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算計人被人算計
下班後,洪振東買了一瓶洋河大曲,豬舌、豬耳、豬頭肉和油炸花生米,匆匆趕到戈春生家。
戈春生笑臉相迎。“我接到洪哥電話就急急忙忙趕回來煮飯。洪哥小看我了吧,你能光臨寒舍,就是給我天大的麵子,還要自帶酒菜?”
洪振東笑道:“煙酒不分家嘛,你我兄弟,還客氣什麽?再說你能煮飯就算勞苦功高了,還指望吃你炒的菜?”
洪振東把酒菜放到桌上,然後就進裏屋,見戈春生的母親依然閉著眼一動不動仰天躺著。有個五十多歲的保姆正在給她擦拭臉部、手臂。
洪振東看了片刻,默默地退出房間,問戈春生情況有沒有好轉。戈春生說醫生來看過幾回,認為目前狀況正常,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洪振東一聲歎息,沒說一句話。戈春生明白他是不會多說什麽的,都是在那個年代發生的事,能說什麽好呢?
洪振東轉身到廚房取出碟子、酒杯,把豬頭肉和花生米分別裝在碟子裏。
他一邊倒酒一邊問:“我看你家整理得清清爽爽,碗筷也洗得幹幹淨淨,不像單身漢的樣子,是不是餘美人回來了?”
戈春生道:“哪有這種好事!餘小瑛出院後直接回了娘家,我看他這輩子再也不會進這個門了。”
洪振東道:“先坐下,邊喝邊談。以前你連地都不肯掃一次,才幾天就變成勞動模範?”
“我從小好吃懶做,哪有心思做家務事?是雯雯幫著幹的。”
“我就知龗道‘狗改不了吃屎’,你依舊夜夜鶯歌燕舞,一天都不落下。雯雯是個癡心女子,這次你絕對不能一錯再錯,辜負她的一片癡情!”
“都怪餘小瑛那狐狸精,幹嗎長得像仙女下凡似的,迷得男人神魂顛倒,否則我跟雯雯連兒子都有了。”
“你這小子吃著碗裏看著鍋裏,得了便宜還賣乖。機床廠的大美人被你霸占了,還說這種風涼話!”
“天理良心!臉蛋漂亮又有什麽用?木頭人一個,一點情趣都沒有,比雯雯差遠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放手吧。讓她回到老情人懷裏去,免得費那麽多口舌。”
“那不就便宜了周國良?不行!我得不到的,他也休想。”
“有什麽具體打算?”
“我跟她來個作死作活不肯離,拖她十年、八年,等她人老珠黃了,看他們倆還高興得起來。”
“光耍賴還不夠,會引起公憤。唯有把水攪渾,分不清誰是誰非才有機會,上次我給你出的點子準備得怎樣?”
“洪哥的主意好是好,就怕沒人信。上回我咬住周國良和餘小瑛關係曖昧,可人家硬要我拿出證據來,這叫我去哪兒拿?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你真是死腦筋,笨到家了。一封匿名信,你想寫啥就寫啥,還要證據?都是你以前幹過的絕活,猶豫什麽?”
“這倒也是。我也吃不了虧,大不了化個八分錢,夠他們忙一陣子。”
“一定要把喬老爺和周國良扯到一起,兩個男的跟一個女的,這叫荒淫無恥,夠嚴重的,能把他們都搞臭的話,主動權就在你手中了!”
戈春生十分清楚匿名信所產生的特殊效果,這種見不得光的勾當,他在前幾年曾幹過好多回,幾乎百發百中,隻是在最龗後一次失了手,讓對方認準了他是罪魁禍首。對方以牙還牙,給化纖廠領導寫了一封檢舉揭發的匿名信,信中內容一半真一半假,真的部分是戈春生在農村幹的偷雞摸狗的醜事,假的部分是揭發戈春生說反動話,汙蔑領導;還揭發他與化纖廠發生的一起盜竊案有關。廠保衛科專門為他成立專案組,將戈春生隔離審查三個月。
最龗後的調查結論是:戈春生在農村鍛煉期間惡名昭彰,但尚未達到犯法程度;與盜竊案牽連的指控查無實據,所謂反動言論問題,隨著政治形勢大改變,自然而然煙消雲散。戈春生雖然最終平安無事,可在化纖廠已臭不可聞。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戈春生對匿名信產生本能的恐懼。前些日洪振東讓他故伎重施,他拖延不辦的原因就在於此。如今洪振東再次提起這件事,戈春生猶豫了幾天,終於硬著頭皮又幹了一回。
戈春生在挖空心思算計別人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這幾天,白麵書生和鼻涕王、小黑皮三人輪流盯梢戈春生,基本上摸清了他的行動規律。戈春生每天下午下班後,都會去菜場買菜,然後再回家。天黑以後,賈雯雯就會到他家,她有戈家的鑰匙。進屋以後直至熄燈,再也沒看到他倆出來過。
周國良忍不住破口大罵:“狗日的仗勢欺人,害了小瑛不算,又要害雯雯,我跟他沒完!”
他和白麵書生三人商量後決定在星期六晚上動手。
星期五晚上,白麵書生約了秀秀看內部電影,他特地挑了後麵僻靜的位置。內部電影不對外賣票,能拿到票的都是與影劇係統有關係的人物。今晚影院沒坐滿,白麵書生和秀秀身邊別無他人。毫無顧忌的白麵書生便有些不老實的動作,秀秀也不過分拒絕。她對白麵書生的感覺很滿意,已有以身相許的心思。兩個年輕人情深意重時,銀幕上演些什麽已是無關緊要了。
秀秀低聲問:“我明天晚上也不當班,還來看電影不?”
“明天晚上不行,後天吧!”
“為龗什麽不行?”
“有要緊事情,脫不開身。”
“什麽要緊事,跟別人換個班不行嗎?”
“不是工作上的事,是為朋友的事。”
“什麽朋友,男的還是女的?”
“當然是男的,我跟你說,你是我唯一的女朋友,你別老是東想西想,我是個從不花心的純陽男子!”
“幫朋友的忙我不反對,不能改天嗎?”
“不能啊,那個朋友已等得不耐煩,再不幫他這個忙,我們朋友都沒得做了。”
“到底是幫什麽忙,緊張兮兮的?”
“這種事確實有點緊緊張張的,我也不想幫這個忙,可是推托不得,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幫他一回。”
“你這麽一說,弄得我也緊張起來。到底是什麽事,犯不犯法?犯法的事千萬不能碰!”
“這種事在幾年前經常發生,談不上犯不犯法,現在難說了,隻要做得不過分就沒龗事。”
“你快說嘛,拐彎抹角的還是沒說出個名堂來。”
“是打黑拳。”
“什麽?你幫朋友幹這種事,瘋啦!”
“輕點聲,別給別人聽到。我把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告訴你。”
白麵書生費了好大口舌才把事情說清楚了。
秀秀極為不滿。“你答應幫周國良這種忙,沒腦子啊!萬一失手出了人命,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我已答應他了,這時候再打退堂鼓,怎麽好意思?”
“你確定打的就是化纖廠的戈春生?”
“千真萬確!”
“大家都是老同學,這麽幹不太仗義吧!”
“戈春生搶國良女朋友在前,是他首先不顧朋友義氣。再說他對餘小瑛實在太過分,讓他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誰叫他如此囂張,連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
“不怕吃牢飯,就做你的純陽男子去吧。真到了不可收拾的一天,別怪我甩了你!”
“我也是被逼上梁山,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到時候小心些,不讓他發現,下手再輕一點,隨便教訓他一下就算了。”
“哼,我看你們早晚要栽跟鬥,還想跟當年那樣,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白麵書生將秀秀擁入懷中,輕聲道:“你放心,有你在我心裏,我哪能隨隨便便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