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眥睚必報的小心眼。”柳清妍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完這句不再理會少年,蹲下去繼續挖螺絲菜。
“喂,開個玩笑嘛,就生氣啦。”
少年放下釣竿也蹲了下來,把一張活色生香的俊臉湊到柳清妍麵前,直直地瞧她。
麵對麵,對方的呼吸幾欲可聞,這畫麵很曖昧,很旖旎。
陽光照在少年的側臉上,肌膚便染了一層柔和光暈,細小的絨毛都瞧得一清二楚。
柳清妍端詳著這張堪稱妖孽的臉,很想伸手去摸一把,但是道德觀告誡她摧殘祖國幼苗是不對的,隻好轉身換了個方向,將喉嚨間的口水咽下去,努力保持淡定。
“我這些日子翻了許多書,並沒有發現‘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的出處,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少年也跟著換了個方向,繼續蹲在柳清妍對麵,不過距離稍稍遠了一些。
沒有就對了,那句話是孔老夫子說的,這裏應該沒有這號人物,有這句話才怪。
柳清妍腹誹完答道:“書上看到的,看的書多,是哪本書不記得了。”
少年聽後饒有興味地問:“你竟然還會看書,村裏的姑娘少有認得字的,你到底是誰家的?”繼而又自顧自地道:“你不說也沒關係,我去村裏打聽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
柳清妍哭笑不得,心道:騷年,你何苦一定要在名字這個問題上較勁呢,咱倆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好麽!難道隻因你告訴了我,而我沒告訴你,無聊不無聊!
思及此,便惡聲惡氣地說:“你那天告訴我的姓名,我已然忘了,所以你也就不用知道我的姓名了。”
誰知少年一聽,立即跳起來氣急地指著柳清妍道:“忘了,你怎麽可以忘了,枉我在村裏尋你好幾日,今日好不容易遇見,你竟然說把我忘了,你這人怎地如此沒良心。”眉宇間神色鬱蹙,星眸暗淡無光。
……
我沒良心?
柳清妍冒出一腦門的黑線,這話怎麽聽怎麽怪,好像自己成了負心漢陳世美,他才是秦湘蓮了。
又聽見少年說尋自己,虛榮心不禁暴漲,不管怎樣,能被這樣一位帥得不像話的少年惦記,感覺還是挺美的。
小小地激動了一下,瞧見少年沮喪的模樣,頓時一心軟,徐徐地道:“你的名字是不是四個石字?”
聞得此言,石磊臉色頓時雲散雨霽,顯然對這個結果頗為滿意,長眉一挑道:“原來你是記得的,我就說嘛,怎麽會有小姑娘見過我,還會把我的名字忘了。”
“噗!”
此等毀人六觀的雋言妙語,使得柳清妍一口老血噴出三米開外。
他大爺的!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難道這裏長得好看的少年自戀成風?上次那個什麽李廣,也是臉皮厚到簡直不要臉的程度了。
(畫中畫:此刻府城,正在試卷上奮筆疾書的李廣,毫無預警的打了個噴嚏。)
活了兩輩子的柳清妍被徹底打敗,磨牙鑿齒默默挖她的螺絲菜。
“你挖這麽多野菜做甚,你家缺糧吃嗎?”石磊見柳清妍不搭理他,又蹲在三步遠的地方找話題,並發揮想象力篤定地加上一句:“你這麽瘦肯定是平時吃不飽。”
我像是吃不飽飯的人嗎?瘦一定就是餓的?
柳清妍看了看自個今日的衣著,不差呀,哪裏像是吃不飽飯的孩子?算了,跟你說營養、微量元素這等現代詞匯,你也不懂。
“我喜歡吃,不行嗎?”
“你怎麽總愛吃奇怪的東西,上次我還看見你吃花了。”
“能吃的我就吃。”
“沒有你是不吃的?”
……
初夏的陽光很溫暖,並不炙熱,照在人身上還挺舒服,微風、河水,翠柳、寂靜空曠的野外,一對少男少女說著漫無邊際、毫無意義的……廢話。
這景象挺美!
對於身邊的這個少年,柳清妍始終覺得應該堅持不冷不熱、不遠不近、不鹹不淡的原則。
兩世為人的經驗告訴她,對於一樣看得摸得卻吃不得的東西,過於在心難受的還是自己;但是也不想拒於千裏之外,有這樣一個風神絕世的少年免費陪聊天,如此賞心悅目之事傻子才會不願意。
她又不是傻子。
於是兩人有一句沒一搭的聊起了人生。
柳清妍對石磊的來路有些好奇,這貨不像是村裏莊戶人家的孩子,無論是穿衣打扮還是行為舉止。雖然膚色跟隻會讀書的書生比起來要黑一些,但比真正的鄉下少年又白了不少,連小麥色都算不上。
況且村裏這麽大年紀的少年可沒閑工夫在野外遊蕩,也沒聽那班細伢丫頭們說誰家有親戚來了。
難道是黃老財的兒子?
想了一想又對不上號,因為黃老財的兒子沒這麽大,聽說還是個小胖子。
看看螺絲菜挖的差不多夠了,柳清妍便把白、嫩、脆的地下莖摘下來扔到籃子裏,這玩意像白胖胖的大蠶寶寶,所以還有個名字叫地蠶。
石磊見到,也順手幫忙擇了起來。
柳清妍自然是樂得有人幫忙幹活,借機瞄了一下石磊的雙手,十指修長指骨分明,但是手掌部位卻有一層厚繭,便更疑惑這貨的身份了。
“你在外麵閑逛,家裏沒有事情可做?”柳清妍悠悠地開口試探。
石磊歪頭認真想了想,確定以後才回答:“我家中的確無事可做。”
“你家沒種地?”
“沒有。”
“那也沒有養雞、養豬、還有牛?”
石磊揚起眉稍,得意地道:“我家沒種地自然無需養牛,雞和豬都放在山上養著,要吃時去抓就是。”
牛皮吹上天了!雞可以放養,沒聽過豬也是可以放養的,那不成了野豬!
野豬?等等!
柳清妍心念一轉,便明白過來石磊說的是怎樣一回事了。
第一次遇見他時,是背著弓箭的,可不就是打獵的行頭?什麽他家豬跟雞都在山上養著,那根本就是山上的野豬和野雞。
柳清妍頓時覺得這貨除了長得好看外,其他一無是處,跟現代社會的毛頭小子一個德性,自戀又浮躁,滿嘴跑火車,打獵就打獵,非要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鄙夷地瞟了石磊幾眼,用力把螺絲菜往下揪。
“磊哥哥,原來你在這裏呀。”一個帶著欣喜又嗲得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順風飄了過來。
聽見此聲音,石磊精致的劍眉一皺,臉色暗沉沉像是馬上要下雨。
柳清妍被這聲音驚起了一身疙瘩,側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處,見到一個少女站在不遠處的河堤上,揮舞著手中的帕子向這邊招手。
“磊哥哥,你怎地到這裏來了,叫我一頓好找。”少女的語氣中帶著三分幽怨、三分委屈、三分嬌羞,邊說邊向兩人所處的位置走來。
“你來找我做什麽?”石磊站起身來,語氣很不善,眼中流露出的厭煩一閃而過。
少女到了近前看見柳清妍,先用戒備的眼神審視了一番,見是一個幹瘦的黃毛小丫頭,於是很不屑的將視線移開了,然後向石磊羞澀一笑,扭扭捏捏嗲著嗓子道:“磊哥哥,我娘今日做了千層糕,我端了一些去你家,你祖母說你出來釣魚,我便尋你來了。”
少女撅著嘴,發嗲的聲音讓柳清妍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並且堅信石磊也是同樣的感覺。
“翠花,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以後不要再來我家,我們都已經長大了,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你怎地聽不進去。”石磊語氣冷得像凜冬掠過冰湖的寒風,讓人感覺刺骨的涼。
翠花!這名字好強大。
柳清妍心裏一樂,認真打量起叫翠花的少女來。
這翠花身穿嶄新的粉衣藍裙,眉眼生得頗有幾分動人之資,隻是鼻梁略塌,嘴巴大了些,生生把眉眼的生動拉低了不少,臉上擦了粉,白的有點襂人,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身量已經長成,胸前鼓鼓的很是壯觀。
石磊的冷言冷語,翠花卻不以為意,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
“磊哥哥,什麽名聲不名聲的,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們愛怎麽說我才懶得理,反正我遲早都是你的人,她們羨慕還來不及呢。”翠花嬌笑著向石磊靠攏,然後拉著石磊的衣袖,一臉羞澀的低下頭,兩眼望著自己的腳尖道:“磊哥哥,你瞧我今兒的裝扮好看不,這衣裳是我剛做成的,臉上還敷了香粉,聽說鎮上的小姐用的都是這個。”
柳清妍一看這陣勢,明白了,有奸情,嘿嘿……
石磊大力甩開翠花的手,俊臉覆上了一層寒霜,厲聲道:“什麽遲早都是我的人,我何時說過要娶你,休要再胡說。男女授受不親,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你不要名聲我還是要的!”
翠花唰地抬起頭,幽怨又委屈的眼神望著石磊,可憐兮兮的道:“磊哥哥,小時候你就說一定會娶我為妻,還親過我,怎地不記得了。”
“夠了。”石磊發怒,臉已經化作一塊寒冰,語氣淩厲凜冽,“小時候玩過家家說的話,如何能當真。”
翠花先是一愣,隨即泫然若泣地說:“我不管,你說了就是說了,反正我是一定要嫁給你的,除了磊哥哥你,我誰都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