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被摔落在身旁且已經缺了一個角還裂了好大一條裂縫的畫匣,姿月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
成子睿暴怒的將手裏已經變了形的銀簪子扔到她的身上,聲音冷得叫人生寒。
“去把駱衡給本王叫過來。”
姿月領命,不敢抬頭的躬身退下,趕緊去找了駱衡。
駱衡見她臉色難看,銳利的雙眼洞察了她內心的不安。“出什麽事兒了?”
姿月搖頭。“王爺不知道何為發了大脾氣,把那幅畫扔到水裏,還把畫匣給摔壞了。”
駱衡眉心一跳,不敢耽擱的就趕了過去。
一踏進涼亭,駱衡就差點兒踩到了被扔在地上的畫像。他知道這是成子睿送出去的聘禮,雖然準王妃沒了,雖然這畫現在也算是毀了,但他明白,王爺再生氣,這也是王爺的東西。
他小心避開,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地上的狼藉,這才朝著正背著身,負手而立的成子睿敬聲道:“王爺。”
成子睿雖然沒開口,可他渾身的冷冽氣勢卻壓的人有些不敢靠近。
沉默良久,成子睿終於轉過身,駱衡稍顯驚愕,從童玉青出現之後,自家王爺眼中的戾氣和冷意都緩和了許多,然而今日,叫人敬畏生寒的七王爺又回來了。
“去查查,當年陳墉一家的事情。事無巨細,本王都要知道。另外你找人打探打探,為何俞老夫人會有陳墉的東西。”
駱衡餘光瞥見被拆開的兩幅畫,心中已經有了計劃,領命就要退下。
“等等。”
駱衡頓住腳步,“王爺?”
“太子搜出來的那兩塊虎符還在宮裏?”
“是。”
成子睿勾起一抹冷笑,“送到陳妃宮中。半個月之後就是皇後生辰,在那個時候再把事情抖出來。另外……”
他臉上的笑意不見,冷意尤為明顯。“把俞翀身邊的那個慶安,給本王殺了。”
駱衡領命,心裏明白,成子睿已經提前動手了。
成子睿看著被扔在地上的兩副畫像,神情冷漠,眼中再無一絲情緒。許久之後,他像是才從失神中醒過來,緩步上前,竟又彎腰撿起,又卷起來放回了早已壞了的畫匣中。
抱著這東西回了自己的房中,他在房中掛著的畫像下停下腳步,抬頭端詳著那一幅。恍惚間又重現童玉青伏在桌上畫自己時的樣子,成子睿拿著畫匣的手一寸寸收緊。
“童玉青!”
俞府。
鈴公主鬧了這麽一回之後,童玉青總覺得自己跟俞翀之間就像是瓷裂的花瓶,雖然還跟往常一樣的相處,可實際上,兩人間已經出現了裂縫。
若是那天她能開口解釋兩句,或是不那麽衝動的承認下這些莫須有的事情,他們之間也就不會這樣了。
“想什麽?”
子華在她腳邊的石階上坐下,“我看你站在這裏已經很久了。”
她動了動唇,往屋裏看了一眼。不見俞翀,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眸子暗了暗,她往下踏了一階,也坐了下來。
“地上涼,你隻能坐一小會兒。”
她彎起唇角,笑得很漂亮。“好。”
“有心事?”
童玉青抿唇不語,眼眶卻紅了起來。子華剛想要說話,就見俞翀走了出來,立在門口看著她。
察覺到他已經在身後,童玉青把眼裏的情緒都給憋了回去,開口說:“我從畫像裏取出來的東西還放在宅子裏,你能不能幫我取回來?”
子華知道那些東西對她而已是何其的重要,另外,這幾天小院兒裏的氣氛實在叫人難受,找個機會偷偷溜出去也好。
“放在哪裏,我去取。”
“在我床榻下頭有塊鬆動的地磚,那裏放了一些。屋裏四方桌靠近門口的那個桌角縫隙裏也藏了些,還有妝鏡的夾縫裏也有。”
子華愣了愣,片刻後就笑了起來。
童玉青有些惱怒,“你笑什麽?”
子華收起了笑,一派正經。“看得出來,你一直都是這麽謹慎的人。謹慎些才好,這藏東西的法子,絕了。”
童玉青被他取笑的心煩意亂,站起身來要進屋,卻忘記了俞翀正在身後。兩道目光撞在一起,卻撞不出任何一句話語。
心微微一痛,她收回了目光,直接繞過了俞翀。
見她進了屋裏,又見俞翀僵著的臉色,子華搖頭。“你們何必弄成這樣?”
俞翀走過來,站在她剛在的位置。
他心裏並非是在意鈴公主說的那些話,冷靜之後的他也相信童玉青並非會背叛自己。他隻是在意童玉青聽到成子睿的那些事情之後,竟會有傷心難過的神情。
他的女人,怎麽能為別的男人傷心難過!
子華見他神情更冷,緊握著垂在兩側的拳頭,嘖嘖兩聲就轉到了另外一邊去。
屋裏的童玉青聽見子華的詢問之後,心情忐忑的想要聽到俞翀的回答,沒想到他什麽都沒說。心裏有些發堵,想要打破沉默,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她在屋裏琢磨了半天,等終於找到理由向俞翀開口,走出屋子才發現,他早已離開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壓進了心裏,她回了屋裏,目光在床榻和軟塌上選擇了一番,最終還是在軟塌上躺了下來。
俞翀回來時,她已經沉沉的睡著了。見她身上什麽都沒蓋,擔心她著涼,他就去抱了張被子來。可當他抱著被子走到軟塌邊時,突然又想起了當初她被老夫人責打,他硬要跟她擠在一張軟塌的日子。
心神一動,他烏黑的眸子閃過柔情,長歎一聲,又把被子放了回去,之後才轉身過來,把她抱回了床榻上,與她擠在一起,陪著她睡了一會兒。
夜漸深時子華才動身去了宅子,他的輕功一向很好,進入宅子時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宅子還跟從前一樣,可當他進了屋裏看見這一室狼藉時,心陡然沉了下來。
子華警醒的看了看四周,確定宅子裏再無別人,才動作利落的找著童玉青交代的東西。
然而他搜遍了整個屋子都一無所獲。
子華臉色有些嚴肅,心中已經猜測了許多可能。他想了想,又進了雲昭的屋子裏。
等他回到俞府時,毫不意外的看見了在院裏等著的童玉青。夜深露重,子華皺起了眉,看著站在門口看著她的俞翀道:“怎麽讓她站在這兒?”
俞翀沒說話,隻是把目光移到了他抱著的那把琵琶上。
“東西呢?”
童玉青站在前麵,沒看見俞翀的目光,隻是急急開口問著子華。子華搖頭,“有人先一步把東西取走了。”
“什麽?”童玉青不敢置信,“那三個地方你都找了?”
子華頷首,“都找了,沒有。”
童玉青猛地震了一下,上去緊緊抓著子華的衣服。“怎麽會沒有,你真的好好找了麽?”
她一邊說著,一邊動手在子華身上找著。俞翀臉色一沉,上來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俞翀心口一緊,“知道是誰動的手麽?”
子華又搖頭。“不知道,我去的時候早沒人了。”
童玉青驚了驚,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不甘心的追問著子華。“我屋裏值錢的東西是不是都沒了?或許隻是賊闖進來了……”
“屋裏雖然是狼藉一片,但是能賣錢的東西都還在。唯獨你藏著的那些東西不見了。而雲昭屋裏,卻完好無損。”
童玉青隻覺得轟的一下,兩隻耳朵就都聽不見了。許久之後她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啞著嗓子問:“什麽叫我屋裏狼藉一片,而雲昭屋裏卻完好無損?”
子華目光沉了沉,“青青,他們是衝著你來的。”
俞翀眸子猛地縮了一下,並非是因為這一聲稱呼,而是因為,他怕童玉青會有危險。
那些證據滋事重大,雖然說關於麗貴妃謀害前皇後的證據已經被子華送到宮裏,可要是追根究底,事情一定會查到陳家,查到陳家,自然也會查到童玉青的身上。
那些人或許是皇帝派來的,又或許是皇後。哪怕是太子和成子睿,甚至還有俞家,都有可能。
俞翀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見童玉青麵色蒼白的捂著肚子,心裏咯噔一下。
“怎麽了?”
子華把手裏的琵琶放下,拉起了她的另外一隻手準備探脈。童玉青把手抽回來,連帶著俞翀緊握的那一隻。她往後退了兩步,口裏低喃:“陳家完了,陳家完了……”
俞翀有些心痛,她做了這麽多就是為了要給陳家洗刷冤屈,現在到了手的證據又不翼而飛,她的心裏怎麽能好過。
“青兒。”
童玉青罔若未聞,整個人已經是神情恍惚。俞翀把她拉到懷裏,沉聲在她耳邊。“沒事的,沒事的青兒,我會幫你找回來。”
俞翀懶腰把她抱起來,直接進了屋裏。子華站在那裏,失神的看著腳邊躺著的琵琶。良久之後,他才動了動身體,正準備把琵琶撿起來。
倏然聽見細微動靜,子華不動聲色,可餘光卻已經把那人藏身的位置給找了出來。頃刻間,一枚暗器已經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