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冷笑,“在我跟前伺候的丫頭會貪你一支破鐲子?”
童玉青擼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另外一支鐲子。“那丫頭說這鐲子好看,硬是從我手裏搶走的。”
見了那鐲子,老夫人靠在軟塌上的身體立馬就坐直了起來。
先前俞家跟童家都是跑生意的小販,後來才把家業漸漸做大。娃娃親的信物隻是個不值錢的東西,可童玉青手上戴著的這隻翠玉鐲子卻是很難得的好玉,當年的俞老夫人也很中意。然而那時童家的生意做得比俞家要大,而童玉青的爹為了討媳婦兒歡心,多付了一倍的銀子把這東西給買了下來。
她記得,當時的童家媳婦兒對這鐲子寶貝的不行,戴了就不舍得取下來,每每兩家見麵了,童家媳婦兒就總喜歡露著那鐲子紮她的眼睛。
為了這鐲子,老夫人還耿耿於懷了許久。
先前還有些懷疑童玉青的身份,現在看見這個倒是能夠肯定下來了。可又想起當年的事情,老夫人對童玉青就更加厭惡了一些。
童玉青把袖子又給放了下來,遮住了那玉鐲,唇角微不可查的彎了一下。
“這鐲子是我娘留下的,就算再不值錢那也是個念想,那丫頭拿去了就算了吧。可當家主母還在這兒呢,她還敢說這麽大逆不道的話,要是這事兒不小心傳出去……”
啪!
老夫人惱怒的把手腕上的白玉珠串給砸了出去,珠串從她身上掉在地上,碎了好幾顆。
“真要被人傳出去,那也是你傳出去的!鐲子這事兒,還有那些話,怕也是你自己你說的!”
童玉青蹲下身子來撿起那串早沒了相的珠串,有意無意的撫著剩下那幾顆還完好的珠子,幽幽說:“我哪有這個膽子。我那另外一隻鐲子還在她手上呢,她確實是說了這些話,若是不相信,老夫人大可把她叫來當麵對質。”
站在老夫人身邊的張媽湊到她耳邊輕聲說著:“前幾次也有人偷偷告訴我,說蓮香這丫頭確實是有些不大規矩。少夫人新來俞府,要是被她的人聽見,怕是……”
老夫人臉色鐵青,自己院子裏的丫頭喜歡欺人,但從沒人來她跟前告這樣的狀。蓮香那丫頭向來規矩懂事,怎麽也不像會幹這種事情的人。不過因為大婚那天的鬧劇俞府已經成了京城裏的笑話,要是這事兒再被外人聽見,那些亂嚼舌根的怕是又有話要說了。
“你去把蓮香給我叫來。”
老夫人給張媽使了個眼色,張媽會意,曉得一會兒見了蓮香就先把那鐲子給扔了,至於其他的,老夫人自有決斷。
張媽正要出去,就聽蓮香在外頭喊:“老夫人,少夫人過來了。”
童玉青挑了下眉,“不用找了,這不就在門口嘛。”
說著她快步走到門口,一把就將那小丫頭給拉了進來。老夫人臉一僵,隻能重重的冷哼一聲。
“祖母!”
在外頭的許書媛瞧見這一幕也跟了進來,見老夫人難看的臉色,嬌氣的喊了她一聲。這一聲柔糯的叫人骨頭都要酥掉了,偏偏老夫人格外受用,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
“侄媳婦兒也來了,那大家就一塊瞧瞧,到底是不是我胡編濫造。”童玉青當著大家的麵把那丫頭的袖子一把扯開,露出了套在手腕上的那支青翠的玉鐲。
“好漂亮的玉。”許書媛不明所以,隻覺得那玉的顏色十分漂亮。說完了這句話之後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一個下人丫頭,怎麽有得起這麽好的玉鐲?
老夫人神色一凜,“蓮香,這鐲子哪裏來的?”
小丫頭這才發現情況不對,掙開童玉青的手噗通一下跪了下來。“老夫人,這鐲子……就是蓮香的。”
“還不說實話?你知道這是什麽玉?你就算是給俞府幹兩輩子,你也買不起這樣的鐲子!”張媽走過去一把搶了那手鐲,又轉身送到了老夫人手裏。
老夫人看都沒看就把那玉鐲給放下了,這鐲子她當年可就已經想夠了,在心裏都記得它的樣子了。老夫人冷眼看著那丫頭,厲聲叱問:“你說這鐲子是你的,可有人卻說是你搶來的。蓮香你好好說,這鐲子到底是誰的?”
蓮香最會看老夫人眼色了,聽了這話,立馬就指著童玉青喊道:“這玉鐲是她塞給我的,非說因為上回打了少夫人的丫鬟怕老夫人您責罵,叫我教教她說好話的。”
提起這件事情,許書媛就不樂意了,小臉兒往下一拉,甩上了臉色。童玉青拽了小丫頭一下,“你光說這個,你怎麽不說等少夫人當家之後允諾你做大丫頭的事情?”
許書媛打了個激靈,猛地看著那丫頭。這話裏的意思是自己惦記上了俞府當家主母的位置?
“祖母,書媛絕對沒有這麽想過!”許書媛急急的撇清關係,“我從沒見過這丫頭,怎麽可能會說這種話!”
老夫人臉色陰沉,一巴掌拍在了軟塌旁邊的小茶幾上。“蓮香,你說沒說這些話!”
小丫頭那張臉唰的一下就白了。當時她隻是一時口快,沒想到竟然被童玉青捅到了老夫人跟前!她伺候老夫人兩年,完全摸清了主子的脾氣。外人隻知道老夫人講究規矩,其實,老夫人要的是絕對的忠心,最忌諱的就是身邊藏著有野心的人。
老夫人還沒死呢她就等著少夫人當家,那些話都不夠她死十次的。
“老夫人,蓮香冤枉!”
“你哪兒冤枉了?你一會兒說這玉鐲本就是你的,一會兒又說是我塞給你的,根本沒一句真話。明明就說了那些話,這會兒又說是我冤枉你了?”
童玉青壓低了身體,用屋裏每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當時你就隻顧著看這玉鐲,怕是沒注意旁邊還有人在聽牆角……”
小丫頭身子一震,臉上一片死灰。難怪那會兒童玉青突然間不說話了,還低著腦袋一副得罪不起的樣子。原來,竟然被人聽了牆角。
老夫人眼皮跳了一陣,府裏頭還有人敢聽牆角?忍了忍心裏的怒氣,又沉聲問:“這事兒到底是誰冤枉了誰,還得找到那個人證才行。你可看清楚那個人長什麽樣子了?”
“穿著一身白色的錦雲緞子,腰間佩著個青藍色的香包,模樣生的還怪好看的。”
老夫人的眼皮又跳了一陣,身子坐的比剛才更加挺直了些。“你再說一遍,那個聽牆角的人長什麽樣?”
童玉青怔了一下,又把那人的樣子給說了一遍。
見老夫人跟張媽神情變了變,而小丫頭更是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她的心裏就有底了。“不如我們去把那個人給找出來,好還我個清白!”
“我相信祖母跟前人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昨天才打了我的丫鬟,今天你又冤枉了蓮香。自你來了以後這府裏就不安生,一定是你挑撥我跟祖母的關係。我這就去把人找出來,咱們當麵對質!”
許書媛隻想得起來要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出出昨天的惡氣,卻沒想到那個聽牆角的能叫老夫人大驚失色,那絕對是個惹不起的人物。她氣哼哼的轉身要走,老夫人使了個眼色,張媽就趕緊上去把人攔了下來。
“找什麽找,人家早走了!”
老夫人滿麵怒容,餘光瞥見放在一邊的玉鐲,一把抓起來就砸在了地上。鐲子清脆的碎在了童玉青的腳邊,翠綠的碎片散了一地。
童玉青低頭看著那些碎片,抬頭時恰好撞上了老夫人那雙冰冷中又帶著恨意的眼睛,她麵上是心疼和可惜,心底卻在冷笑。
“我倒瞧不出這鐲子有多稀罕,以後各自的東西各自看好了,別到時候又來我跟前哭哭啼啼。蓮香不守規矩亂說話,掌嘴二十。搶奪他人財物,先打上幾棍,在人沒死前給我攆出府。”
蓮香臉上是一點兒血色都沒有了,如一灘爛泥一樣的坐在地上。直到有人進來把她拖走,她才回了魂兒,痛聲求饒。人都拖出去好遠了,都還能聽見那個聲音。
老夫人緩了口氣,又叫張媽把自己的一對金釵拿了過來,說她打碎了童玉青的玉鐲,這個就權當是賠禮。童玉青見了那對金釵,喜愛的謝過之後就離開了。
童玉青前腳才剛走,老夫人就又把張媽遞過來的茶盞給砸了。茶水混著地上的那些碎片,簡直是一片狼藉。
“看著貪財軟弱,其實就是隻野狼!要是沒點兒城府沒點兒心計,她能進得了我俞府的門?”
“祖母,你消消氣。”往常許書媛哪次來老夫人都是笑嗬嗬的待她,可今日,她都被老夫人的脾氣給嚇了一跳。
俞老夫人悶著氣的瞪了她一眼,“我能消氣?以前還覺得你是個機靈的,怎麽這回都不把事情過過腦子?”
許書媛知道老夫人說的是她剛才要跑出去找人的事情,現在冷靜下來想想,確實是自己莽撞了。“我也是想要把那個聽牆角的給找出來,要麽打一頓要麽給點銀子,總不能叫別人聽見之後再叫祖母丟了臉麵。祖母,那人是來府上做客的人?”
俞老夫人眉心緊蹙,“你來時他剛走,是個……不能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