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立伯聽到阮明珠的問話,心裏升起一股暖意,她話中有話不就是暗示他倆是自己人嗎?既然如此,還有什麽事不能告訴她呢?轉念一想,畢竟他倆之間八字還未見一撇,有些問題事關重大,不能隨便泄露出去,此刻話到嘴邊,又不能對她滴水不漏,還是含糊其事地透些風聲,聊表心意吧。
鄒立伯遲疑不決地說,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前些天四哥請程立人兩兄弟和一個姓趙的警察到人間天堂喝酒,把我拉去作陪。他們喝多了就開始胡說八道。話題是由程立剛挑起的。他發瘋似的吼叫什麽冤有頭債有主,誰讓老子坐牢,毀了老子的前程,老子一定要讓她們加倍償還!
程立人說這個仇一定要報,但要有周密計劃,絕不留後遺症,夏明蘭和何冰冰雖然是女流之輩,能量卻是不小,想對他們下手不是容易的事。那個姓趙的隨聲附和說,一定要給姓夏的和姓何的兩個小娘們顏色看看,必要的時候還要讓他們出點血!
那個姓趙的原來在機床廠待過,聽說還是個保衛科長。這家夥沒有一點男子漢氣魄,對程立人阿諛逢迎,象個跟屁蟲。看樣子他對何冰冰恨之入骨,幾次惡言惡語辱罵她。何冰冰和戈澤其的兒媳婦都是機床廠的廠花,按理說姓趙的應該對美女憐香惜玉百般照顧才對,說不定那小子動過她的壞腦筋,碰了壁就由愛轉恨。他得不到的也不讓別人得到。你知道他長相嗎?獐頭鼠目五短身材,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程立人也夠狠的,程立剛坐牢是自作自受。怎能把賬算到夏明蘭和何冰冰頭上?再說程立人原本就是夏明蘭的老公,既使離了婚,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也不至於反目成仇,非要走到設計害她的地步。唉,現在的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我越來越看不懂了!
阮明珠問。他們還說了些什麽?鄒立伯說,程立人這人挺鬼的,可能他認為我和五哥都是外人。不讓他們再說下去。不管怎樣,他們幾個不懷好意,夏明蘭和何冰冰還是小心為妙!
阮明珠意味深長道:“我對程立人兩兄弟的情況略知一二,象鄒老板這樣沉溺於脂粉堆的人是看不透他們心思的。這些都無關緊要。隻要你站穩腳跟,別踏上他們的賊船就行!”
鄒立伯叫屈道:“哪能呢,我鄒立伯再蠢也不會蠢到跟著他們去做壞事!別說是姓程的兩兄弟,就算我那三位兄弟要做壞事,我也不會跟著去湊熱鬧。現在是法治社會,容不得肆無忌憚、橫行霸道,否則鬧進大牢就什麽都完了!”
阮明珠譏誚道:“鄒老板在這方麵的腦子倒是蠻拎得清的,若是跟程立剛一樣進去吃了牢飯。你一根釣杆、一壺酒還有一門什麽東西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鄒立伯麵紅耳赤道:“懇求阮姐千萬別把我看扁了,以前我鄒立伯確實沒活出個人樣。自從遇上阮姐後,我發誓要換一種活法,我要活給阮姐看看,我不是天生的花花公子浪蕩胚,我是外表瀟灑心裏難受,我隻想混混沌沌、糊糊塗塗度過一生算了。阮姐你是知道我心思的,我請三哥向彭大師表示過。可你從沒正麵回應,我不會怪你,誰叫我是浪蕩子呢?”
鄒立伯覺得胸腔裏有種壓抑已久的酸痛騰騰地往上冒,再往下說便會情緒失控,倘若在心愛的女人麵前失態就糗大了。他連忙打住,扭過頭去。
鄒立伯的情緒變化讓阮明珠萌生一個念頭,是不是趁熱打鐵跟他攤牌?
爭取鄒立伯是彭子超和阮明珠商定計劃中的一部分,他倆長時期觀察分析鄒立伯和梁一民、賈富貴、華中仕三人之間的關係,判斷他是江南四傑中唯一的突破口。這個想法在阮明珠的腦海裏急速打了幾個轉,最後決定再等等看,時機不成熟會打草驚蛇,欲速則不達。
阮明珠笑吟吟道:“鄒老板切莫過於自責,知錯就改是好同誌,朋友還有得做。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將心比心,真心換真心。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周建興這個人,他在動亂年代因貪欲膨脹監守自盜,後來東窗事發被判了刑,半年前刑滿釋放回到廠裏幹他的老本行。周建興原本就是老實巴交的技工,陰錯陽差走了一段彎路,如今回廠恢複了勞動者本色,廠裏工人對他仍然十分尊敬。周建興感慨萬端,真正享受到再世為人的舒暢。前幾天我在街上遇見他,還是那樣精神抖擻、健步如飛。”
鄒立伯心頭一震。三年前,原博物館館長喬建一冤案真相大白,震動了整個三江市,三江日報有過整版篇幅專題報導,鄒立伯對此印象極深。當時最受震撼並且忐忑不安的其實還是他們江南四傑。他記得當晚華中仕就專門跑到梁一民家中求助,擔心他的事情難免有暴露的一天。梁一民立刻把賈富貴和鄒立伯找來一起商量。
鄒立伯責怪華中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倘若他當年把郭子槐看牢了,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連累他們三個一起倒黴!
梁一民臉色鐵青,喝斥鄒立伯,事已至此,我們四個是命運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也別想溜,誰也別怪誰,所有前因,都是四個人的共同責任,一切後果也要四個人共擔。
梁一民還把他們三個一起拉到邵寶剛遺像前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互相愛護,互相扶持;一心一意,永不背叛。
鄒立伯不以為然,全是五哥惹的禍,卻要讓我們替他背黑鍋。想當年我早就提出建議,把郭永槐家的寶貝還給他算了,偏偏他們三個財迷心竅。如今是不聽好人言,吃苦在眼前,整天提心吊膽的日子不好過啊!
後來梁大哥的官越做越大,四哥五哥的生意越來越發,他們三個早已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唯有他鄒立伯始終心中不踏實,最近一段時期更是寢食難安,噩夢連連。
鄒立伯見阮明珠突然提起喬建一案,心中疑竇叢生。
鄒立伯曾多次聽到梁一民要求賈富貴、華中仕談談對彭子超的看法,語氣之中帶有明顯的疑慮。最近一次是在十天前,梁大哥又提起他。賈富貴照例極力稱讚,對彭大師佩服得五體投地;華中仕也誇獎他的人品,不貪錢財,不戀女色,待人真誠,有世外高人的高風亮節而無庸夫俗子的矯揉造作,是個值得信賴的朋友。
梁大哥始終疑信參半,遲疑不決。賈富貴不解,問梁一民到底有什麽地方不放心?
梁一民瞪著眼說,最近一段時期出現的異常情況,你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省裏劉老閃爍其詞的暗示、夏綠萼的舉報、英子對五弟的訓誡無一不是針對我們四兄弟,你們說這些都是巧合嗎?
賈富貴說,這些事跟彭子超能扯上什麽關係?
梁一民說,我原本沒往他身上想。前幾天我和莫秉德、程立人一起吃飯,閑談時聽程立人突然提起彭子超和郭永槐有親戚關係。據他說,郭永槐是彭子超的姐夫,彭子超一直在追查郭永槐夫婦失蹤真相。起初我還不太相信,他倆有親戚關係沒啥了不得,但他堅持不懈追查就不能等閑視之。程立人說這消息絕對可靠,他有個朋友在省廳工作,是個不小的幹部。
華中仕的神色大變,那該怎麽辦?市裏有沒有動靜?
梁一民說,那倒沒有。市委開會從未提起過郭永槐三個字,莫秉德也說他們市局沒聽到什麽風聲。四弟要沉住氣,不要聽到風就是雨,自亂陣腳。我之所以跟你們提起這事,是要你們多留個心眼,不要隨便輕信他人!
賈富貴不以為然說,彭大師決不會懷疑到我們,否則他一定會把我們恨之入骨,還能一次又一次幫我賺大錢?
華中仕連連點頭稱是。梁一民愣了片刻說,但願如此!目前是非常時期,凡事還要小心一點為好!
鄒立伯想到這裏,突然冒出一句。“聽說彭大師是你的舅舅?”
阮明珠笑盈盈道:“是啊,你怎麽會突然問起這事?”
鄒立伯吞吞吐吐道:“我有個疑問,聽說彭大師的姐夫姓郭,你是他的外甥,那你為什麽不姓郭?”
阮明珠譏笑道:“你這個問題好奇怪,我為什麽要跟人家的姓?彭子超是我的表舅,我爸姓阮不姓郭!”
鄒立伯恍然大悟。“原來彭大師不是你的親舅舅!”
鄒立伯臉有喜色:倘若阮明珠和郭永槐有直係親屬關係,那他就成了她的仇人,他們之間就徹底沒戲了,現在看來,大哥是多疑了!
阮明珠見他的臉色變了又變,明白她的話起到了作用。“鄒老板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盡管提出來,我一定一字不漏告訴你,但是有一點,你不要到外麵亂說,免得人多嘴雜,把好事傳歪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