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芳巷15號房主原本是開紗廠的莫老板,前兩年莫老板病故,房子就由獨子莫振聲繼承。莫振聲四十多了,還沒結婚,至今孤身一人。聽說也談過幾個對象,都沒成,全是女方嫌他過去生活作風不好,名聲臭。國梁把這些情況都對祝叔介紹了,祝桂生說,過去的事算了,誰都有犯錯的時候,隻要現在規規矩矩就行。國梁說,我見過他幾次,人挺老實,不象浪蕩公子,不知龗道為何聲名狼藉,你們小心一點就可以了。
祝桂生一家住在底層,三間臥室,桂生夫婦住一間,迎春住一間,還有一間西廂房空著,可以放些雜物。另有客廳,天井,廚房,地方寬敞,一家人十分滿意。
莫振聲跟新房客簡單說了幾句就獨自上樓,樓梯緊靠在客廳後麵。祝桂生想,樓上偌大的地方一個人住,確實太冷清。不知龗道他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莫振聲這個人麵相和善,不象壞人。
國梁說,租金不貴,隻占祝叔工資的十五分之一。
第二天,春蘭把祝桂生和阿珍帶去‘人間天堂’,邵國梁把迎春送到昌盛貿易公司,交給賈富貴。
春蘭和桂生、阿珍跟隨華中仕參觀“人間天堂”,此刻正是上午,昨夜的狂歡已經謝幕,夜總會隻有寥寥數人值班。
華中仕道:“夜總會已開張十多年,二嫂還是第一次來吧?”
春蘭道:“這地方和我不搭調,我來幹嗎?”
華中仕道:“二嫂不肯明說。我也清楚,你是嫌這唱歌跳舞的地方不規矩,不幹淨。其實你想錯了。三江市有十八家夜總會。我這兒最規矩最守法。國梁大侄子最清楚,公安局來我這兒明查暗訪多少次,哪次都是平安無事,就連派出所也承認“人間天堂”是“守法戶”。桂生兄阿珍嫂以後也會親眼看到,我華中仕訂下的規矩不折不扣:可以陪吃喝、陪唱歌、陪跳舞,就是不能陪睡覺!‘人間天堂’是正當生意,絕對不沾黃、賭、毒。
二嫂也聽說過吧。我們四兄弟被人稱為“江南四傑”,大哥是市委領導,上台麵的人。我能給他添亂,在他臉上抹黑?我是響應國家號召,弘揚社會主義精神文明,活躍群眾文化娛樂生活。為國家繁榮昌盛作貢獻。“
春蘭撲哧一笑。當年華中仕在靠山村插隊時。鄉親們一致公認他是好色知青,有事沒龗事總愛往姑娘媳婦堆裏湊,邵寶剛和春蘭好上後,他跟村裏的夏荷談戀愛。原本以為他倆會修成正果,沒想到知青返城大潮一起,華中仕第一個離村,跟夏荷連招呼都沒打。夏荷說,看錯人了。他隻是跟我玩玩而已。春蘭想,男人喜歡女人天經地義。不過也不能寡情薄義,把女人當衣服說脫就脫。後來聽說他開夜總會,專門弄些姑娘伺候男人,春蘭嗤之以鼻,什麽行當不能幹,要幹這個?也算是本性難移吧。要說“人間天堂”有多清白,春蘭壓根不信,迎春進城工作,不管華中仕說得如何天花亂墜,她都不讓迎春跟著他。
祝桂生和阿珍驚歎不己,“人間天堂”的規模大得讓他倆合不攏嘴。一樓是擺酒席的地方,祝桂生估摸靠山村一百多戶人家男女老少全體出動一個不少,也填不滿宴會大廳的一半,況且另有幾十個小包間!二樓還有自助餐廳、健身房、棋牌室、乒乓球館。三樓四樓是大大小小的歌舞廳,唱歌包廂,還有洗澡按摩的地方。再往上就是客房了!
祝桂生跟著華中仕轉了一大圈,搞得暈頭轉向。不得了,這麽大的地方怎麽管得過來?華中仕笑嘻嘻說,祝大哥不必擔心,我有十幾個保安,分工負責各管一塊,用不了幾天就熟門熟路了。
華中仕把他們領到自已的辦公室,祝桂生又是一番驚歎。辦公室有套間,是會客用的,還有個吧台,擺滿白酒紅酒和洋酒。從裏到外的家具全是紅木的,油光水滑,透出富貴氣。華中仕眉飛色舞說,三哥辦公室的家具也跟我一模一樣,定做的兩套。祝桂生說,乖乖,一套要多少錢?華中仕笑而不答。
華中仕推開一扇門,又是一間內室,裏麵紅光映照,煙霧彌漫,有一陣香氣飄出。春蘭走進房間,赫然見到牆上掛著邵寶剛的遺像,遺像兩邊有一副挽聯:“煙雨淒迷萬裏紅花灑血淚,音容寂寞千條流水放悲聲。”
春蘭頓時熱淚盈眶,她走到靈台前,默默地點燃三枝香插入香爐。華中仕、桂生、阿珍也進了香,然後默立一旁。
許久,他們退出內室,春蘭擦拭眼角,輕聲說,謝龗謝四弟。華中仕說,沒有二哥,就沒有我們四兄弟,我們四個都設有二哥的“紀念堂”。平常日子各自祭奠,清明時節就湊在一起緬懷二哥的種種好處,反省一年來所作所為,決不給二哥丟臉。
祝桂生感動萬分。這些年靠山村也有一些小年輕進城打工,城裏的巨大變化經常傳到耳中。除了興奮、感慨之外,祝桂生對城裏有錢的男男女女種種曖昧情事頗有微詞,今日身臨其境,沒想到華中仕當了這麽大的老板依然重情重義!
這當兒,一個約莫三十來歲、打扮入時的女子走了進來。華中仕連忙向春蘭等人介紹,她叫紅櫻,這兒的內當家,老板娘。
春蘭詫異,四弟的老婆以前見過,不是她。難道他們離了?華中仕看透她的心思,補充說,阿菊跟我離了,是她提出來的,不能怪我。我和紅櫻上個月結的婚,事情倉促,沒敢驚動二嫂。春蘭見紅櫻的肚子略顯鼓脹,心裏明白,便不再吭聲。
紅櫻笑盈盈地打招呼,二嫂好,桂生哥、阿珍嫂好。
阿珍見紅櫻長得水靈靈的,皮膚白淨,模樣俊俏,再看自己粗手粗腳、臉蛋黝黑,跟她站在一起簡直是鳳凰和草雞沒法比,不免有些自慚形穢,連說話都沒有底氣。她怯生生地想回應老板娘的問候,紅櫻已轉過身去,把華中仕拉過一邊低聲說話,明顯是怕春蘭她們聽見。隻見華中仕勃然變色,大聲吼道:誰的膽子這麽大,竟敢搞到我的頭上?
桂生和阿珍見華中仕發脾氣的樣子很可怕,都吃了一驚,悚然站立不敢出聲。
春蘭心想,華老四發火的原因說不定和國梁昨晚告訴她的那件事有關係,就說了一聲家裏有事,隨即匆匆離開。
紅櫻見華中仕暴跳如雷,便漠然站立一邊默不作聲。
華中仕發泄一番後見紅櫻不搭理,自覺沒趣,訕訕地問:“你知龗道是誰在背後搗鬼?”
紅櫻冷冷地說:“你自已幹的好事,還來問我?”
華中仕吞吞吐吐說:“這幾年我專做好事不幹壞事,從沒得罪過什麽人,怎麽會有人算計我?”
紅櫻冷笑。“你以為有了幾個臭錢,拔幾根毛做慈善收買人心,就能一手遮天,再也沒人知龗道你那些醜事?”
華中仕臉色尷尬。“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夫人,名正言順的老板娘,怎麽還說這種話?太不仗義了!”
紅櫻豎眉瞪眼。“你也懂得做人要講一個‘義’字?你該掰手指算一算,我是你第幾任夫人,手指頭不夠再加上腳指頭!你把綠萼趕走時不講‘義’,跟阿菊離婚也不講‘義’,現在才來跟我講‘義’,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嫁給你不是跟你講什麽‘義’字,我是看在一年一百萬的份上才跟你上的床。結婚協議寫得清清否則五百萬保證金你一分錢都別想拿回去!”
華中仕不悅。“你老提這事有什麽意思?才結婚幾天,蜜月還沒過呢!”
紅櫻說:“你不長記性,該有個人時時刻刻提醒,要不然綠萼不會三番兩次纏住你!這一回報應到了,看你如何應付吧。”
華中仕懊惱不已。“我對綠萼也算仁至義盡了,給她二百萬分手費,夠她過一輩子,不找個安安穩穩的工作,還去做那種事,真夠賤的,更可惡的是居然誣陷我!”
紅櫻冷哼一聲。“你是徹徹底底得罪她了,我告訴你,千萬不要得罪女人!你跟綠萼上床前花言巧語,山盟海誓,不到半年你就勾上阿菊,一腳把她踢開。綠萼被你傷透了心,對你恨之入骨,她要報複,連殺死你的心都有。再看看你,依舊裝出道貌岸然的樣子,她要是不算計,白白便宜了你,她就不是女人!”
華中仕哭喪著臉。“不管如何,你是我老婆,一條船上的人,該不會袖手旁觀吧。”
紅櫻嗤之以鼻。“你這副垂頭喪氣模樣還象個男人?平時在大庭廣眾麵前趾高氣揚的神氣到哪裏去了?連這點小事還要向一個女流之輩求救?沒出息!我已經把你看透了,除了在女人身上那點本事,什麽事都幹不了!”
華中仕不服氣。“我從一個身無分文的返城知青變成江南有名的富豪,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紅櫻瞪了他一眼。“別再充大佬了,別人不清楚,我還不知龗道?倘若沒有你的鐵杆兄弟,還是窮光蛋一個!”
華中仕長歎一聲。“女人靠不住哪,還得找我兄弟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