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了?”皇帝聲音出奇的輕,像是一根快要崩斷的琴弦,已經拉長出了最後的聲音,在耳邊苟延殘喘。
皇後已經哭花了妝,“來了……剛剛到……”
說罷朝我示意走過去。
我一步一遲疑,慢慢走過去,皇後已經在一旁隨侍的幫助下將赫連帝扶坐了起來。
我剛一上前,赫連帝便抬起眼來看我,麵上的風華已經剩不了多少,蒼白的麵容顯得極為虛弱,他的眼神不好,可能看不清楚我的模樣,皇後娘娘趕忙起身來讓我,那久窩病榻的赫連帝竟然還有力氣提得起手來,他抬手,我趕忙跑過去低頭恭敬的握住。
“你坐。”
有氣而無力。
我隻得又悻悻地坐回原來的位置。
皇帝陛下也緩緩活動了下肩骨,隨後隻是一動也不動,不說話,時不時偷偷地瞄我一眼,我對上他的目光又飛快地盯著地麵,心裏麵像是有麵鼓在不停的敲,他突然間醒來,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緊張得很,抬眼看赫連長風,之見台下眾人均是跪臥在地,赫連長風也低頭好好地跪在下麵,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接下來我要怎麽辦?
好著急……在線等……
還不敢回頭看這位皇帝陛下。
心在打顫。
“你……那個,你叫什麽名字?”皇帝陛下果然終於忍受不了現在這麽詭異的氣氛,他率先開了口。
“民女……厄……楚歌”我妥協,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開了口,而後細想不對,又趕忙補充:“現在叫做楚歌,以前有被人喚過長歌……”
“長歌啊……”他笑,忙說道。
“您、您認識嗎?”看著他,我膽小的微微皺眉。
他輕笑,點了點頭,但是立刻又似乎是在回憶些什麽,我偷偷看他,這神色完全是一臉茫然的狀態。
“抬起頭吧,不用害怕。”
自從剛才我從台子下跑上來接過陛下的手,他的手就未鬆開過一分。
我手裏滲出了汗,緩緩抬頭看他。
我知道他在打量我,從眼角的每一個地方,從我的每一個神色,從我的每一個表情。
“你記得你是誰嗎?”他輕聲問。
“我……不記得”
“那你還記得什麽?”歎氣,他道。
“記得我娘叫做長歌!”這個問題我笑了起來,飛快地回答道,剛抬起頭便看到他一臉深思,便又隱了笑容下去
他抬手撫額,“除了這個呢,你還記得什麽?”
我繼續搖頭。
“不記得了。”
“你記得。”他看著我沉聲說,“你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她叫長歌,你是他女兒,也是我女兒,你是我北周的公主……”
我嚇了一跳,往後挪了挪,之前聽赫連長風和沈叢宣他們說這個事情的時候,我聽起來還算是順耳,但是現在突然之間有一個直接關係人講這話說了出來,我開始變得極為惶恐“這還……還不一定吧陛下……”
我立刻沒骨氣地一下子抽出我的手往後縮了縮。
“不怕不怕……”他坐起身來,輕抬一隻手撫上我的臉,輕喃。
“我看你第一眼便知道,你就是我的孩子……這天底下哪會有不認得自己孩子的父親呢。”
對啊,這天底下哪會有不認得自己孩子的父親呢。
可是,這天底下卻有很多認不得自己父母的孩子。
我動容,當聽到“父親”這個詞,不知為何就從心底升出一種感慨,酸楚趕忙彌漫上了鼻尖,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我把頭深埋,像是一隻癡傻的鴕鳥。
“我……不記得我娘的模樣……也沒人告訴我我父親是誰。”靜默了半晌,我小心翼翼地道。
“華歌”,他有氣無力地開口。
“什麽?”
“華歌”他有些累,歎了口氣,我看到他的眼角竟然也有淚珠懸掛,“你叫做赫連華歌,你是我南魏長公主,你娘喚作長歌……”
我狐疑地抬頭看他,“赫連華歌?”
“恩,沒錯。”
我突然有了一種勇氣,猛地抬頭問他,“陛下說我是您的女兒,可是我並無任何憑證,這天底下冒認人子女,貪圖錢財的人多了去了,陛下難道不怕我不過是為了權錢才膽大進宮而來的麽?”
他聽罷我的話,輕笑:“那你的膽子也是太大了,不過……”
“就算你是假的,我也認了……”
我大驚,這個皇帝是真的思念自己的子女麽,難不成是假的也要?
我看著他笑眯眯的模樣,總覺得要是真的有人騙了他才是不得好死。沈叢宣憑著一個國家皇帝的身份還拉上了赫連長風將我以一個公主的身份送來北周同赫連皇帝相認,若是一個假的,那麽他赫連長風也算是頂風作案吃了豹子膽了。
“好吧。”我幽幽答道。
赫連帝十分的開心,我這個時候才細細打量他,眉間神采雖然已經褪去,但是就算是病態也掩藏不了一個皇帝的九龍威武之氣,我想,他年輕的時候其實還應當算得上是一個五官立體,器宇軒昂,英俊的少年郎吧,隻是可惜了……
我娘現在已經不在,我爹……也怕是命不久矣。
我其實也相信,北周以赫連醫族的能力並不比四清山所謂的神醫門差,但是,麵對著這個對我慈祥善眉善目的人,我仍舊想要有人能夠來救他一命。
我沉默著不說話,這下子赫連帝才發現台子底下還跪著許多人,忙讓他們起身。
此時,一個身著皇服頭戴鎏金玉冠的人衝了進來,“父皇!”
“參見大皇子……”
還是太監眼尖反應來得快。
原來這就是大皇子了,我特意的看了一眼赫連長風,他麵色淡然,毫無表情。
我眼看著皇後斜眼覷了覷他,這位看到滿屋子人剛剛起身,他便也知趣地沉了沉心思,退到了後麵,不再言語,隻是恭敬的站在一側,等候著赫連帝得了空再來理他。
赫連帝大吼一聲:
“連安何在!”
此時聞聲回頭,我看那赫連帝本來便沒多少血色的臉上似乎更添了蒼白,卻襯的一雙眼睛越發幽深,如同星夜,平靜中無垠,無聲,無喜,無怒。
一個年長一點的太監侍從趕忙快步上前。
“陛下,有何吩咐。”
赫連帝大手一揮,指著那喚作連安的太監,“把朕那個已經擬好的旨意拿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