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持劍,屹立在風中。
他還保持著刺出那一劍時候的姿勢,將滿腔的妒火,都指向了那個目標。
“高連城!”
傷害來自於別人,然而痛苦來源於自身,無人能夠排憂解難,隻有自己可以拯救自己。
不知道何時,那個剛剛及笄的少女,卻出現在了夕日苑的拱門前,注視著飛火刺出的這一劍。
然而那少年人太過專注,竟然全然沒有注意到有人在注視他。
或許現在他的眼中,已經容納不下別的東西了,他試圖把自己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又偏偏給自己定下了傾瀉怒火的目標。
人世間的苦楚加於其身,孤零的痛苦加於其身,殺戮的命運加於其身。
那是何等的落寞,然而隻有在此刻他才稍稍有所了解,那麽多的苦痛在他身上,他卻不知,然而情感的洪流被打開,那些原本都不在乎的東西都一起湧了上來。
少年人揚起了長劍,他的心思,他的心意,這一刻都凝聚在那長劍之上,久久不能散去。
他刺出了一劍又一劍,仿佛那一劍就能刺破人間所有的苦楚,將所有的煩惱都拋之腦後。
那是怎樣的劍舞啊,明明手中的長劍有七八斤重,然而,卻在不經意間,以一種奇妙的軌跡在空中飛舞,緩慢而沉重,然而最後的刺擊,又顯得那樣犀利而決絕。
那少年人一邊舞劍,居然還一邊嘴中吟起了無名的詩篇。
“生來別離久,劍訴情衷愁!”那一劍婉轉而優雅,像是傾訴,又像是徘徊,劍走龍蛇,將那重劍在手中忽左忽右,最後又一劍決絕的刺空。
“死雖無所憾,歸心何所還!”那又是一劍,然而卻不是將長劍揮出,而是將劍身收到腹前,整個身子隨著劍意一陣旋轉,仿佛置身於萬軍之中,盤旋禦敵。
他雖從未修習過劍法,但是也見過那樣多的劍客,他們的招式他不曾學會,而是在極度的憤懣之中,隨著自己的心意揮出了那樣的劍舞。
劍心如人心,站在不遠處的少女卻明白,那一劍是因為什麽緣由所舞。
這一日,青雯已經不再隻是之前的青雯,多了一個身份,西域高家次子高連城未過門的妻子。
青雯注意到了少年手裏的劍,那分明就是秦環的霹靂劍,然而在少年的手裏麵,卻失去了以往的光彩,顯得更為沉重了一些,
然而她怎麽會知道,那少年的心性,像那變色的長劍一般,沉重而剛毅,誓要和那高連城一較高低。
飛火深吸了一口氣,舞動這重劍確實十分耗費體力,如果想要將其作為一件常用兵器,確實困難了些。
好在他現在並不急於用這件兵器,隻是用來揮灑心中的不快,用來把自己的情感,變成了兩招自創的“劍法”。
拜這揮灑劍意的痛快,他的心情也稍稍好了很多,一旦專注於什麽事情,他發覺自己所有的苦楚都會失去,難怪他以前都沒有覺得自己的苦難那麽深重。
完全是因為在這個別島實在停留的太久,所以才會陷入到情感的渦流之中。
飛火愣住了,他能感受到那個少女在他身後,剛才因為忘乎所以,才沒有注意到身後居然還有一人在看著他。
他不能回頭,如果回頭的話,剛才那些努力,那些決心都會化為泡影。
這個今日在世上最美麗的女子之一正站在他的身後,然而他不能回頭去看她一眼。
飛火長籲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該做些什麽,隻有呆站在原地,然後靜靜的等待著。
青雯首先踏出了一步,走向了飛火,然而卻被飛火喝住。
“璿璣姑娘,請留步,這男子的寢區,你不要妄越雷池!”飛火那樣決絕的說道,甚至連頭也不回。
“璿璣姑娘”四個字沉重的擊打在了青雯的心裏麵,從來都沒有過的陌生感襲上了她的心頭,她不過是想來看看這個今日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少年人。
然而他拒絕了這份關心,不管是出於朋友,或者是其他的。
“飛火,你這是怎麽了?”青雯還是固執的想要往前走,她從來都不是那麽輕易認輸的人,不管是作為青雯還是“璿璣”。
然而飛火將那長劍“當”的插到了地上,不由的擊起四周微微一震,顯然持劍之人使抱著巨大的決心在拒絕。
“姑娘,我們還沒有親密到可以互相直喊名諱的地步吧,你已經是已有婚配之人了,何苦再來找我這匆匆的過客呢?”飛火知道自己失言了,他不經意間表露了自己的想法,隻是他以前從來都沒有對青雯承認過罷了。
青雯的心中感受到了一絲寒意,她明白了飛火痛苦的根源,在小別山上的那番對話又浮現在了她的心頭。
“原來你,一直是不由本心的在說那些,其實我們都傻乎乎的對不?”青雯說道,她並未說到底是哪些話,但是飛火一定明白。
“我的決心從來都沒有變過,所以,你不要再來動搖我了!”飛火閉上了眼睛,他也在回想小別山上種種,在青雯母親墓前的那番對話,他自然記憶猶新。
“如果你不想的話,也許我也會拚盡全力去幫你!”他曾經對她說過,然而現在想來到底隻不過是借著身份的借口在蒙蔽自己罷了。
所有的東西,失去之後才會後悔,所有的事情,隻有等到發生了才知道無法挽回。
雖然現在一切都不是太晚,但是已經沒有什麽意義。
“我不管你到底怎麽想的,你是不是說過隻要我不想,你就會幫我?”青雯幾乎就要說出那句話了,幾乎就要被飛火那副傷感的模樣所震懾,說出悔婚的話語來。
“別說了,璿璣小姐,你為我這個匆匆過客,做這些值得嗎,請問,你放棄了這一切,你又打算怎麽自處?”飛火冷冷的笑了笑,笑的他自己都肝膽俱裂。
“差點忘了恭喜你,璿璣小姐,長大成人,也尋了一個好夫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