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見了麽?”
年方十六七歲的的少年,一身黑衣獵獵,仿佛全身都被包裹在一片黑色之中,靜靜的靠在一棵參天的古樹上。他手中把玩著一把雪亮的匕首,長約一尺二寸,黑色的匕柄末鑲嵌著一顆赤紅的玉石,透著一抹濃濃的血色,散發著攝人心魄的光華。一束爍爍的光華從濃密的樹葉之間投了下來,少年輕輕的翻轉匕首,銀色的光采反印在這少年略顯青澀的麵龐上。黑色的眼罩蒙住雙眼,銀色無暇的頭發在微風中慢慢垂了下來。
“我雖然不能以雙目示人,但是-”
黑衣少年把臉轉向了聲音來的方向,一身緋衣的少女坐在另一顆古樹粗壯的枝椏上,擋住了樹梢之間的光華。少女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脖子上掛著一條青色的璞玉,灼灼的散發著光華。稍顯青稚的麵龐容顏秀絕,齊腰的黑色秀發在風中舒展開來。“娑”的一聲,紅衣少女反身從樹丫上跳了下來,仿佛是一片羽毛一樣,動作輕柔,落地無聲。
“我的聽力還是很好的,對吧?”少女格格的笑了笑,銀鈴般的聲音說道:“你想這麽說對吧,飛火?”
“唯獨聽音辨位之能略曉一二罷了”名叫飛火的少年淡淡的笑了笑,反手一瞬將匕首收入右臂的匕鞘之中,“我深藏此處,你尋我而來,必定不是找我敘舊的吧!”
“況且,我與雲夢唐門也不算至交。”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麽,你還真是一個無趣的人,我們可算是有一麵之緣的呢!說起來,好幾年之前見你的時候,你還是你師傅的從者呢!”
名為青雯的少女彎下腰來,順手摘起一朵不為何名的金色花朵,湊到鼻邊,“但是品趣還不錯,風景不錯的地方,找你可是找的很辛苦呢!”
“長話短說,你既然來到這裏,應該知道規矩。”飛火冷冷的應道:“想必是很重要的的事吧,要雲夢唐門大小姐親自來找我。”
“你還是那麽沒趣,以前就從不以雙目示人,卻難得生得一張討人喜歡的臉,江湖中‘天機’刺客新晉的‘破曉’飛火,幾年以前不過是個收單的毛頭小子?”青雯狡桀的一笑,三兩步蹦到飛火麵前,伸手準備摘下飛火的眼罩,被飛火靈活的避開了。“我想知道,你這眼罩之下是不是真的瞎掉了呢?”
“是又如何呢?!”
“你一點都不好玩!”青雯一臉不悅的說道,她不知何時手中出現了一張金片,上麵布滿的奇異的紋路,一麵印篆書“命”,一麵狂草“運”,娑的一聲擲向飛火,飛火伸出兩指穩穩的接住。
“天機令?”飛火凝氣感受金片上的脈絡,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天機令”是以特殊的功法浸刻的,是組織接單的證明,接受“天機令”的命使,收到“天機令”的時候表示收受此任務,否者就應該避而不見,七日之內主職的“命使”不肯接單,又無其他命使“奪的”的話,則此事作罷。
飛火手中的金片以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弭,“天機令”上,“役使”傳遞的信息已經傳達到了他,他也知道此次的差事將非常棘手。
“龍城之局,希望你到時候可以過去!”
“龍城~”飛火冷冷的的笑了笑:“運河之事,雲夢唐門也要參一腳麽,不惜請“天機”參與其中,代償恐怕不菲哦?”
“哦,天機的規矩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青雯一邊把玩著手中的花,一邊玩笑的口吻說道,“這朵花我很喜歡,如果戴上,好不好看呢?”
“我看不到,也不必看到!”他伸出手搭在了眼罩之上,有那麽一瞬間,少年人麵麵龐微微一顫,“有些東西,未必看見就是好的吧!”
“這可不一定吧!”青雯將手中的花的花瓣一片片撕扯下來,隨手拋灑在風中。“不是親眼所見的話,我還以為爹爹讓我見的是個麵目可憎的大叔呢,沒想到是你,不過你沒有回避,意思是交易可成羅”
“既然我已經接到天機令,你們所求之事必會達成,至於代償~”飛火狡黠的一笑:“命使索要的代償,主顧必須答應,如果主顧無法滿足命使的要求,命使完成任務便會取走主顧的性命,以命抵命!這一點你應該知道吧”
“我想還沒有我爹爹弄不到的東西吧,無論你提什麽要求,爹爹都會辦到!”青雯一臉信心滿滿的笑容,然而她突然想起什麽,突然麵色潮紅起來,低聲嘟噥:“應該~~”
飛火哈哈大笑起來,沉聲道:“不知道我若要你以身相許,你爹爹也會答應嗎?”
青雯怔了一下,臉色泛紅,卻又機靈的屈身行了一個福禮,答道:“那可不行,小女子還未及笄,況且還想恕難從命喲~”
“好一個恕難從命!”不知為何,心中稍稍有些愉悅,雖無法看到麵前這“小女子”的神態,卻讓他浮想起某個故人的身影,“到底也還是小姑娘~嗎?”飛火心想道,不過他也沒忘記,其實年齡也沒有比麵前的“小女子”大多少,記憶中有一場火,和“那個人”有關的一場大火,烈焰灼心,燒的他幾乎忘記了哪個“小女子”的神態。
“我不過說笑罷了,唐門主的掌上明珠怎會輕易拱手讓人,且求府上至寶‘百草珠’一用吧!”飛火微笑著說道。
“‘百草珠’乃我門藥事房鎮房之寶,能解天下奇毒,飛火大人的價錢很霸道呢!不過隻是這個的話,我在這裏就可以答應你喲!”青雯聽到飛火的後話,心中微微一驚,然後又迅速平複下來。
飛火莞爾一笑,伸出手來,青雯扯落的花瓣,有小小的一片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隻是人命最不值錢罷了!”細微的觸感讓他心中微微一動,他用兩根手指揉捏著小小的花瓣,揉成一團。“隻是收你一點定金罷了,唐門居然想要使喚‘天機’作為護衛,而不指定目標,唐門主打得一手好算盤。”
“爹爹說了,臨機行事,必要的時候把該殺的人殺掉就可以了!”青雯將最後一片花瓣放在手心之中,輕啟櫻唇,“噗”的吹了起來。“龍城之局,勢在必得!”
“該殺的,不該殺的?”飛火反轉手心,揉成球的細小花瓣從手心中滑落。“哼~”
“大小姐認為什麽人該殺呢?”
“就是我爹爹說的該殺的人啊!我爹爹說該殺的人就一定該死!“
“該死?青雯大小姐殺過人麽?”飛火冷冷的笑了笑,“知道死是什麽感覺嗎?”
“死?”她楞了一下:“你知道?”
“要說起來,”飛火沉聲道:“我大概已經死過一次了”
“哦,莫非我麵前的是個死人不成?”青雯一邊打趣飛火,卻又穩住身形,突然屏氣凝神,聚氣於指尖,“娑”的一聲將指尖的花枝反身擲出,隻聽一聲與金屬碰撞的聲音,她向來者的方向說道,”誒呀,看來今日諸事不順,碰到尾隨的賊人了~~“
“摘葉飛花之技!”飛火不由得重新審視麵前的女子,“非十年不得小成,我記得大小姐年方不過十五吧,雲夢唐門~”
“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來者的方向,十丈開外,一位彪形大漢從林中閃出身形,其身高六尺有餘,虎背熊腰,右手單持一柄四尺的鐵環大刀,不屑的笑了笑:“容我先自報家門~”
“不必了,閣下想必是江南來的吧!”青雯審視這來者,來者身形魁梧,麵上一道爪型疤紋格外顯眼。其所使兵器更是比尋常鋼刀大上一截,且刀身更為厚實,“據聞有一人,攜座下弟子自北方劍門流雲山莊叛至江南,其所使兵刃為三十斤的镔鐵大刀,現為江南鹽幫之首靖海幫伏波堂堂主—刑潼!“
“稱號倒是挺長的,是個有故事的人~”飛火正立身形,左手撫在右臂的刀鞘之上,朝來者說道:“江南鹽幫也要趟這趟渾水?”
“據聞雲夢唐門想要請‘天機’來攪局龍城之事,今日倒是一睹‘天機’真容,沒想到竟是瞎眼的毛頭小子?”刑潼大笑起來,“鄙人受命清剿攪局之人,今天請閣下葬身此地吧!至於唐家的大小姐,雖然有些可惜,就請留一隻手臂讓刑某人回去交差吧!”
“你被人跟蹤了?”飛火擺出了迎戰的姿態。雖然他用黑色的眼罩遮住雙眼,然而他有一種特殊的功法“帷幕”可以昭顯周圍的人、物。在十丈開外的敵者,蓬勃的氣勢凝聚成一個巨大的人形。
“誒呀,這大叔功夫看起來不錯,我竟然沒有發現他!”青雯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羅!”
“原來如此~雲夢唐門果真不簡單,如此我就不得不入局了!”
刑潼話音剛落,便如同離弦之箭般揮刀衝了過來,不過數息閃至飛火青雯麵前,環刀掃向二人。二人驚歎來人的速度,急急的閃退數仗,飛火身後的大樹竟被攔腰斬斷,轟隆一聲砰然倒地。
“很強~~”飛火感到迎麵而來的氣勢,在“帷幕”之中,他能感覺來者的殺氣氣貫全場,“如此身形,竟然這般靈活!”他擺出迎戰的姿態,但並未拔出右臂刀鞘中的兵器,隻是左手按在刀柄之上。
“躲得倒是挺快~!“刑潼拔起大刀扛於肩上,轉身環視二人,”鄙人不喜歡廢話,煩請二位乖乖把命交出來吧!“
刑潼大吼一聲,千鈞之勢衝向飛火,暴亂的氣流卷起地上的枯葉,龍卷之勢襲向少年人。
其勢凶悍,飛火婉轉身形避過直劈過來的大刀,又雙臂格擋刑潼左手隨之而來的勁拳,連退數步。一道寒芒從少年人的臉上掃過,飛火左手反持兵器,格戰之姿與刑潼對峙,劍柄末端的紅色玉石閃著妖異的光芒。
“好兵器!”刑潼突然回首用刀身斬落襲來的暗器。不遠處青雯凝氣結印,衣裾隨著她的氣流在風中舒展開來,地上的落葉隨著氣流飛揚起來,最後匯聚在她的右手掌心。
“大叔我跟你說哦,我這可不是‘雕蟲小技’,我這可是叫~”刹那間無數如利刃般的落葉擊向刑潼,刑潼連連格擋,依然有漏網之魚割碎了他粗狂的麵龐。突然間,萬千暗器中有一片閃耀著銀色光芒的暗器以更淩厲的路數射了出來。刑潼穩住身形,雙手架住镔鐵大刀,擋住了了這淩厲的一擊,卻也被力道擊退數仗之遠。镔鐵所製大刀的刀身竟然被擊出一道凹痕。
“我這叫‘飛花傳恨’哦!”青雯格格的笑了起來,“大叔想要小女子一隻手,請恕小女子難以從命喲!”
正當刑潼身形不穩時,飛火順勢威逼過去,破空的短劍在空中劃出,一個靈落的轉身至刑潼側後,刺向刑潼的脖頸,然而刑潼稍墜身形,提刀格住飛火的攻擊,“哐”的一聲火花四濺。
刑潼大喝一聲,掄起大刀逼退飛火,又連退躲過青雯飛葉攻擊,瞬間又衝向飛火。速度之快,飛火躲閃稍慢,黑衣竟被劃開一道口子,若再遲個半息,必會血濺當場。
“好強!”飛火驚歎道,即使有二人合力攻擊,這不速之客也遊刃有餘。此人下手絲毫不拖泥帶水,無論是外勁還是敏捷,都算的上一等的高手。
“‘前塵如夢,洞曉天機’,江湖中據說刺客組織'天機’行事從未失手,隻要出的起價錢,無論是誰都難逃一死。不過在我看來,也不過如此,這樣的毛頭小兒也敢造次。怪不得近幾年‘天機’的傳聞越來越少了!“刑潼哈哈大笑起來,說罷又揚起大刀急急的攻向飛火,似乎是想趁飛火立足未穩,占得先機。
飛火切過身形,分毫隻差避開刑潼的攻擊,連連後退,正麵作戰並不是他的專長。他騰起腳尖,使出“無影蹤”的輕功,數息便騰挪至五丈開外,觀察著刑潼下一步的攻擊。
刑潼環視四周,不見青雯蹤影,似乎藏在某個樹梢之間準備發起攻擊,“飛花傳恨”之功似乎對刑潼沒有作用,反而讓刑潼掌握了飛火出擊的時機,畢竟隻能在青雯攻擊的間隙,飛火才能自由發起攻擊,二人並不能毫無間隙的配合。
“可惜我這主顧,還沒有交定金,我在考慮,是不是就此別過,大叔你這麽強,看來我並不是你的對手呢!”飛火警覺的朝向刑潼的方向,刑潼輕蔑的一笑:“哦,你此番話是在對我說的嗎?不過~~”
“就是此刻!”就在刑潼放鬆的瞬間,刑潼四周的落葉匯聚成數條繩索。未及刑潼反應,便困住了刑潼的四肢,讓他動彈不得。一個紅色身影從樹梢間飛躍而下,是青雯,她手中竟然凝結了落葉成刃,飛身向刑潼刺去。
“百花劍!”青雯本來直直的向刑潼的心髒刺去,但卻在空中猶豫了那麽猶豫了一瞬間,轉而刺向了刑潼了腹部。
刑潼動彈不得,被青雯刺中腹部,鮮血飛濺出來,刑潼低頭看了看刺中的位置:“居然沒有刺中我的要害,以你這等功力卻沒有下殺手?”
“難道這家夥從來都沒有下過殺手~~”飛火心中一驚,飛身衝向了刑潼。
“小心!!!”飛火大叫一聲,他感到刑潼暴漲的氣勢,卻晚了一步。
幾滴鮮血散在了青雯的臉上,她遲疑了一下,手不禁一抖。就在這時刑潼內力暴漲,左手掙開繩索,青雯規避不及,被刑潼抓住了脖子。刑潼大喝一聲,右手拔起大刀,以內勁卷起氣浪攻擊迎麵而來的飛火,飛火以“無影蹤”的步伐避過氣浪,卻還是晚了一步。
“看來你比那小子棘手的多,那就給我先安靜一會吧!”刑潼左手筋力暴漲,如同飛彈般將青雯投擲出去,青雯毫無反應之力,竟重重的撞在一個樹上,頓時血氣上湧,吐了一口鮮血之後暈死過去。
“你!”飛火閃至刑潼身前,刑潼重刀抬起,不以刀刃,而用刀身拍向飛火。飛火持刃格擋,險些將手中的兵器震落。飛火連退數步,然而刑潼的刀刃以探至身前,比飛火速度更快。飛火勉強閃過這次攻擊,順勢逼近刑潼半丈範圍之內。他突然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憑著本能後退兩步躲過了刑潼的左手抓擊。然而刑潼竟將大刀作為支點,如彈弓一計腳重擊著實打中了了他的胸口,飛火連翻幾個跟頭才穩住身形。
飛火被刑潼勁力震傷,不由得丹田一股熱血湧出,從嘴角流了出來。他擦拭了嘴角的鮮血,刑潼絲毫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雷霆之勢拔刀劈向了站姿不穩的他。
他強行催動內勁,刑潼暴亂的氣場壓得他不得不四處逃竄,不斷躲過刑潼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幹掉的!”飛火連續的使用“無影蹤”的輕功,躲過刑潼數次攻擊後,得以在一棵古樹背後有喘息之機,“果然是個棘手的差事呢!這樣的話,隻好~”
“躲得倒是很快,剛才大意了一下,竟然被小姑娘偷襲得手,想不到她竟然沒有刺向我的要害!”刑潼不屑的用左手撫摸一下腹部的傷口,又狠狠的將手中的殘血攥緊。
“接下來就是拿走你的小命,再拿走這丫頭的手臂回去交差!”刑潼高速的衝向飛火所在的古樹,一道寒芒將古樹砍成兩段,然而古樹背後沒有飛火的身影,周遭也感受不到飛火的氣息,在那麽一瞬間丟失了他的去向,隻留下空中還在飄舞的蒙眼黑眼罩。
“這輕功?~~”刑潼驚詫的喊道,然而他感到背後一陣寒意。他本能的回身,一個趔趄用刀擋住了從背後來的攻擊。然後回退數步,竟然看到意想不到東西,刑潼不禁驚歎起來~“你~~”
飛火摘掉了眼罩,其中右眼還用鐵麵覆蓋,而左眼的瞳仁竟然是金色。刑潼從未見過這種瞳色,不禁後背一顫,“你究竟是何人!”
“此眼,名曰:黃泉眼,我的恩師不允許我輕易將其示人。今日被你所見,隻好奮力請你葬身於此了!”說罷,黑衣少年躍動身形,向刑潼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