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手術台，王昊仔細核對好術後醫囑，寫完術後記錄，再次去病房探過病人才放心地脫下工作服。
輕輕地打開門，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王昊孤疑地看看牆上的鍾！十二點三十五，怎麽回事？正是平常吃午飯的時啊。
聽見門響，媽媽心情沉重地走出玉如意的房間，對王昊說：“回來了？我去熱菜。”
王昊心裏咯噔一下，衝進了玉如意的房間。
爸爸正在輕言細語地對躺在床上的玉如意說話：“……好好睡一會兒。”
王昊滿眼疑竇地望著爸爸。
爸爸神色疲憊地從玉如意床前的椅子上站起來：“四十度，你媽媽剛剛給她量過體溫。”
“吃藥沒有？”
“剛吃過一粒退燒藥，一包感冒衝劑。”
“怎麽會那麽高呢？”王昊坐在爸爸剛才坐過的椅子上，問玉如意，“我上午開給你的藥是不是沒有吃？”
玉如意心虛地往被子裏縮了縮。
王昊的火氣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強！就知道死強！現在好玩了？”
爸爸拍了拍王昊的肩膀。
王昊抱怨道：“如果上午就吃藥，怎麽會燒到四十度！”
玉如意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看著玉如意因發燒而通紅的小臉，王昊的怒氣慢慢被疼惜替代了：“要不要喝水？”
“不要！”
“吃飯了吧。”媽媽憂慮地站在玉如意的臥室門口望著王昊父子，“讓她好好睡一會兒。”
王昊對爸爸說：“你們先吃，我不餓。”
爸爸歎了口氣，獨自走了出去。
王昊輕輕地將貼在玉如意額前的碎發理到耳後，玉如意一躲，王昊的手便落在枕上。
枕上鋪滿了玉如意綢緞般的黑發。王昊的手一顫：“你的頭發怎麽是濕的？出了很多汗嗎？”
“……可能沒吹幹。”玉如意記起洗澡後來不及將頭發吹幹就去做飯了，後來隻想睡覺，居然忘jì了。
“頭睡出來一點！”
即便很不情願，玉如意頓了一下之後還是順從地將頭移向床邊。因為一反抗就得吵架，玉如意現在倦怠得連吵架也懶得吵了。
王昊拿來電吹風，輕輕地為玉如意吹起頭發。
玉如意閉著眼睛躺在床上。
小時候，因為王爸爸和馮媽媽上班都很忙，平時都是王昊帶著玉如意。
玉如意像個小尾巴一樣成天粘著王昊，不但一起玩，也跟著王昊學會了洗頭、洗衣服、做飯……。
王昊對玉如意沒原則的嬌寵，也令玉如意對王昊漸生依賴，事無巨細都要找王昊幫忙。
讓王昊為自己吹頭發，玉如意自然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王昊的手寬大，有力，但在吹頭發時卻非常輕柔，如果不小心牽扯到一跟頭發，還沒等玉如意叫痛，王昊自己倒慌張了，連聲說對不起。
如果永遠不長大多好啊。玉如意的眼睛有點濕。
王昊吹頭發開的是小風。耳邊響著嗚嗚的聲音，頭上飄蕩著溫暖的柔風，玉如意竟然慢慢地睡著了。
好多年沒有為玉如意吹過頭發了，看著長長的發絲輕輕滑過指縫，感受著絲一樣柔滑的質地，王昊的心也越來越柔軟。
他忘不了多年前那個畫麵。
穿著粉色的蓬鬆公主裙，梳著齊眉劉海的小如意趴著桌沿，踮著腳尖，仰著頭，認真地打量著正在做作業的王昊。
“看什麽呢？”王昊停下了手裏正在做的作業，摸著小如意的頭。
“你為什麽每天都要做作業呢？”
“讀書就要做作業啊。”
“做作業好玩嗎？”
“好玩。”王昊笑了一下，“不好玩也得做，你以後上學了也要做作業。”
玉如意膽怯地咬著手指：“我不會做。”
王昊笑著把玉如意的手從嘴邊拿下來：“你上學了就會了。”
“假扮……"小小的玉如意老是把假如說成假扮，“假扮我上學了也不會你要教我不？”
“當然！”王昊承諾，“我保證把你教會！”
小如意咧嘴笑了：“王昊真好！”
王昊捏了一把小如意胖嘟嘟的小臉蛋：“先去找燕子玩吧，我做完作業再陪你。”
小如意一蹦一跳地走了。
才幾分鍾，小如意就哭著跑回來：“燕子打我……"
王昊心痛地為玉如意拭去眼淚：“她為什麽打你？”
玉如意抽泣著說：“她說我不要臉……"
王昊氣衝衝地拉著小如意去找燕子。
看著王昊生氣地樣子，燕子飛快地跑回家，砰地關上門。
王昊從窗口看著燕子：“你幹嘛欺侮她？”
“她不要臉！”
“她哪裏不要臉了？”
“她說長大了要和你結婚！”
“啊？”王昊仔細看著玉如意。
玉如意撲閃撲閃長長的眼睫毛：“女孩子長大了不是和家裏的男孩子結婚嗎？”
“呃，”王昊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有些可以有些不可以。”
“那我們可以嗎？”
看著小如意天真無邪的眼瞳，王昊臉紅了。
能一輩子和玉如意在一起當然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事，但已經初懂人事的王昊卻羞於提及。
怎麽可以告sù她，自己從第一次見到她後就喜歡上她了？
怎麽可以告sù她，自己見到她被家人抱走後偷偷哭了好幾天？
怎麽可以告sù她，自己獲悉她要寄養在自己家後的狂喜？
“羞！羞！”燕子爬到窗前的桌子上，對著小如意刨著臉蛋兒，“不要臉！”
見玉如意淚眼朦朧地望著自己，王昊蹲下身子，堅定地說：“隻要你願意，我們長大了就結婚！”
“真的嗎？”玉如意破涕為笑。
“真的！”看著燕子呆呆地蹲在窗前的桌子上，王昊警告道：“以後不準打她！也不準罵她！”
很多年了，那些事情仍清晰得恍若昨日才發生過，王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每一根發絲都吹幹了，王昊輕柔地將玉如意的頭發順了順。看到玉如意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王昊寵溺地笑了：豬一樣，這麽快就睡著了！
見玉如意的臉蛋兒還是紅彤彤的，王昊用手背輕輕探了探玉如意的額頭，額頭上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開始退燒了！
王昊起身將電吹風放在桌上。
再回頭看看被玉如意胡亂裹在身上的被子，王昊彎了彎嘴角，小心地拉過被子將露在外麵的小腿給玉如意蓋好。
為了吹頭發，玉如意的頭朝床邊趴著睡著，王昊拿起玉如意的手，準備放進被子裏麵。
玉如意的手又軟又柔，王昊心裏一陣蕩漾，自從那件事發生後再也沒有牽過這雙手了。
王昊不自覺地將玉如意的手握在掌心。
玉如意突然睜開眼睛，見此情景，惱恨地瞪了王昊一眼，使勁地把手抽出來，放到被窩裏麵。
王昊故意板著臉：“我隻是幫你放進被子裏而已！”
“我自己會！”玉如意翻身背對著王昊。
“自己會？！你看看你自己是怎麽睡的？好好的枕頭不用，睡在床中間了！”
玉如意一把拉過被子捂住耳朵。
又有力氣賭氣了！王昊忍俊不禁地笑著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