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喜又回到院子,他見幾人還都在,就上前道:“這姑娘是醒了,不過,還不能說什麽話。我看過兩日再問問她。”
陳公冷笑道:“隻怕她過兩日也不會說什麽。這武德司的人,一個個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要想從他們嘴裏問出話來,那還真是不容易。”
柴宗訓道:“隻要梁兄信得過這姑娘,她過幾日開口再說也沒什麽。畢竟她是受傷的人,咱們也不要逼得太急。”
幾人也就此作罷。
此時,令主簿快步走進了院內,他走到梁玉喜身邊,低頭道:“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梁玉喜驚覺的問道:“什麽大事?”
“這北門外的一家茶鋪子,被一群老百姓圍了起來,正在那裏鬧事……”
“這種事,你直接叫秦縣尉他們去處理好了。”
“大人,聽說是死了人了,還不止死了一兩個呢。”
“哦,有這事,那好你馬上把班房當值的叫幾個,一會跟我們一起過去看看。”梁玉喜又叫住轉身就走的令主簿,“還有,過去那一套出行的陣仗就免了,縣衙離北門口也不遠,我們直接步行過去就是。”
梁玉喜回頭對符彥卿他們道:“此時節,縣裏突然出了人命關天這樣的大事,若是鬧起來,很可能會不可開交。衛王、鄭王和諸位,要不一起過去看看如何?”
符彥卿等人都點點頭,也覺甚有必要一起去看看。
於是一行人就這樣快步出了衙門。到了大街上,百姓們眼見新任縣令等人帶著一班皂隸,也沒有鳴鑼開道,也沒有前呼後擁陣勢,就急急匆匆的奔北門而去。
城裏人幾時見過縣太爺出行如此不講究,有的紛紛低聲言說
道:“這梁縣令如此輕車簡從,是一點不懂朝廷規矩還是什麽?這沒有一點官威,可怎麽治理這一縣百姓?”
“恁小的年齡,才脫了小廝的衣服,就穿上縣太爺的官服,誰知道行不行啊?”
“聽說周邊有戰事,我們指望得上他嗎?”
“……”
這質疑的聲音還是占多數,畢竟老百姓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安穩日子。
梁玉喜一行人走到北城門外,隻見城外這家不大的茶肆,圍了差不多有好幾百人,多數人都是在看熱鬧。而且圍的人是越來越多,有幾個差人也被推搡到了一個角落裏。茶肆外麵的棚子,也都被人扯得十分淩亂,還有打砸桌子板凳的聲音和大聲叱罵聲。場麵看起來有一點失控。
在人聲鼎沸中,圍觀人群見穿著縣太爺官服的梁玉喜出現時,都好奇的伸長了脖子。過去常在街麵上看見他的一些街坊,都興奮的指指點點,也覺新奇不已。都想看看這新任的縣太爺如何處理這件棘手的事情。
幾個衙役在前麵一邊嗬斥圍觀人群,一邊開道,好不容易幾人才擠攏茶肆的門口。那些正在打砸的人見縣太爺來了,才紛紛住了手,放下了手中要打砸的東西。
梁玉喜一看,隻見這家小館門口,用門板抬了五具屍體,用草席從頭到腳遮蓋著,地上坐了幾個呼天喊地的死者親人,正圍著各自的親人在哭泣。那些打砸的人,也都頭上纏著孝帕,看來這不是一起簡單的死人案子。
縣衙的捕頭朱權拉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漢上前稟道:“梁大人,這是北城門外的裏正,這具體的詳情,他向大人稟報。”
裏正上前見過禮後說道,這今日一大早,陸續就有二三十個人抬著死者,到這茶肆來,揚言說茶肆放毒害死了親人。而茶肆老板被驚駭得趕忙躲了起來,這些人就在這裏打砸開來。朱捕頭他們來後,也一時憚壓不住,死者家人一定要茶肆老板出來給個說法。
裏正講完後,梁玉喜問朱權,這茶肆老板現在何方,可已經緝拿住了。
朱權回稱,剛有捕快來報,已經拿住人了。
梁玉喜點點頭,於是走到茶肆的門口,他雙手抱拳朗聲道:“諸位父老鄉親,大家一定認得我這個曾經在東閭府跑前跑後的小廝。今日這起死傷人的案子,大家盡可相信我。”他突想起自己前幾日還在大牢裏,情緒略微有些激動,“相信我這個才從大牢裏出來的人,一定會秉公辦案,給死者親人和清河縣的百姓一個公道。”
然後,他回首對死者的親人們說道:“這茶肆老板已經緝拿歸案,諸位不得再在此造次。將屍身一並抬到縣衙去,本官即刻升堂斷案。若諸位不聽,仍在此聚眾鬧事,本官也不法外施恩。”
幾句話一說,鬧事的這些人,原本就是來撒氣的。聽說人已經拿住,衙門要升堂斷案,再鬧下去顯然就沒有一點道理了,說不定還要吃虧。於是都點頭答是。
於是,眾人皆慢慢散去,有些閑散的人就往縣衙湧去,等著看梁縣令如何升堂斷案。
在人群中,肖驍申和兩個“窮奇”也都喬裝在北門外的一個酒樓上看熱鬧。看著梁玉喜處事有條不紊,果斷堅決,還頗有臨場的大氣度。肖驍申臉色沉了下來。雖說他也知道梁玉喜有些膽識,但這小子今非昔比,現在可是這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了,也是沙陀人東山再起之地的障礙,如果這人不好對付,那壞他們大事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這次進城來後,肖驍申見了吳越國的密使吳苾用。此人領吳越國王錢弘俶的旨意,正將遴選的十多位女子和珍奇珠寶若幹,運抵清河縣後,準備到汴京朝貢。因無法出境被圍困於此。
吳越國一直有沙陀人盤踞於此的消息,聽說沙陀人有意商榷大事時,錢弘俶就授意吳苾用,可與沙陀人接觸,但必須警惕他們的真正企圖,也要防止大宋國借機南侵。
吳苾用理解錢弘俶的意思是,可暫時接觸了解,但絕不被沙陀人綁架在一起。除非沙陀人有足夠的政治軍事力量,且願意維護吳越國的利益。起碼不能讓現有比較好的形勢惡化。
雖說吳越國現在的狀態似乎是遲早會並入大宋朝,但好歹對錢弘俶來講,如果有另一股勢力出現,這吳越國對大宋的影響力就會增加,大宋會越發的依賴吳越成為和平的力量,而不是排擠。
這個算盤是很好打的,吳苾用所以隻是跟肖驍申草草的見了一麵。
肖驍申雖然沒有從吳越國密使那裏得到自己想要的,回過頭與南唐使者馮邦安的見麵則給了他驚喜。馮邦安告訴他,南唐後主李煜有旨意,隻要沙陀人願意起事,則南唐可派軍隊夾擊策應。而且他此次進入大宋境內,還帶了幾十位精壯的兵勇,準備伺機深入大宋腹地,做些堪輿。
所以總的來看,此行進城還是基本圓滿的。吳越雖然沒有答應出兵,不過他們曖昧的態度,也不失為今後可以借助的力量。南唐如此迫切想與他們聯合,皆因為,李煜深恐趙匡胤遲早都會下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行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