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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內,蕭齊眸色深深站立了一會,才開始動手除去身上濕透的衣袍,肩膊上兩排深深的咬痕正往外滲出猩紅。
他看著有些怵目的傷口,眼底掠過一抹溫軟笑意,即便今生無緣,擁有她給予的痕跡也是好的。
船上備有一些常用的藥膏,蕭齊翻找出來給傷口抹上。自己無法包紮,此事又不便讓更多人知曉,等傷口吸收了一些藥力不再滲血,就那樣套上了白色裏衣。
秋兒快手快腳將柳清妍身上的濕衣脫下,就著被子將全身擦了一遍,然後去外室抱過來自己的被子覆蓋在沁濕的被子上,從底下抽出那濕被,再後用幹燥的被子裹著柳清妍挪到床裏邊去,接著又是換褥子。
她也是個姑娘,力氣小,做完這些已是氣喘籲籲,抹一把額頭上的細微汗珠,忙去拿一身幹淨裏衣給柳清妍換上。
外麵的風雨漸小,柳清妍還處在暈迷中,先前急促淡薄的呼吸倒是平緩了些。
秋兒見她的頭發還濕著,生怕她以後會得頭風,將她往外挪了挪,讓烏黑的秀發垂在床沿,又取來檀木梳為她梳發,以便幹得快些。
正在此時,從外傳來幾下敲門聲,秋兒料想是那蕭大公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去打開門讓他進了來。
蕭齊著一襲式樣簡單的淡色家居常服,半濕的頭發自然披散,溫雅俊美的臉龐半隱半現,仿若窗棱裏隱隱約約透出來的白月光,隻是觀望,便讓人為之動容。
他步入內室坐在床沿,瞧了瞧猶自昏迷不醒的人兒,微微蹙眉,將露在外麵的一隻冰涼小手握在手裏暖著,待有了些溫度又換另一隻手暖著。
這隻手腕上戴著一隻碧色的翡翠手鐲,襯著細致白皙的膚色,更讓人心生憐惜。
將回暖的纖纖玉手放進被窩,又掖了掖被角,隨後撩起柳清妍的濕發來打散,用手指梳理著,動作細致又溫柔。
秋兒眼望著蕭齊細心照顧小姐,明知不該放任想上前去製止,卻又忍住了。
她看得出來蕭大公子對小姐是真心以待,若不是小姐已有了未婚夫婿,她是讚成小姐跟了這位蕭大公子的。
可是小姐未來的夫婿同樣很出色,拋開長相、家世、人品不談,石公子對小姐也是癡心一片,倘若換成自己來選,也很為難啊!
就在她左右為難之時,蕭齊的話語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秋兒,今夜之事萬不可再讓他人知曉,特別是你小姐的未來夫婿,明白嘛?”蕭齊的語氣沉靜嚴厲。
“婢子明白的。”秋兒果斷應聲。
無論是小姐突發癲狂之症,還是蕭大公子和小姐的親密行為,今夜發生的一切事兒泄露出去都會對小姐十分不利,她不能讓此等事發生。
雷聲已停,天上還在飄著小雨,風力也大大減弱,船兒搖晃得不那麽厲害。
柳清妍的呼吸平勻,臉色不再是一片慘白,嘴唇也恢複了一些血色。
蕭齊見此心下略安,囑咐秋兒好生看護,回到自己的艙房休息去了。
秋兒依然坐在床前守護,折騰了大半宿,不一會也趴著睡得香甜。
天將明,她被一陣囈語驚醒,睜眼一瞧,隻見柳清妍的臉一片潮紅,嘴裏不停的說著胡話,忙伸手探向額頭,手心傳來是滾燙的觸感。
糟了!小姐受寒發燒了。
秋兒未及多想,拔腿跑去敲蕭齊的門。
蕭齊約莫也是累壞了,秋兒敲了好久的門他才醒,睡眼惺忪的打開門,目光迷離的看著秋兒。
“蕭大公子,我家小姐受寒發燒,身子燙得嚇人呢!”秋兒一臉焦急。
聽見秋兒的話,蕭齊朦朧縹緲的眼神一凝,墨玉樣的眼瞳瞬息恢複清明,急忙向隔壁的艙房奔去。
迷糊中的柳清妍識海還在被幻覺控製著,呼吸又變得急促,身子不停抽搐震顫,嘴裏嚷著一些讓人聽不明白的話語。
蕭齊附身探了下柳清妍的額,眸子裏起了濃厚的雲嵐,忙讓秋兒去底艙打涼水來降溫順便傳船老大來見。
此時風已停,天上隻飄著稀疏的雨絲,船老大聽到蕭齊傳喚,趕忙讓副手掌舵,自己來回話。
“此處離府城還需多少時辰?”蕭齊神情凝重問船老大。
船老大畢恭畢敬回道:“回大公子,還需兩個時辰左右。”
蕭齊沉吟半響,語出果決,“全速航行。”
“是。”船老大弄不明蕭齊為何突然如此著急,又不敢多問,蒙著一頭霧水下去了。
內室,秋兒擰起一塊涼帕子放在柳清妍的額上,又去浸濕另一塊準備更換。
“我來吧。”蕭齊走了進來。
秋兒放下帕子讓開身。
蕭齊在床邊坐下,擰起盆裏的帕子絞幹,輕輕擦拭柳清妍燒得緋紅的麵龐。
秋兒靜靜地看著,突然給蕭齊行了個禮道:“婢子替小姐謝過蕭大公子。”
蕭齊一愣,手上擦拭的停了一下,隨即便領會了秋兒的意思,無奈地笑笑,將帕子放進木盆,望著秋兒道:“我如此做皆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從未想過會有所回報。你們無需覺得對我有所虧欠,也不要讓你家小姐知曉。”
秋兒心底湧上來一陣感動,深吸了口氣,“婢子明白。”
蕭齊不再多言,重新絞了帕子換下柳清妍額上的。
船在巳時抵達府城碼頭,雨兒已停了。
蕭齊將柳清妍一行人安排在客棧住下,並派人去請劉大夫來。
說劉大夫為人清傲,其實是未能投其所好。他這人好附庸雅,喜歡收集一些名家字畫,上回蕭齊為了請動他去愚溪縣,將自己珍藏的一幅前朝名家書畫送給了他。
如今劉大夫對蕭齊是感激涕零,聽說蕭大公子請他去看診,豪不推托地跟著來了。
蕭齊先讓劉大夫給柳清妍把過脈,開好方子讓人去抓藥,隨後請劉大夫給自己包紮並詢問病情。
劉大夫瞧見蕭齊肩膊上的傷口,不禁目放異光,意味深長地道:“蕭大公子真是神勇。”
莫名其妙的一句使得蕭齊腦路堵塞,半響沒反應過來,待回過味來啼笑皆非道:“劉大夫,你想差了,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
接著,將柳清妍的異常舉動細細講明,
劉大夫聽後沉思了片刻,道:“按照蕭大公子所述,那位姑娘患的應該也是癔症。”
“癔症?”蕭齊神色一凝,急忙追問,“可有得治?”
“此種癔症治不治都不打緊的,在某種特定的環境刺激下才會發作。”劉大夫一邊給蕭齊包紮,一邊緩緩道:“那位姑娘此前肯定經曆過類似的意外事故,隻要往後注意些,避開接觸這種環境便無事。”
聽他如此說,蕭齊鬆了口氣,但一想到蕭睿口中所說柳清妍是從水裏爬上來的鬼,心頭疑雲不禁又起。
待劉大夫離開,他將秋兒叫過詢問。
“小姐的事婢子也不是很清楚,隻聽說小姐從前住在鄉下時曾掉落河裏險些喪命,好不容易才救活的。”秋兒據實回答。
“幾時發生的事?”
秋兒想了想,道:“兩年多前,那時小姐才剛滿十二。”
才兩年多,時間對不上。
蕭齊目光一滯,流露出失望的神采,他多想柳清妍是離兒的魂魄附體,哪怕離兒怨恨他,不肯再與他相認。
秋兒見他神情有異,不明為何,行個禮準備退下。
蕭齊叫住她,語氣幽幽,“秋兒,好好照看你家小姐,等等石公子便會來,我先回去了。”
“婢子會的。”秋兒再次行禮退下。
黑暗冰冷風暴,仿若一夢。
柳清妍自渾渾噩噩中醒來,麵前是宛如天神下凡的石恒宇。
一瞬間心中無涯歡喜。
一睜眼就能瞧見心愛的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石恒宇見柳清妍醒過來轉著眼睛不言語,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喃喃道:“不燙了嘛,怎地還不會說話,難道腦子跟清芷一樣,傻了?”
柳清妍聽見,氣頓時不打一處來,罵道:“你個二貨,你才傻了。”
病得太厲害,嗓子沙啞中氣不足,沒什麽威懾力。
石恒宇嘻嘻一笑,捏了捏她的臉頰,“會罵人,沒傻。”
柳清妍賞給他一記白眼,命令道:“身上沒勁,扶我起來。”
“噢!”石恒宇將她扶起在自己懷裏靠著。
柳清妍在他懷裏窩了一會,感覺混混沌沌的腦子清醒了一些,好奇問道:“此處是哪裏,我是怎樣來的?”
她的記憶停留在與蕭齊一起用飯的那刻,對後麵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此處是威遠鏢局的分舵,你是我從客棧扛過來的。”石恒宇不滿地癟癟嘴,抓起柳清妍的手指玩弄著,“小東西,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嘴裏盡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真真地讓人急死了。”
“我都說了些什麽?”柳清妍大驚,可別說一些不該說的話。
石恒宇偏頭想了想,道:“什麽粑粑,馬馬之類的,還有一些古裏古怪聽不懂。”
莫不是飆了外語出來吧?
柳清妍暗道一聲好險,繼而笑得天真無邪,“大概是肚子餓的想吃糖油粑粑了,又或者是夢裏想騎馬來著。”
“鏢隊就等著你出發了,騎馬有的是機會。”石恒宇笑道。
第二日,果真騎上馬了。
原來就在柳清妍昏昏沉沉之際,鏢隊已將貨物清點裝車完畢,為了等她才將出發的日子推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