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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和蕭齊“脈脈含情”對視,圍觀群眾津津樂道今天的熱鬧看得值,並對二人的相貌予以點評。
“二位公子都是仙人之姿,老朽我平生僅第一回見也。”一老者搖頭晃腦讚道。
“我覺著穿白衣的公子俊些,舉止文雅,一臉謙和,容易讓人親近。”
“我認為還是小公子俊,孤傲不群,卓然飄逸。”
“兩個我都喜歡,無論嫁哪個我都願意。”一女子發起發癡來。
她的話引來一陣群嘲。
“別做白日夢了,也不瞧瞧自個多大歲數。”
“切,憑你那長相也妄想嫁給公子,賴蛤蟆想吃天鵝肉。”
眾多的聲音傳來,蕭齊悄然掩去眸瞳裏斑駁難明的情緒,眼神仍是先前那般安寧美好,清越而優雅的對石磊一笑,“這位小兄弟,為何阻我?”
石磊冷哼一聲,目光仍然緊盯蕭齊,嗆聲道:“少打主意。”
他的第五、第六、第七感都在告訴他,眼前這個白衣如雪,笑容如花的家夥,絕對是不懷好意。
蕭齊笑容依然,言語上卻很是不解,“小兄弟此話是何意,蕭某不懂。”
石磊剛想再刮刺兩句,感覺到後麵的人掐了他一把,扭頭一瞧,見柳清妍在瞪他,便很不情願的將話咽回。
柳清妍從石磊身後走出來,給蕭齊二人施了一禮,將蕭齊給家裏人做了介紹,蕭齊又給柳家人引見年少時的同窗知縣大人。
後麵院子裏的人得了消息出來,石威識得蕭齊和知縣大人,少不了寒暄客套一番。
其他人剛要下跪見禮,知縣大人哈哈一笑,全給免了,“我被蕭兄催得急,未及換下官服,隻是來賀喜叨擾一餐而已,大家不必拘禮。”
柳清妍望了望天,套路,都尼瑪是套路,今天以後全城都知道你是位親民的好官了。
“淩大人百忙中來體察民情,實乃是位愛民如子的好父母官。”柳博文趁機恭維了一下。
人家來給自家撐場麵,說兩句好聽的也實屬應該。
鑼鼓聲,鞭炮聲又響了起來,兩頭威猛不凡的獅子再度舞動,是該揭牌匾的時候了。
蕭齊、淩知縣各手執一根竹竿將牌匾上覆蓋的大紅綢布挑上去,杯莫停三字顯露真容,立即引來一陣稱讚。
“這名兒取得好,夠雅致。”
“字也寫得不錯,雄渾大氣。”
“聽說是鋪子主人老爺自己寫的,父子兩個秀才呢。”
“了不得,了不得,誰家出一個秀才祖上都燒高香了,這家竟然父子兩人都是秀才。”
“那這家的酒肯定不錯,多喝些說不定也能考中秀才。”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打聽來的消息,更沒聽過多喝酒就能考中秀才。
牌匾揭了,諸多人坐車的坐車,該乗轎的乗轎,呼啦啦一片趕往如意樓。
看熱鬧的隨之散去,也有不少人進鋪子去打酒。
如意樓早已準備妥當,先前來道賀的人一個不落全在如意閣等待,個個都巴望著見一回那位名滿江南的蕭大公子。
女眷們安排在三樓的另一個包間,蘭閣。
二姑娘悄悄向謝氏打聽祝紅嫘,得知其身份後笑得暢快,道:“這下子,我那婆母的如意算盤可就落空了。”
謝氏忙問其故。
二姑娘低聲道:“她還能有甚好心思,還不是想著從娘家那邊的姑娘們中尋一個出來嫁給清伢子,讓我來說我沒理會,等一回去,我就讓她死了這份心。”
蘭閣不大,二姑娘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進祝紅嫘的耳朵。
她抿緊嘴唇,心裏生出些危機感,夜長夢多,得趕快把自己的事定下來才成。
酒宴進行得很順利,女眷這邊結束後即各自回去了,如意閣那邊還正熱鬧,喧嚷聲透牆而出,也不知道裏邊是個甚樣的場景。
祝紅嫘臨走時說過幾日來接柳清妍去莊子上遊玩,柳清妍當然懂得她的心思,笑嘻嘻地應承著。
回去後,開始按名帖清點登記收到的禮品,以做日後回禮之用。
除了石家送的東西較為貴重外,其他人送的都是平常的綢緞,茶葉之類。
當打開蕭齊送的那個長方形的盒子,裏麵豁然是一柄潔白無瑕的羊脂玉如意。
手指撫過細膩潤澤的玉如意,輕輕一聲歎息,將盒子重新蓋好,心情莫名地沉重起來。
次日,帶上圖紙去見蕭齊,順便將盒子也帶上了。
還是那間一本書都無的書房,一襲淺色衣衫的蕭齊,靜靜坐於桌後書寫,日光被窗紗割碎,落於他清雅眉宇,便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出世風姿。
瞧見柳清妍進來,蕭齊抬頭望了一眼又低頭下去繼續寫字,嘴裏說道:“你該像昨日那樣打扮的,豆蔻年華何必穿得這樣素淨。”
柳清妍沒作聲,走過去將盒子與卷成一卷的圖紙置於桌上。
蕭齊擱下筆,瞥一眼裝著玉如意的盒子,眼眸裏複雜的情緒一閃即逝,伸手拿過紙卷在桌上攤開,見柳清妍還在站著,隨意地道:“為什麽不坐,你何時變得這麽客氣了?”
柳清妍依言坐下,安靜得像一尊塑像。
蕭齊顧自垂頭翻看圖紙,越看心緒越亂,迷迭香似乎也失去效用,終是將頭抬起,輕輕吐出一句:“你很歡喜他?”
突如其來的的一句,令柳清妍愣住,待領會過來,坦然一笑道:“是。”
目光如一波碧水,其中幾許情絲蕩漾,麵上笑容若春花乍然綻放,明媚動人。
“你們很相配的。”蕭齊微笑著吐完這幾個字,繼續低頭去看圖紙。
在頭低下的一瞬間,笑容自唇邊隱去,胸中已起波濤萬丈。
室內又是一段冗長的安靜,隻有偶爾翻動圖紙的聲音。
柳清妍將頭轉向窗外,是滿目層層疊疊的杏花。
純淨的日光將桌後的蕭齊映得像一副風景,淡衣輕染,黑發柔亮,比杏花還要悅目與絢麗。
“這個東西是什麽?”
良久,蕭齊望著麵前的一副圖紙,麵露迷茫之色。
上麵畫的是一個兩層的大木頭架子,像床又不是床。
柳清妍轉過頭來瞧了一下,輕笑道:“床啊,這叫上下鋪,給工人們住的,可以節省空間。”
蕭齊驚奇地望著她,“可你並非木匠,怎會懂得這些?還有,你畫圖的方式簡直是前所未見。”
那些平麵圖,每棟房屋的長、寬、高都有注明,每一間是做何用都標注得很清楚,圖紙邊緣還有簡短的注釋。
當然,長度單位柳清妍並未傻到用現代的厘米,米這些,而是換算成古代的寸,尺,丈。
“創作靈感來源於生活,隻要用心去觀察生活中細枝末節,就能創造很多新的物件出來。”柳清妍正色道。
這句話無懈可擊,試問自古以來,哪樣新東西不是從生活中得到啟發,才得以問世。
新東西能創造一樣出來已經很了不得,你會的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蕭齊揉了揉額,道:“你畫的圖的確比我高明。”
柳清妍微笑不語。
蕭齊瞅了眼桌上的盒子,接著道:“可你為什麽要將我送給你的東西拿回來,是嫌棄禮太輕了嗎?”
柳清妍望著他,目光平靜,道:“是太過貴重,我還不起。”
玉如意是最上等的羊脂玉雕刻而成,值多少銀子她不清楚,但以柳家目前的境況,全部家當都抵不上。
蕭齊笑,將身體緩緩往後靠去,“我從未想過要你還什麽。”
柳清妍垂下眼皮,“可我不想欠著人,那樣會很難受。”
“我懂了。”蕭齊的笑容斂去,目光漸凜冽,緩聲道:“你有你的個性,可我也有我的原則。我蕭齊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收回的道理,如果被退回,那是恥辱,我隻能將它毀掉。”
毀掉?
柳清妍瞪圓了眼望他。
“我蕭家送出去的禮,從無被退回的先例,否則即表示要斷絕往來。如果你想終止我們之間的合作,那麽我便接受。”
他的口吻一反常態的冰冷,咄咄逼人。
柳清妍眉頭緊蹙,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認為過於貴重,但對於我蕭家而言,隻不過是一件很平常的禮品罷了。”蕭齊輕描淡寫地接著道。
這是在嘲笑我沒見識嗎?
柳清妍胸口起伏不止,臉漲的緋紅,雙眸滿含怒意,“好,我收回剛才的話,總有一天我會還得起的。”
蕭齊倏忽一笑,像暖玉樣光潤,“這就對了,作坊就按照你畫的圖紙去建,具體事宜和敏叔商議,他會盡力協助你。我還有事要處理,就不留你了。”
他了解她的性格和弱點,激一激便沉不住氣。
柳清妍抱起盒子氣騰騰往外走,走到門口頓住腳步,想一想,轉過身來。道:“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你。”
話音落了,毅然轉身而去。
蕭齊呆望著門口好一會才將渙散的視線收回,一身歎息,緩緩起身,拿起書桌一旁擺放的玉簫走到庭院中。
清而淺的香氣隨風徐來,雪白的花朵開得如同潮水。
舉起玉簫送至唇邊,吹響。
吹的是杏花天影。
杏花疏,天影遙,柔情纏指繞。
長相思,曲縹緲,無法執手老。
杏花天影,本是一派陽光明媚,春意盎然的意境,此刻因吹蕭人的心情,其中含有一股淒絕的韻味。
清音在庭院上空飄蕩,經久不絕。
一曲終,人獨立。
是該回去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