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似懂非懂地應了聲,這些煉器高人說話,就跟算命的人說話是一樣一樣的,模棱兩可,怎麽都對,怎麽也都不對。碰上能與她弓箭渡靈的靈物,談何容易?
這獅王煉器坊占地寬廣,各種粗加工、細加工到精加工作坊,細分別類,區域隔離,分工精細。越到裏麵作坊越精致,每一次沾水和附靈,師傅們的做工都極其小心,就像看護成長的嬰兒,絕不會將能成為大器的神物,斷送在自己手裏。
她這樣參觀走下來,不知不覺天近黃昏,肚子有些餓了,便退出作坊,回到後院。
他們像知道她餓了似的,正擺著飯桌,見她進來,說了幾句客套話,很懂事地退出廂房,讓她一人好好享用。
她也不客氣,坐下來便吃,反正她救了他家爺的命,不但要吃好喝好,還要等他醒來收銀子。三條人命,一千五百兩。
她心裏美滋滋的想著,雖然她不缺銀子花,但偷來的與賺來的是兩碼子事。
其實她內心深處到底為什麽不想離去,她自己也沒弄明白,一想到那一千五百兩銀子,自然就歸於錢的原因。她狠狠地鄙shì了自己一回。
用過晚飯,小鳳凰不知道跑到哪裏與小禽鳥打情罵俏去了,先前見它在屋簷繚繞,現在不知去向。
她也無心管它,知道它總會在這青青翠竹林的某個旮旯注視著她。
尋思中不知不覺出了自己廂房,進入院中正寢,繞過屏風進去。
屋中小廝見她進來,低頭退出屋去。東方伽羅安靜地躺在床榻上,麵色蒼白,似乎已昏睡過去。
她走到床前,低頭看著他,看他是真昏還是假睡,如果他醒了,自己也可以拿了銀子回城,免得邊城擔心。
她試探地伸出手,又收了回來,想起他那柄隱形神劍,喝道:“賤人,出來說話。”
“……”劍人?她叫得真好聽,沒想到我的名字還可以這樣叫的,隻是主人沒吩咐,不敢出去。
她再叫了兩聲,神劍也沒有出來,也許他也隨他主人一起昏過去了。她伸出手,去試探他的眼睛,剛伸到睫毛處,餘光見到劍柄閃過,猝不及防敲在她的頭上,隨即昏了過去。
就這樣,她一聲不響軟軟地趴下去,趴在東方伽羅的胸脯上。
東方伽羅緩緩睜開眼眸,伸手挑起她的下頜,取下麵妙,怔怔地注視著她。指腹輕輕撫摸在左臉的瘡疽上,死亡尋麻的幽香淡淡飄來,他心猛然疼痛,眸裏全是痛楚。
瘡疽在左臉上這個位置,不偏不依,她就是十六年來他要尋找的人,一定是她,沒有錯,這是他的傑作,給她造成這麽多年來的痛苦,他卻什麽也沒為她做。
“奴兒,我可憐的奴兒……你一定會原諒我,對嗎?”
他眼底泛起霧色,修長溫熱的指腹,顫抖地印在瘡疽上,生怕弄疼她。
門外響起細微的聲響,他身子側過,將她放入床裏,用自己的被子將她蓋上。
門輕輕敲過之後,推門進來一位中氣十足的中年人,身著得體的袍子,不像管家,更像做官之人。
簡雪奴在被窩裏醒來,迷迷糊糊好半天才回轉神,她是被那柄劍神敲昏的,果然是賤人。他護主子,敲昏她她可以不怪他,可是,為什麽她會與那棺材臉睡在一張床上?色.魔?主仆兩人連合作案?並且身上還帶著傷也不消停?別欺人太盛。
她突然睜大眼,想起鑲金玫瑰裏被他震碎衣衫的姑娘,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出聲,此時必須冷靜。她心裏暗暗估計著,他的受傷部位在自己順手的哪個位置,一會兒瞅準時機,襲擊要害,趁機逃跑。
現在唯一的辦法隻有繼續裝暈,在他毫無防備之時,第一時間襲擊他的傷處,讓他措手不及。
對,就這麽辦。
她用靠裏麵那隻手挨了挨自己的身子,放心下來,衣衫整齊,正放心閉眼,就聽見東方伽南正與一位男子說話。
聽見東方伽羅從未有過的溫和聲音,說道:“德叔,什麽事?”
這位被東方伽羅稱為德叔的人,名德慶,是東方伽羅母後尤列聖後的發小,自從他母後過世後,他待東方伽羅如親生一般。
光明聖君東方裏安,對聖後尤列情深意重,自從她過世後,聖後位一直空著,沒有扶正填位。
德慶向床榻進了一步,語重心長道:“殿下,這次又傷成這樣,你讓德叔怎麽放心,讓你母後在天之靈如何安心?你就順了你父皇的意思,接了太子加冕,回宮去吧。”
“德叔,你知道我不能接那個太子之位,別再勸我,我不想見到他,他不是還有兒子嗎。”
“哎,伽羅啊,事都過去這麽些年了,你也該放下了,再說,你不想繼太子之位,伽南有感謝你嗎?還不是照樣將你趕盡殺絕,要置你於死地。他沉默了這麽些年,不知為何又出手。”
他們哪裏知道,東方枷南上次在風暴城小巷,偶然與簡雪奴相撞,聞到她身上的死亡尋麻香氣,讓他想起了故人,激發了他的怒意。
“德叔,我知道,他不是為爭奪太子之位要滅我,他是咽不下那口氣。”
“是啊,他咽不下的氣太多了,你母後獨占你父皇的心,他母妃熬了這麽些年也沒能扶正;你不想太子之位,你父皇卻偏要加在你身上;還有以前的奴兒,他怪你沒能保全她……”
“別說了……德叔,你去吧。”東方伽羅情xù低落下去,頓了片刻,吩咐德慶退下。
“是,殿下,想想你父皇的好,微臣告退。”德慶轉身出了門。
原來是位資深老將到了。他不是要非禮她?是想藏著她嗎?她很希望是這樣。
上午他昏迷前口裏叫著奴兒,原來是另有其人,她自作多情了?他們嘴裏的伽南應該是上次在風暴城巷子撞見的那位笑容燦爛的公子吧,外表如廝迷人的公子居然這樣心狠手辣?要滅他兄長,受教了。
或許處在他那個不被人重視的位置,自有他想滅東方伽羅的道理。
隻是,他被兄弟追殺,居然是為了他沒能保全一個姑娘的性命,匪夷所思,中間不知有多少恩怨情仇與是非曲直。
管他兄弟倆有什麽恩怨情仇,別把正事忘了,她是來要銀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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