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不娶美女求安寧
白麵書生把餘小瑛婉拒約會的口信及時傳給周國良,周國良臉色灰白,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白麵書生道:“小餘的決定是明智的,你得好好認清形勢。戈春生和餘小瑛是合法夫妻,即使他們正在鬧離婚,你也必須回避。否則你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據我分析,姓戈的絕不會輕易認輸,小餘要達到離婚目的,還須準備持久戰。在這段時間裏,你一定不能給小餘添麻煩。
從老同學的角度考慮,我還要勸你一句,我們和戈春生認識不是一年兩年,應該知龗道他是個難纏的人,一旦跟他結上冤仇,這一輩子休想安定。而且他背後的勢龗力不可小覷,憑你我這種小工人是惹不起的。
還有一點本不想說,但我們是好朋友,不得不講。以我個人的思考,我決不娶美女當老婆,並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有人說,‘寡婦門前是非多’,美人的是非比寡婦多百倍!我並非危言聳聽,也不是對美女惡意中傷,美女看著賞心悅目,誰不動心?可是娶回家當老婆則又是一回事,不得不想複雜一點。
這些話可能不中聽,也不是說小餘這個人不好,而是在這個世上,許多事情並不是個人能左右得了的,否則,原本我們都看好你和小餘是天生一對,誰知龗道會弄成這樣,你自己看著辦吧!”
周國良麵如土色,他沒想到“不娶美女當老婆”這句話會從好朋友口中講出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英雄難過美人關”古今同理。以前父親反對娶餘小瑛時也說過“紅顏禍水”之類的話,周國良認為是父親的借口,用來掩飾他做人的窘境,五十來歲的人了,家裏還是一貧如洗!餘順利和父親同在一個廠工作,都是維修鉗工,餘家為龗什麽過得那麽滋潤?電視機都已經買了,我們家連收錄機都買不起。明擺著是他窩囊無能,反把氣撒到小餘頭上,小餘長得漂亮有什麽錯?要用一些促狹話擠兌她?
周國良揣著一肚子氣回到家,聞到的全是破爛家俱的陳舊氣息,心情更加沮喪。他一頭鑽進自己的小房間,躺倒在吱吱作響的單人鋪上,連母親叫他吃晚飯都懶得答理。
周家是祖輩傳下來的兩層樓房,前客堂、後廚房的老式建築。周國良住的是樓梯間,樓上臨街一間是哥哥國棟、嫂子碧瑤和小侄女的臥室;北麵一間是爸媽住的,裏麵還有一間小閣樓,堆些雜物。
客堂間的飯桌上已擺上周建興和老伴方書琴、兒子國棟、國良共四付碗筷。碧瑤上星期和國棟大吵一場,一氣之下帶了小侄女回了娘家,至今未歸。
天色已晚,街麵的燈都已亮了,國棟的影子都沒看見。周建興說不等了,先吃吧。方書琴叫國良吃飯,未聽見回音。便走到小房間,見國良緊閉雙眼,滿臉淚水,一聲不吭。方書琴推拉幾回,國良紋絲不動,方書琴隻得退出,對周建興說,在哭呢!
周建興神色黯淡,不聲不響走到國良床前。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說話。“國良你聽我說,我曉得你心裏恨我,不該阻攔你跟餘小瑛的婚事,我是為你好。俗話說:‘娶妻娶德不娶色,交友交心不交財。’‘莫圖顏色好,醜婦家中寶。’你也曉得碧瑤為啥要和國棟吵架回娘家,還不是嫌周家窮?你說這種日子過得開心嗎?碧瑤長得漂亮有什麽用,放在家裏當花瓶?”
周國良閉著眼睛不說話,心想你不怪自己沒本事,還怨這怨那,人漂亮跟家裏窮有什麽關係?碧瑤回娘家是因為國棟嗜賭如命,不關心老婆孩子,不是嫌棄周家窮!
周建興自顧自說話:“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們周家雖窮,也一樣過日子,有錢就多用,沒錢就少用,隻要過得開心就好。餘順利家裏比我們有錢,他就過得開心?餘小瑛長得如花似玉,現在正鬧離婚,她的不開心就是因為長得好看,招惹是非。她走到哪兒,哪兒就會有人動她的壞主意。這種老婆娶回家,能讓人放心?”
周建興的這番話,周國良早就聽膩了。此刻他想的並不是把餘小瑛娶回家,餘小瑛的態度讓他灰心喪氣。事情明擺著,一個想離,一個死活不肯。餘小瑛這場持久戰沒有三年、五年打不下來。何況戈春生還在耍無賴,把髒水往小餘和他頭上潑,搞得旁人雲裏霧裏弄不明白。這年頭,耍流氓玩把戲的人還是有市場,正兒八經的人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周國良愈發堅信唯有采取以牙還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才能出口惡氣,他自然而然地想到要找白麵書生詢問那件事準備得怎麽樣。
白麵書生是大眾電影院的放映員,秀秀在聚豐園飯店當服務員。因工作性質關係,兩人不太容易湊到一起。一旦雙方有空,他們的約會地點必定選在電影院,這是白麵書生得天獨厚的優勢。一般情況下,白麵書生會選擇放內部電影時請秀秀來看。內部電影大多是港片、外國片,談情說愛的景頭多,對他倆的戀情能起到推波助瀾作用。
白麵書生對秀秀的滿意度頗高,他常常把她和餘小瑛、雯雯相比較。
他至今仍然記得初中時讀過一首詠牡丹的唐詩:“牡丹妖豔亂人心,一國如狂不惜金。曷若東園桃與李,果成無語自成陰。”白麵書生以為用這首詩來比喻餘小瑛極其貼切:牡丹的美色足以令傾慕者神魂顛倒。唐代自武則天以後,不僅上自宮廷、下至民間廣種牡丹,而且還有觀賞牡丹的風習。每至暮春,賞花的車馬遊人如狂似癡、紛至遝來,由此牡丹身價極高。餘小瑛就象花中極品牡丹一樣,“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餘小瑛被視為機床廠的廠花,當之無愧!
在白麵書生眼裏,傾國傾城的美女觀賞尚行,擁有大可不必。正如詩中所說,牡丹怎如東園的桃樹和李樹,默默無語地結果成陰,造福於人?美女雖然賞心悅目,未必帶來實惠,卻屢屢會聽到美女命運多蹇的故事,“不娶美女”便成白麵書生的原則。
相比之下,秀秀不如餘小瑛令人浮想聯翩的超群姿色,但有水仙花一般的典雅清秀。水仙雖然極為普通,卻每每於歲晚天寒、百花凋後,出現於案桌、陽台,以她的色白香濃、翠綠欲滴、嬌豔婀娜贏得“淩波仙子”美譽。
在白麵書生看來,秀秀惹人憐愛之處在於她的純真、率直,猶如一塊潔白無瑕的水晶,一眼就能窺見她的內心世龗界。跟她相處,絲毫不覺得有心理壓力,相反會產生一種男子漢責任感,激發愛她、給她幸福,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動力。
與秀秀截然不同的是雯雯,白麵書生想起了野菊花。秋日,於野外默默無聞地開著黃色小花、絲毫未能引人注目的野菊花,既不是屈原所言“夕餐秋菊之落英”的秋菊,也不是被世俗鍾愛、“重陽賞菊”之名花,卻幽閑自若,別具豐彩。她的美,全在於一個“野”字。
白麵書生和秀秀討論過雯雯的事。
秀秀道:“在世人眼中,雯雯是個不守婦道、不懂廉恥的女子。其實,她的放蕩是那種在台麵上道貌岸然作報告、開口閉口自詡徹底革命家的正人君子所賜予的。你告訴我,象雯雯那樣的人,你會討厭、鄙視她嗎?”
白麵書生黯然不語。他的思緒又回到那個年代,他們這些唱著歌、立誌戰天鬥地的熱血青年成群結隊來到冰天雪地的山村,後來又一個個各顯神通,先後離開那個讓他們留下刻骨銘心的喜怒哀樂的地方。直到最龗後隻剩下唯一的那個孱弱、無依無靠又受過欺淩的雯雯,在淒風冷雨中飲泣吞聲。
後來,雯雯也回城了,不多久就去醫院流了產。在雯雯孤獨一人留在山村的最龗後一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雯雯沒說,他們這些一條戰壕裏的戰友也沒問,其實也無須問。如今秀秀的話,隻是證實了他的猜測而已。
白麵書生對秀秀道:“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也各有各的求生之道。隻要她沒有損害別人的利益,別人又有什麽資格對她苛求、指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