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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竹坳和附近幾個村子的路窄,所以姑娘們出嫁就沒了花轎可坐,基本上是靠兩條腿走去婆家的。
因地製宜,新嫁娘到婆家門口才把蓋頭蒙上,拜完堂入洞房再揭下來,完成個儀式也就罷了。
走完流程,孔春香在一片豔羨聲中被送入新房。
大武揭完蓋頭,又傻嗬嗬的出來招呼客人。
孔春香在房內由幾個前來送嫁的本家嫂子陪著,她今兒臉上擦過粉,膚色顯得白了許多,勉強襯得起嫁衣和頭上的大紅絹花。
柳清妍不太喜歡孔春香,但基於禮貌,還是和謝氏進來新房喊了聲表嫂,喊完她便出去了。
跟孔春香呆一個屋,還不如跟勇伢子和巧妹他們一起玩呢!
謝氏也沒多留,跟前來送嫁的婦人說幾句慣常的客套話就閃了。
婦人們對柳家及謝家人的穿戴眼熱得很,羨慕孔春香找了個好婆家。
“哎哎,春香妹子,你不是去過大武城裏的二姨家麽,是如何個闊氣法,說來給我們聽聽唄。”
“看他們一家人的穿戴,還有你婆家人身上的衣裳,肯定差不了。”
“是唉,春香妹子,你婆家沾上這門好親戚,以後你就有好日子過咯。”
其中一個婦人扯起孔春香的衣襟,附和道:“可不是,除了城裏的富家小姐,我還未見過誰家姑娘用緞子來做嫁衣的。”
孔春香被吹捧得暈暈乎乎,嘴角扯出驕傲的笑容,得意道:“不就是一身衣裳嘛,大武去城裏幫他二姨家幹活都沒要過工錢,送我身衣裳穿難道還不應該。”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柳家人一來就隨了十兩銀子的禮錢。
黃竹坳一帶去喝喜酒,隨禮一般是二、三十文錢,關係最近的親戚隨一、兩百文錢已經頂天了,上一兩銀子的根本就不曾見過。
柳清妍之所以隨十兩銀子的禮,一是給謝家撐場麵,二是感謝大舅一家的幫忙。
“春香妹子,大武二姨家在城裏做的甚營生,那麽好賺錢。”
“是了,春香妹子,大武二姨家的伢子和閨女都定親了沒?”
婦人們聽見孔春香的話,都動起了心思,自己若是跟謝二姑娘做親家,那不就有了沾不盡的光!
孔春香隻見過石磊一麵,但傻子都能看出石磊和柳清妍的關係非同尋常。
此刻她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或許隻是想給柳清妍添點堵罷了,回道:“大武二姨家裏做的甚營生我不懂,但她家的兒子和閨女沒定親,大武跟我說的是一清二楚。”
婦人們心中一喜,紛紛在腦海裏尋思自己家有無合適的伢子和閨女。
孔春香麵無表情,眼底卻有異樣的情緒在遊弋。
外麵來賀喜的賓客陸陸續續到齊,準備開席了。
柳清妍目光在周圍搜尋一圈,未發現巧珍出來。
謝家人今天都忙得暈頭轉向,自然也忽略了巧珍在做什麽。
“娘,我肚子疼,想去個茅廁。”柳清妍捂住肚子對謝氏道。
謝氏擰眉,關心道:“是不是吃壞肚子?”
“不是,不是,我沒亂吃東西。”柳清妍說完就往外跑,今天她們是貴客,安排坐在堂屋裏的。
謝家的茅廁在巧珍屋後側,柳清妍從屋後繞一圈回到前麵,趁人不注意溜進屋裏去了。
巧珍已停止哭泣,坐在床沿上發楞,雙眼腫得跟桃子似的,見柳清妍進來,垂下頭不做聲。
“你別出去了,今兒大武哥成親,讓舅母他們知道你躲屋裏哭,肯定會問原因。一會我拿涼帕子進來給你敷眼睛,順便帶點吃的。”柳清妍叮囑巧珍。
巧珍搖頭,小聲道:“不用拿吃的,我不餓。”
柳清妍懷疑自己的心是不是太硬了,可若是不這樣,巧珍越陷越深怎麽辦?該給她希望嗎?
“唉!”她糾結著長歎一聲,帶上門走了。
離開的時間太長,會把謝氏引過來。
回堂屋坐下,菜已經開始上了。
席麵做得沒有白水村齊家那次的好吃,大約是張大廚的確有兩把刷子。
柳清妍快速扒完一碗飯,放下筷子,嚷嚷她吃飽了,要去洗臉。
謝氏奇怪地瞅柳清妍一眼,道:“今兒菜式雖沒有你做的那些好,但也不難吃,怎地這麽快就不吃了?”
柳清妍嘻嘻笑道:“開席前跟勇伢子他們一起吃糖吃多了,這會肚子裝不下。”
“孩子嘛,就愛吃些糖啊點心的,等到正經吃飯時就飽了,我那孫兒也是一樣的。”同桌的老婦人笑道。
謝氏瞪柳清妍一眼,揮手讓她走了。不吃就不吃吧,家裏的夥食頓頓都不差,一頓少吃些沒事。
灶房裏一片忙亂,柳清妍進來也無人顧及去理會。她找到洗臉盆,舀一瓢涼水端著溜進巧珍房裏。
正月裏的天氣,涼水寒冷徹骨,跟冰塊的效果真差不了多少。
巧珍用涼帕子敷了一陣眼睛,紅腫消下去一些,但一看就是哭過的。
完了,看樣子不到明天,這腫消不下去啊!
柳清妍躊躇片刻,道:“要不我再打盆水來試試?”
“算了,不敷了,我就說今兒身子不舒服,在屋裏躲一天吧。省得出去被大嫂瞧見我在她大喜的日子裏哭,鬧出不愉快來。”巧珍扔下帕子道。
此刻她已冷靜下來,會分析情況了。
呃!
柳清妍楞住,做小孩子做久了,幾乎都忘記女性還有個萬試萬靈的絕妙好借口。
“那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她試探著問。
巧珍點點頭,哭也挺耗費體力的啊!
柳清妍跑回堂屋,酒席還沒散,尋個幹淨碗裝了飯,又夾些菜放上麵。
謝氏見了,奇怪地問:“你不是說吃不下了嗎?”
“巧珍姐說她身子不舒服,我給她送飯去。”柳清妍一邊夾菜一邊回答。
謝氏回想了下,是有好長一會沒見到巧珍,便也不再懷疑。
給巧珍送完飯回來,酒席已近尾聲,同村來吃酒席的,有些已經起身回去了。
柳家幾人今日要趕回城去,酒席結束後即跟謝家人告辭。
謝老太舍不得外孫和外孫女,將四人送至出村的路口才回轉。
柳清妍一路上苦著臉,三十裏路可不是那麽好走的,到家腳上肯定又要起水泡。
行至官道的岔路口,卻見自家的馬車停在路邊,柳老爺子在車旁來回的轉悠。
“祖父。”柳清妍開心地揮手大喊
“爹,你老怎麽來了,不是說好我們自己走回去的嗎?”柳博文上前去問道。
柳老爺子嗬嗬笑道:“路遠,你娘怕你們累著,早早吃完晌午飯就催我趕車來接你們。快上車吧,老婆子在家等著呢。”
“好叻,回家咯!”柳清妍歡呼著爬上馬車。
官道平坦寬敞,馬車顛簸得不厲害,柳清妍靠在車廂裏,思考起今年的工作計劃。
大舅一家上半年要做筍幹,沒有時間再來幫忙,酒鋪子那邊開起來也需增加人手,可這些人手上哪去弄呢?
曲米粉的存貨隻夠一個月的量,過完元宵就得重新開始,人手的事情刻不容緩。
思來想去一番後,還是決定去買人,並且是簽死契的那種!
簽過死契的下人命運掌握在主人手裏,終生隻為其主服務,忠心程度比請回來的工人要高得多,可放心培養成骨幹。
到家後,柳清妍跟家人商量起去買人的事,決定第二天就去將事情辦妥。
人牙行跟地產牙行不同,沒有當街的門麵,是坐落在民宅中間的一座普通宅院。
“咚咚咚!”
柳博文和柳清妍連敲了幾次門,每次三下。
來開門的是一個體態豐腴,細眉長眼一臉精明相的婦人。
這婦人正是城裏有名的人伢子,人稱孫牙婆。
孫牙婆瞧了瞧柳博文和他身邊的柳清妍,未語先笑,“沒想到正月裏會有貴客上門,怠慢了請多包涵,老爺和小姐快請進。”
並讓開身,請二人進去。
柳清妍笑笑,邁過門檻後道:“你怎麽知道我們是貴客,說不定也是來簽賣身契的。”
孫牙婆笑聲朗朗,道:“瞧這位小姐說的,我做人伢子十幾年,要是連人是幹嗎來的都分不清,招牌豈不是要劈成柴來燒。”
“孫牙婆好眼力,我們父女也是慕名而來。”柳博文拱拱手道。
孫牙婆笑得更開心了,拍胸口道:“我孫牙婆這塊金字招牌自出道以後就沒摘下來過,城裏的哪個大富人家沒在我這買過人去。不是我誇口,要什麽樣的人,隻要你說得出,我一準能給你找來。”
“那就有勞孫牙婆。”柳清妍客氣了一句。
孫牙婆將二人引進廳裏坐下,倒了茶後,道:“你們來的正是時候,年前我手上剛進來一批人,眼下還沒出手,要什麽樣的可以好好挑一挑,頭一回打交道,我給最低價。”
“妍兒,需要什麽樣的人,還是你來說吧。”柳博文瞧著柳清妍道。
孫牙婆眼裏閃過驚訝,將目光定格在柳清妍身上。
柳清妍淡然一笑,對孫牙婆道:“我們並無特殊的要求,隻要身體健康,年輕力壯能幹活的就行,無論男女。”
孫牙婆嗨了一聲,一甩手中的帕子站起來,道:“這個簡單,無論哪個人伢子手上最不缺做力氣活的人,二位請跟我來後院。”
後院的空地很大,中間連棵樹都沒種,青石板鋪的地麵雜草都被清理掉了,顯得很幹淨整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