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選的很妙,但凡有人想要靠近,他們一眼就能看見。因為空曠,偷聽的倒是也不好藏身自然就不怕有人偷聽。
慶安看了一眼站在門口遠遠望著這邊的雲昭,問她:“你這是在防雲昭?”
童玉青承認的很幹脆。“不僅在防雲昭,我防的是子華,是俞翀,是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慶安不解。“為什麽?”
話才問出口,又想起在小堂裏她針對鈴公主的那些話,慶安突然明白了過來。“你是因為鈴公主的事情?”
她點頭,“我跟鈴公主不過淺淺幾麵,但少說我也能學個七分像。由我去做件事情再合適不過了。”
慶安有些驚訝,“這是他的意思?”
“他不知道。”
慶安沉了臉,“他把你捧在心尖尖上,誰傷了你一根頭發他都要殺人的。要你去晉立夫身邊冒險,他知道以後還得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的,他不得打死我?現在他就敷衍的塞了幾個人給我,他手裏掌控的錢財寶物被藏在哪裏統統還是個迷,我可不敢在這會兒開罪他。”
這話童玉青怎麽聽怎麽奇怪,俞翀把手裏的人讓出去,把權利都還給了慶安,怎麽能說是隨意敷衍?當日他們擺喜宴,來喝酒的就有幾十號人,雖然隻是些穿著普通的,可卻統統都是出生入死,給他們賣過命的,怎麽能說隻是幾個人?
又想起來到禾陰郡時聽說慶安事事都想要壓俞翀一頭的事情,她這才想明白,慶安原來是在計較什麽。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讓他知道,反而直接來找你麽?”
慶安背過身去,雙手負在身上,輕傲的模樣。“因為他根本就不可能讓你這麽做。”
“俞翀是我的夫君,他不舍得我去冒險,這是私心。但你慶安卻是所有人的公子,將來的黎國國主。因為這件事情隻能你來決斷,所以我才來找你。”
這話叫慶安聽得很舒服,從上一次的對話再到這一次的交談,慶安幾乎推翻了當初對於童玉青的偏見。想起初見童玉青時的印象,現在看來,她確實是個有膽量的女子,也確實,是能配得上俞翀的女人。
“你怎麽就知道我一定會同意。”慶安語氣不由的壓低了許多,更比從前的他更多了一份深沉。
童玉青彎了彎唇角,“因為除了我,你根本找不到其他合適的人選了。”
慶安確實有些心動,可是……
“不行!”慶安驟然提高了聲音,餘光瞥見雲昭又往外頭挪了兩步的距離,又稍稍的壓低了語氣。“鈴公主的個頭還不及你,你這麽站出去,不用說話光一眼就能被看穿。”
這個破綻童玉青早已想到,卻顯得毫不在意。“鈴公主常年在宮裏,跟隨性護送的林將軍根本就不熟悉。而且,就像是我在小堂裏說的,宮中變故之後鈴公主一定會消瘦許多,瘦下的人看起來自然就高挑一些。除非是自己身邊的人,否則應該不會被發現。宮中變故後成子睿絕對不可能再讓鈴公主身邊的人隨行伺候,而那林將軍把她送到黎國之後就會離開。禾陰郡外就是黎國,這麽短的路程,不會有人懷疑的。”
慶安的唇抿成了一條線。“那就依你所言。你準備準備,到時候我會讓人來通知你。”
童玉青點點頭,往雲昭那邊深深看了兩眼,最後才轉身離開。
回了屋裏,俞翀正端坐在椅子上,見她回來,又朝著她伸出手來。
“青兒,過來。”
她才走到俞翀身邊就被他一把拉到了懷裏。俞翀看了一眼她被裙擺遮住的腳踝,聲音輕柔叫人迷醉:“腳不疼了?”
“不疼了。”
她舒服的窩進他的懷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私下裏做了決定,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會生氣,此時的童玉青總有些不敢對視他的眼睛。
“青兒。”
“嗯。”
等了好久,俞翀卻一個字都沒再繼續。她心中惴惴,總覺得他似乎有心事。
“夫君?”
她依舊沒敢抬頭,隻能柔聲軟語的在他懷裏喊著他。
耳邊是一聲輕歎,俞翀低頭吻在她的額前。“大夫還說要你休養三個月,你才來了這麽幾天,哪天在床上好好休息過。青兒你……什麽時候才會聽話一些。”
她厚臉皮的笑笑,剛要開口說話,俞翀就已經先開了口。
“揚兒這孩子很聰明,我想把他交給唐其,不管是想要學文還是想要學武,唐其都是不錯的師傅。”
童揚那孩子確實很聰明,這點兒倒是毋庸置疑。從在俞府初初相遇到今天的禾陰郡,童玉青才是第一次從俞翀的嘴裏聽見他誇人。
不過……
童玉青從他懷中起來,認真的看著他。“以前你在俞府樣樣都護著慶安,怎麽現在又對他放任不管。慶安雖然隻比你我小一兩歲,可始終還是小孩兒心性,你就不能隨口誇誇他?”
“他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小孩子。你想讓他成為隻聽得進讒言的昏君?”俞翀口氣涼涼,確實是狠了心的。
理是這個理……
“可現在這個時候,你更是要在旁邊幫著他一些不是麽?”
俞翀抬高她的下巴,深鎖著她的目光如寒潭般的幽深冰冷。“都已經到家門口了,我還要怎麽幫他?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他還有什麽資格去做黎國的國主。”
童玉青知道他的苦心,但是慶安卻不理解。
“這些話你沒跟他說過吧?他現在處處想要壓你一頭,你不怕他用錯了方法,做出叫人後悔的事情麽?”
俞翀勾起唇角,萬分篤定。“不會,我了解他。至於他處處想要壓我一頭,不過就是小孩兒心性,不服氣而已。這樣也好,能有這樣的鉚勁兒,比什麽不會做的要好很多。”
他的手不經意的撫過她後背的傷疤,激得童玉青微微一顫。
察覺到她的不適,俞翀把她擁得更緊了些。他把頭低下,唇就放在童玉青的耳邊。“等這些事情結束了,我們就去快意江湖。你想去哪裏,我就帶你去哪裏。”
快意江湖麽?
俞府她還沒有鬥倒,陳家的冤屈還沒有平,她真的能放下一切跟著這個男人去快意江湖麽?
“怎麽不說話?不願意?”
她搖頭,聲音淺淺。“我怎麽會不願意呢?”
隔天一早子華就帶著唐其過來了,說紅柚那邊有些事情。可張媽昨晚上扭了腰,雲昭心氣太傲,他隻能請童玉青過去幫忙。
童玉青沒多想,直接點頭應了下來。子華不知道跟俞翀說了什麽,俞翀匆匆帶著唐其就離開了。
兩個人到了紅柚房前,子華突然喊住了童玉青。
“你真的要讓我給你紋那種東西?”
童玉青心口一窒,她以為起碼還要等幾天,沒想到這一刻竟然來的這麽快。
“是。”
子華神情微妙,“可我是男人。”
童玉青突然笑出了聲音,抬手在他肩頭上拍了拍。“我從沒把你當男人。其實我心裏還是覺得,你穿裙子梳發髻最合適了。你雖然不是女人,但我們也還是可以做姐妹的。”
子華臉色一僵,心頭說不出究竟是什麽滋味。“原來你一直把我當女人看。”
看他這樣子,童玉青隻當自己的話說重了。
“我不是說你像女人,我就是說,跟你交朋友很能叫人放心,像是姐妹一樣的親密。畢竟我當初看見你的第一眼,你就是個女人……”
子華站在她的麵前沉默了片刻後,突然笑了起來。隻是他笑得有些難看,移向別處的目光有她看不明白的東西。子華重新把目光看向她的時候,眼裏的那些複雜已經不見了。他徑直上去推開門,站在門口望著她。“進來吧。”
進了屋子,就見屋裏唯一一張桌子上擺了不少東西。一碗紅豔豔的鮮血,一小碗朱砂,一整排大大小小的銀針,疊放整齊的白色手巾……
“你想好了麽?”躺在床上的紅柚突然出聲。
童玉青打了個激靈,知道她說的是血紋身的事情。她點了頭,“想好了。”
子華搬來一個凳子,自己則是背過身去。“你把後背露出來,坐在這上頭。不管有多痛你都得忍著,不能發出任何聲音。我已經想辦法把俞翀支開了,我們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童玉青握緊了手心,深深呼吸了幾口,勸慰自己當初子華就已經見過自己的後背,他是醫,她是患,根本就沒有那麽多齷齪肮髒的意思,自己根本沒必要這麽矯情。
她褪去衣服,再反穿在前頭。
“好了。”
子華穩了穩心神,轉身過來。饒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再看見那雪白肌膚時他還是渾身一震。他是天下第一的神醫,什麽樣的身體沒見過。在京城裏給她醫治的時候他還沒有那種心思,可是現在……
他的手不自覺的已經輕觸在童玉青的肌膚上,冰涼的觸感惹得童玉青渾身一震。
“師哥!”
紅柚出聲提醒,把他從失神裏又拉了回來。子華把浮躁的心沉了沉,將桌上的幹淨手巾遞給她。
“忍一忍,我要開始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