了。”

“那就讓他打死我吧。”

“你真是頑固而愚蠢,我為什麽要跟你走?”她猛的站起來,皺起眉看著他,眼中滿是憤怒和傷痛:“你是我的誰?我又是你的誰?你有錢還是有權?你養的起我嗎?還是說你愛我愛的如癡如狂?”她說完不再理會他,轉身離開。

周瑞康一口喝盡杯中的“威士忌”,落寞的倒在沙發裏。

唐小芸坐在後*立的化妝室裏,摘下頭上的發飾,煩躁的朝鏡子扔去,從煙灰缸裏,拿起香煙,深深的抽了一口。

“你怎麽了?”身邊另一個名叫季清的歌女看著她問:“你這兩個月怎麽變的這麽容易發火?聽說前兩天你還給了徐老板臉色了。”

唐小芸白了她一眼,吸了口煙,不說話。

“你是不是對那個小子動心了?”季清笑問。

“別胡說。”唐小芸下意識的看了看門。生怕隔牆有耳。

季清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笑意更深,趴在化妝台上,盯著她的臉看,笑著說:“喂,這麽漂亮的男人你不要?”

“去。我不想再害死人了。再說……他心中有人。”唐小芸眼神變的茫然,搖搖頭,皺起眉。

“哦?他心中有人,為什麽還每天都來捧你場呢?”

唐小芸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拿起紙巾,擦了一下臉上厚重的脂粉,幽幽的說:“或許我像那個人的影子……”

“咳,你可想的真多,我去看看他還在不在,這麽漂亮挺拔的男人,你不要,我可要了。”季清揚了揚眉毛,嫵媚的一笑,走了出去。

唐小芸更煩了,將手上的化妝紙扔在了桌子上,起身換衣服。

不一會兒就聽到,季清在化妝間門口緊張的叫道:“小芸,你快出來啊,他醉的不省人事,保安正要扔他上大街呢。”

唐小芸忙拉上衣服的拉鏈,急匆匆的跑了出來,果然,三個保安正架著周瑞康的胳膊,拖著他往後門走去。

“你們做什麽?”唐小芸正聲問。

她是夜總會的頂梁柱,大家又知道她和徐恩海的那層關係,自然是要買她麵子的。

“唐小姐,你認識這人?”保安問。

“他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他的帳我給了,你們給他叫輛黃包車,讓他回去。”

“好的。”

保安散去,季清頗有意味的看了唐小芸,擠了下眼睛,笑說:“還說你不敢興趣呢。”

唐小芸臉上微微一紅,搖搖頭,說:“我不想他死。”

“也是,你看看這張臉,這身材。嘖嘖嘖。”季清搖搖頭,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頰。

“季清,你做什麽啊?”

“喲,吃醋啦?”季清笑。

“你讓我想起那些吃女人豆腐的色狼。”唐小芸噗嗤一下笑出來。

“嘿,誰說隻能男人吃女人豆腐的?我就是女色狼,又如何?”季清也笑。

不一會兒,黃包車來了,瑞康也稍稍清醒了些,唐小芸讓保安把他扔進了車裏,然後對車夫說了個地址:“師父,到了那,你就把他丟在門口就行了。”說著拿了雙倍的錢給那車夫。

自己和季清又回到了夜總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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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康頭痛欲裂的從睡夢中醒來,對昨晚上的一切都沒了記憶,他撐著坐在身來,捏了兩下眼角,抬頭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自己的身上已經換上了舒適的真絲睡衣,落地的白紗窗簾前,站著一個穿著睡衣的女子,她正呆呆的靠著牆,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窗外的景色。

“若梨……”

“我是唐小芸。”她沒有起伏的說。

“昨晚……”

“這裏是我的一個隱蔽居所,但是我不能在這呆超過三個小時。昨晚我破例了。”

“你到底在做什麽?”他問。“這兩個月,我一直在觀察,總覺得你有些神秘。”

“你最好別知道,盡快離開上海吧。我待會就讓人給你買火車票,回去北平,那裏有你的親人和愛人。”

“不,北平已經沒有任何人值得我留戀。”

“嗬,是麽?”她轉過頭來,冷笑一聲,聳聳肩頭:“我不能一直做那個叫若君的替身。”

“……”他的心猶如被人用刀子紮了一下一樣,痛的皺起眉頭:“別提她。”

“我並沒有提她,是你一直在睡夢中喊著她的名字。”她搖搖頭:“能傷你那麽深的女人,一定不簡單。我很羨慕她。”

瑞康猛的掀開被子,站起來,跑到衛生間裏洗漱,用冰冷的水潑著自己的臉。

唐小芸從背後環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背上:“你是個會帶給女人災難的男人。”

“那就離我遠點,別管我死活。”

他拿了毛巾擦了擦臉,轉身回來,定定的看著她,什麽唐小芸,分明就是梅若梨,看到她不施脂粉的臉,他更加的確認,他把她的頭發分成兩股,用手指圈成兩條辮子,嗬嗬,如果她不是梅若梨,那他就不是周瑞康。

他搖頭看著她:“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一定要偽裝成另一個人,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有一首詩我念給你聽:‘月夜遊梅園,樹下人影嬌,與君雪中樂,相看永不老。’”他看著她:“還記得嗎?”

她的雙手突然鬆開他,悲傷從她明亮的眸子裏一閃而過,身子靠在冰冷的瓷磚上,看著他的眼睛,她吸了口氣,轉頭離開衛生間。

瑞康走出去一把抓住她:“這首詩是不是讓你想起了什麽?”

“想起了什麽?”她抓起桌子上的煙盒,有些顫抖的拿出一支煙,燃了起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若梨,跟我回去,去見你姐姐。你現在做徐恩海的情婦,太危險了。”

“為什麽?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總好過做一個單相思的傻丫頭。”她猛烈的吸了口煙,噴了出來,將自己籠罩在煙霧之中,似乎想要讓煙霧再次將自己的身份掩藏起來。

“是嗎?你真的喜歡他嗎?”他急問。

“不,但是他有錢有勢,他錦衣玉食的供養著我,保護著我。我就喜歡這樣的男人。”

“才一年多的時間,你怎麽就變成這樣?”

“變?嗬嗬”她有些激動的說:“我原本就是這樣,你並不了解我,我就是如此的俗氣,超凡脫俗的是你的梅若君。不是我!所以你不要把我和她弄混了。”

“我並沒有,而她也並非超凡脫俗。”

“你恨她對嗎?她讓你傷心痛苦是嗎?”她顫抖著,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微笑,但是眼中卻是無盡的悲哀:“看來你們偉大的愛情,也不過如此。嗬嗬。”那抹嘲諷慢慢凝結成了一縷自憐。

“你盡情嘲笑我吧,我承認我的確是不夠聰明,她是個朝三暮四的女人,是我自作多情。”他皺眉說。

“不準你這麽說她!”她嚴厲的盯了他一眼,但是立刻意識到自己這種本能,已經將自己的身份再次暴露,慌張的轉過身去。

“你依然愛她關心她。”他點點頭:“你看,這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

“哦……別這樣解釋,我隻不過是討厭你們這些男人,受了傷就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女人。”

她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痛苦的不停搖頭:“周瑞康,周瑞康,你會害死我的。我告訴你,我不是梅若梨,也不能是梅若梨。記住我是唐小芸,是麗都歌舞廳的歌女。如果你想我活長點,想你自己活長點,最好牢牢記住這一點。”

“好,唐小芸,我想你定有你的道理。”

“還有,徐曼琳和徐恩海已經到了上海,我今晚要陪他,而你,嗬嗬,自己看著辦吧。我現在必須馬上離開,我走後三個小時候,你才能離開這裏。”

她一邊說一邊換衣服,並不避開他,倒是瑞康有些尷尬,轉開臉去。

唐小芸嘴角一揚:“對不起,我不過是個歌女,不是什麽三貞九烈的黃花閨女,你別介意。”她套上一件毛衣,嘴裏說道。

“我昨晚有沒有對你……”他背對著他問。

她十指為梳,將頭發梳了兩下,盤了起來,用發卡夾了,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如果我是梅若君,我想一切都會順利的多。可惜你醉的稀裏糊塗,而我雖然是賣唱的,但是也不至於要去做別人的替身。”

她拿起手提包,夾在腋下,走到他麵前,仰頭看他,他的濃眉,他深邃的雙眸,他挺直的鼻梁,視線停留在他的棱角分明豐厚適中的嘴唇上,踮起腳,想要親吻他,但是一瞬間,她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出那個單純活潑的傻丫頭,一次次的主動示愛,一次次的被拒絕,一次次的傷心,一次次的失望,那個撕心裂肺雷雨之夜,看到了令她心碎的那一幕,那個傻丫頭在風雨中狂奔,摔倒了,腿被石頭劃破了,鮮血從膝蓋上流出來,又被雨水衝走,那個傻丫頭跑啊跑啊……跑向不知名的遠方……跑向不知名的未來……

他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他沉浸在他那偉大的愛情中,他根本沒有重視過她,沒有在乎過她,他此時的心碎,和她當日的心碎有多相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因果報應嗎?她的心頭苦澀悲涼,放下了腳跟,低下頭去。

“若梨……”他看出她的心事,她變了,變的成熟,嫵媚,深沉,懂得克製,她已經變成了女人,一個迷人的女人,他拉住她的手。

她搖搖頭,抬起已經濕潤的睫毛,悲戚的說:“遲了,太遲了……你要找的梅若梨已經死了,在那個雷雨之夜就已經死了。現在隻有唐小芸。回北平吧。這裏太危險。”

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打開房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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