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衡把信送到俞府的時候,正巧碰到陳嵩要離開京城回家去。許書媛為了避嫌就沒來相送,而陳嵩來時是闊氣的表少爺,回去的時候卻猶如一隻喪家犬。
在俞府門前,俞文意拉著陳嵩,語重心長般的又說了一頓。陳嵩心中惱火,但是麵上還是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俞文意大概是覺得自己狐假虎威十分得意,麵上難免就放肆了一些。陳嵩將他眼底的得意記在心裏,恨得是牙癢癢。
“等王爺氣消了,我再找個合適的時候把你叫到京城來好好玩玩。這一回實在是……”
俞文意虛情假意的歎了一聲,又拍手拍了拍陳嵩的肩膀,以示寬慰。
陳嵩故作無所謂的模樣,朗聲笑道:“表哥嚴重了。”接著語氣一轉,又擔憂了起來。“祖母待我如親孫,我卻這般不爭氣。要不是有表哥在,我哪裏還有性命在。現在祖母又病倒了,我卻不能在跟前盡孝。文意表哥,祖母的身體就麻煩表哥照顧了,”
俞文意又與他客氣一般,見他上了馬車悠悠離去,平和的臉色驟然變冷,轉身就進了府。剛進了俞府大門的俞文意就看見正要回去的駱衡,知道駱衡是成子睿跟前的左右手,又免不了的想要巴結兩句。
誰知駱衡直接越過他,連聲招呼都沒打就這麽走了。
俞文意低罵了兩聲狗奴才,又趕去了俞老夫人那裏。進了屋,就見俞老夫人正拿著一封信瞧,他好奇的想要湊過去看一眼,可一個字都還沒看見呢,俞老夫人就把信給收了起來。
“文意,最近你二叔有什麽動靜沒有?”
成子睿離開之後,俞文意就將他聽見的成子睿跟俞翀兩個人之間的那一段對話告訴了俞老夫人,俞老夫人再三考量,雖然沒有明著表明態度,但是隻要談起俞翀,她的口氣都會比以前要顯得客氣一些。
這就已經是答案了。
“沒有,就是一直在小院兒裏呆著。”
俞老夫人精明的眼睛眨了兩下,又說:“這段時間裏隻要是他提出的要求,隻要不過分,統統都照著辦,別到時候人家都做了駙馬,還要往我們這邊翻舊賬。”
“祖母!”俞文意將心裏的擔憂直接說了出來:“若是他真的做上了駙馬,那是肯定會來翻舊賬的。我們從他手裏頭搶來的那些錢財寶物,還有童玉青的事情,哪一件都夠他翻舊賬的。”
“那你現在還能去把他殺了?”老夫人臉色鐵青,“你這十個腦子也不夠用的以前早早把他殺了還好,一了百了,也省得這麽多事了。現在人既然還活著,既然被鈴公主相中了,那你還能在這個節骨眼惹上天家的人?”
說完了這些,俞老夫人又緩了緩語氣,接著說:“至於他會不會翻舊賬……我可是老太爺的正房夫人,是這家的當家主母,若是他到時候要來翻舊賬,那我也能翻舊賬。到時候就算他是當朝駙馬又如何?就是天子,也總還要講究個‘孝’字不是?”
理是這個理,隻是……
俞文意還想要說什麽,俞老夫人卻截了他的話頭。
“最近沒去青樓?”
“祖母這是什麽話?孫兒以前荒唐,那是因為跟了些狐朋狗友。現在孫兒長進了,哪裏還能去那種地方。”
俞老夫人輕嗤一聲,“我還不知道你?”
俞文意有些臊臉,不自在的醒了醒嗓子。“最近是去過一回。”
“是月紅樓?”
俞文意臉上有些掛不住,“祖母你叫人跟蹤我?”
老夫人將那封信交到了他的手裏。“月紅樓背後的主子,是太子吧?”
俞文意渾身一僵,這麽隱秘的事情他也是剛剛才得知,怎麽足不出府的祖母會知道這件事情。
“祖母……”
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看看那封信。俞文意打開那封信看了一眼,隨即嚇出一身冷汗來。
“這是……”
“這是七王爺剛才叫人送來的。”
俞文意倒吸一口涼氣,又把那封信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放下那封信之後,他神情凝重的問:“七王爺這是什麽意思?孫兒怎麽不明白?”
當年黎國大亂,黎國太子戰死,太子妃下落不明,現在坐在國主位置上的,是太子妃的哥哥,是外戚。而卓長東叛逃到黎國之後,便是歸附在這位外戚國主下。而信上所說的,正是卓長東唆使外戚國主與七王爺成子睿暗中勾結。
畢竟一個是外戚,名不正言不順,一個又隻是王爺並非儲君,同樣是名不正言不順。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利益,聯手便是最好的選擇。
這等這是太子手裏最好的一步棋。
隻是俞文意不明白,七王爺把這種事情交代過來,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俞老夫人就知道他看不懂成子睿的意思,不由惱怒。“你當了這麽久的官,難道就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看到?”
見他隻是一副呆呆傻傻不清不楚的樣子,俞老夫人氣得隻想抬手給他腦門一巴掌。
“這信裏所說的根本就不是七王爺,是太子!”
俞文意把這話在腦子裏重複了兩遍,這才捋清楚了其中的意思。
“黎國勾結的不是七王爺,是太子!隻因為卓長東之前是七王爺的人,所以太子才將計就計?”說完這一句話,俞文意又搖頭道:“不對啊,萬一皇上派人去查,太子豈不是自掘墳墓?”
老夫人突然冷笑,“這就是太子的聰明之處。在皇上也中,七王爺比他要更加有野心,而這段時間裏太子的動作遠遠沒有七王爺的密,我們都以為這是太子比不上七王爺的劣勢,沒想到,這竟然是太子設下的假象。更何況,卓長東還是七王爺的人。光這一點,皇上就會對此深信不疑。”
聽了老夫人的這一番話,俞文意這才把其中的要緊給捋清楚了。
“那祖母,我們應該怎麽辦?”
俞老夫人抬手往他的腦門上敲了一下,“你當我剛才問你青樓是一時興起?”
經她這麽提醒,俞文意才恍然大悟,一拍腦門道:“祖母我曉得了。”
他站起來就走,而俞老夫人又將他叫了回來。“嵩兒走了?”
提起了陳嵩,俞文意是一臉的不耐煩。“事情都鬧成這樣,他又是在七王爺跟前說了要離開,我還能怎麽辦?”
俞老夫人怎麽看不出來這其實就是俞文意自己的小心計。她歎了一聲,擺擺手,“去把事情辦了。記住,別總想著小聰明,成不了大事的。”
俞文意心裏咯噔一下,就怕老夫人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趕緊的就退下去了。
翌日午飯後,就有家丁過來,說俞翀要出府一趟,想要問問老夫人的意思。其實昨天俞文意就給府裏頭吩咐下去了,隻是這麽多年俞府二爺從未出過府,府裏頭的人也都知道俞老夫人對他的刻意打壓,雖然俞文意已經打了招呼,但是府裏頭的人還是不敢輕易放人離開,這才又過來問問俞老夫人的意思。
“他要出去做什麽?”
“說是想要出府去轉轉。”
俞老夫人皺了皺眉,怎麽昨天剛讓俞文意把事情吩咐下去,俞翀今天就想要出門了。皺了皺眉,“叫人跟著,別出了岔子。”
一個時辰後。
“老夫人,二爺回來了。”
正在閉目養神的俞老夫人滿不在乎的應了一聲,又聽張媽在旁邊添了一句:“他,帶了個人回來。”
老夫人猛地張開了雙眼,“什麽人?”
張媽搖頭,“是個賣身葬父的野丫頭,聽跟著出去的人說,那丫頭他爹都臭了。那丫頭一直纏著二爺,非說二爺的馬車攆到了她爹,纏著二爺要把她買了。”
俞老夫人冷哼一聲,“好大的膽子!張媽,你去把那丫頭的底細查查清楚,可別混進了不幹淨的人。”
“老奴知道了。”
化作嬌柔女子的子華被俞翀帶進了俞府,子華戲太好,把自己裝的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丫頭,這邊瞄瞄那邊看看,新鮮的不得了。這樣也就算了,偏偏一開口還能冒出一口鄉下口音,聽得慶安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在小院兒外頭他是這麽一副模樣,進了小院兒他就變成了大爺,脫了鞋子直接往屋裏的軟塌上一躺。“以前都是飛牆進來,今天用走的,可真是累死我了。”
慶安最後一個進來,見他這麽個粗鄙模樣,嘖嘖兩聲嘲諷道:“鄉野丫頭,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子華樂嗬嗬的,張口就是一句鄉味十足的話。“也就是你們大戶人家規矩多。”
慶安被他的語氣逗得樂不可支,憋不住的笑出了聲音。子華玩兒的也樂嗬,又說了幾句,更是把慶安笑得肚子都疼了。
“慶安,你先下去。”
一直沉默的俞翀開了口,冰冷的語氣叫兩人的笑意驟然消失褪去。慶安看了子華一眼,無奈的抿著嘴角。
自從俞翀那一日去了七王府,回來後整個人就變得冰冰冷冷。子華剛才逗樂子為了誰,還不就是為了給這位祖宗樂嗬樂嗬。
現在樂嗬沒樂嗬上,倒是惹得他不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