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周，學校和老師需要協調的工作特別多，上課的時候，李漾晨一般不帶手機，有兩次莫逸衍打來電話，她沒看到，後來發現了也沒回。她私心認為這樣做對方會清楚自己的態度。
新學期，學校安排李漾晨教高一新生，這個學年度，不用擔任班主任，她預計自己時間充裕，就打算完成手頭上準備的2篇教學論文。
周五下午，年級例會結束後，年級主任就通知她過去劉副校長的辦公室，說校長有事找她。
劉副校長差不多50歲，彭城本地人，在Z中任教已經有10年，也是數學老師，但不同年級，他今年教畢業班。
李漾晨以前很少跟他接觸，不止任課的年級不一樣，平時工作基本無交集，交流自然少。
一路走去校長室的時候，心裏實在沒想出劉副校長找她所謂何事。
帶著疑慮，來到行政樓的副校長室。
電梯出來，就看到寫著劉副校長門牌的辦公室，但關門著。李漾晨抬手敲門，聽到一聲“請進”後，就推門進去。
“劉校長，您好。”李漾晨站在門口跟校長打招呼。
“小李過來啦，快進來坐。”劉校長看到李漾晨，立刻堆起官方笑容，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不出皺紋。
李漾晨走過去坐在他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笑了笑，說：“主任通知我過來聽聽劉校長的工作指示。”
“小李你去年帶的畢業班，數學成績相當不錯，你到我們Z中也有三年了，學校一向重視對年輕老師引領培養，我很看好你，繼續努力。”劉校長看著她笑說，然後話鋒一轉“這我聽你們主任說，你最近在寫教學論文還準備投到國家期刊網，是吧？”
“是的，不過都是我自己一些淺薄的見解，寫出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被期刊網那邊接收。”李漾晨錯愕，沒想到寫教學論文這種小事，校長也會關注。
“上學期，畢業班數學組的總結會，我過去聽了，你當時發表的見解非常精準，還有你去年寫給學校的總結，蘇校長那邊都讚口不絕，不愧是Z大的高材生。你現在要寫論文，剛好我這裏有些資料，你拿回去參考下。”說著，劉校長就拍了拍桌子上的檔案袋。
李漾晨看到他辦公桌上一個裝著資料的黃色袋子，但袋子旁邊一張紅色的A4紙更顯眼。
是一張“優秀教師備選名單”申請表。
她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
劉校長全程凝視著李漾晨，沒有錯過她看向A4紙那一眼，嘴角勾了勾，就說：“區裏年底評選優秀教師，現在我正準備考核幾個老師，報名單上去。”
李漾晨但笑不語，自問按資曆和教育成果，她都沒機會被推薦。劉校長此時特意跟她說這件事，有何用意？
劉校長再開口想說什麽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就對李漾晨說：“小李，你拿了資料先回去，我這有個局裏領導的電話。”
李漾晨拿起資料，說了聲想“謝謝”，跟劉校長點了點頭，就離開，關上辦公室門前，聽到了校長畢恭畢敬的聲音：
“王局，您好。....不打擾，您說的是什麽話...好好好，沒問題，我給您安排好...上周我們說的那個事，您看......”
關上門，步伐沒有停留，離開行政樓。
一路走回高一年級辦公室，正是學生放學時間。
“李老師！”
身邊不斷有走過的學生跟她打招呼。李漾晨也笑著一一回應。
李漾晨走進高一年級辦公室，還沒走回自己的座位，旁邊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老師就滑了滑辦公椅，湊到了李漾晨的眼前：“劉校長找你什麽事？”
說話的女老師姓許，語文老師，去年一起任教畢業班，但是後來懷孕休產假，李漾晨就給她代班主任。現在新學期開始，她休完假回來上課，2人剛好又任教同一班級。
“他問我是不是寫教學論文，然後給了我一袋資料。”李漾晨放下資料，坐在椅子上說。
“什麽資料？”許老師好奇地問。
“你打開看看。”說著，李漾晨就把檔案袋遞給許老師，然後自己拿起桌上的水杯去接水。
許老師接過，打開，抽出來看，幾本書：《現代職業教育》、《新課程研究》、《數學教育研究》、《數學思想方法》。
李漾晨剛才在上樓梯的時候，就打開檔案袋看過裏麵的資料，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書籍，甚至跟寫論文沒多大關係。
“這些書你都可以在網上買到，說不定你自己都有。他這是啥意思？”許老師翻著這些書，不解地問。
“估計他有多的，就送我吧。”其實李漾晨心裏隱隱有猜測，但不敢確定，也不好跟同事多說。
許老師想說什麽，回頭看了一下辦公室，還有好幾個老師在，不方便私聊，然後轉頭就跟李漾晨提議晚上一起去吃泰國菜。
李漾晨平時跟她私教不錯，對方也像吳嘉欣一樣直言直語，沒啥心機好相處，看到她有話要說的樣子，就同意，2人就到CBD那邊的泰國餐廳吃晚飯。
到餐廳，點好菜後，許老師就說：“你說，劉校長會不會想把你寫的論文占為己用呢？”
李漾晨錯愕，抬頭，雖然她剛才心裏也有這個疑慮，但沒說出來，沒想到許老師也這樣認為。
許老師看她一臉不解的樣子，就說：“前幾年，你沒來這個學校之前，他就幹過這種事，把一個男老師的教學成果占為己用，然後那年就被評為市裏的優秀老師，那個可憐的男老師敢怒不敢言，後來就辭職不當老師了，聽說回老家做生意了。”
“真的嗎？”李漾晨看著她，滿臉疑惑。
“這件事私下很多人都知道啊，隻是沒傳開，劉校長後台大嘛。現在蘇校長快退休了，劉肯定對那個正校長的位置虎視眈眈已久。能坐上那個位置，後台背景夠硬是主要，但教學成果也要拿得出手才行。”
“一篇教學論文，也算不上什麽教學成果吧！”
許老師嗬嗬兩聲，就說：“你要知道積少成多，估計他不單打你一個人的主意。總之你自己要小心。”
李漾晨點了點頭。除了許老師剛剛說那件幾年前的事，她不清楚外。其實劉校長打的主意，她大概能猜到。
以前就聽讀博的朋友說過，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課題研究，結果導師在她的核心論文第一作者署上自己的名字，為了順利畢業，朋友也是敢怒不敢言。
李漾晨現在不去想如果她寫好論文後，沒有發給劉校長看，而是直接發去國家期刊網會怎麽樣。結果肯定不好，但她現在沒有多想。
上菜後，兩人就沒繼續說這個話題。
吃完晚飯，許老師要趕著回家看孩子，李漾晨看時間尚早，就到商場看男裝，打算買幾件衣服給她爸爸。
買完衣服，站在商場門口的玻璃下，眼前大雨氣勢洶洶，似乎要把整座城市淹沒，一時半會兒沒有停止的跡象。
下午離開學校時沒帶雨具。李漾晨張望一番，轉身又進商場，坐電梯下至負一層，因為她看見停車場的出口朝向，應該是離馬路邊的計程車停靠牌更近一些。
隻是她走在停車場的上坡，看著出口處水流如注的雨簾，和耳邊囂張的落雨聲，腳步逐漸慢下來，才一會雨勢就變得更大！離停車牌再近，這走出去就是渾身濕透，更何況手上還拿著新買的衣服。
在她躊躇不前時，身後傳來一聲車喇叭。
李漾晨沒有回頭，而是下意識往旁邊躲去，讓出路來，但是那輛車毫無預兆地，停在她身側。
此刻副駕駛座的車窗已經是降下的狀態，她歪頭看向車內，先是他的下頜，然後才是他輪廓分明的臉，是莫逸衍，這麽巧？
他傾身說，“上車，我送你。”
李漾晨稍愣，看了一眼手上裝衣服的袋子後，有個想法。遲疑了一下，抬頭看到莫逸衍幽深的雙眸，就跨坐進去。剛剛扯過安全帶扣上，旁邊的男人沒有著急開車，而是遞過來一盒紙巾。
“謝謝。”李漾晨抽出幾張紙巾，擦拭她裙麵和小腿上的雨水。
“回家嗎？”他問。
李漾晨點頭，他的眼眸隻要一觸碰到李漾晨，她就會立刻收回視線。
莫逸衍看了她一眼，很快側目。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打了一圈方向盤，車緩緩駛離停車場，勻速壓過黃色的減速帶，下到馬路，融入街道上的車流中。
李漾晨在想著怎麽跟他聊天才不尷尬，就聽見他開腔，“吃飯沒？”
“吃過了。”
“後來怎麽不接我電話？”
“剛開學挺忙的。”這不算借口，確實忙，也是不想回。
前方紅燈，車速降下來，莫逸衍凝視著她，看到她手中拿的購物的，袋口敞開，能看到裏麵的2件男士襯衫，眉頭擰起。
李漾晨剛好抬頭看到他盯著她手上的購物袋，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說：“給男朋友買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