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別著急

深藍不語

49.049 吃不好睡不好

書名:侯爺別著急 作者:深藍不語 字數:8266

那碗苦到了極致的藥並沒有讓蘇可的病情緩解多少,她仍舊燒著,渾身滾燙,可怎樣捂著,仍舊一點汗也發不出。寒氣縮在身體裏,逼得渾身都疼,眼睛喉嚨都腫著,一點力氣也沒有。

但是難得的,蘇可的意識總是斷斷續續的清醒著。

她記得和邵令航最後的對話,但她回答了什麽卻記不得。也好像沒有回答就昏睡過去。

不踏實的閉眼沒有多久,周圍有微弱的光亮,衣角摩擦的聲音被空寂的屋子擴大了許多,步子輕緩,停在了不遠處。

那聲音說:“侯爺,時候不早了,再晚上朝就要遲了。”

蘇可迷迷糊糊地聽著聲音耳熟,眼皮微微抬起一點,看到了床邊杌子上坐得端正卻閉著眼的邵令航,以及他身邊微彎著身,壓低聲音的孫媽媽。

邵令航的喉嚨恩了一聲,不似回答,更像夢吟。

片刻後,他徐徐睜開眼睛,眉頭微蹙,滿臉的疲憊盡顯。他沒有回應孫媽媽的話,起身坐到床邊,伸手去探蘇可的額頭。那滾燙的溫度讓他抿緊了嘴唇,停了片刻,胸口微微起伏,“已經曠一日了,就不惜的再曠一日。她這樣,我怎麽走?”

這聲音壓得很低,但字字句句都灌到蘇可耳朵裏。她費力地想將眼皮再撐開些,正好邵令航也回過身來,兩人的視線相交,蘇可看到他滿眼的血絲。

“侯……”一個字,蘇可像攢了半生的力氣。

“吵著你了?”邵令航替她掖了掖被子,安撫似的在被角拍了拍,然後起身去了外麵。

隔著落地罩的帳子,蘇可聽到他們的談話。

“瑾承兄呢?”

孫媽媽回:“月嬋帶著他去廂房梳洗換衣裳,你不去上朝,他還要當值,宮裏和嬪娘娘的胎還要他看顧。每日的平安脈少不得的。”

“吃了幾服藥還不見好轉,再這樣燒下去,人都要燒壞了。”

“各有各的造化,你守著她就能好了?你不去上朝,老夫人那裏惦記著,宮裏還有貴妃娘娘呢。連著兩日稱病,隻怕不一會兒宮裏就要派人過來瞧你,到時候怎麽瞞?”

邵令航沒了聲響。

這問題的確棘手,老夫人那裏還懸而未決,如果再加上貴妃娘娘……

“既這樣……”邵令航仍舊猶豫,“還是算了,她一點減輕的架勢都沒有,我實在放心不下。都是剛才鬧的,非要支起身說話,準是那時又凍著了。”

他說完,孫媽媽有些聽不明白,想要問,已經換好了官服的梁瑾承疾步走了進來。

“聽說醒過來一陣,現在怎樣了?”梁瑾承越過說話的兩人,撩起落地罩上的帳子鑽了進去。

邵令航伸手沒拉住他,隻得跟著。床邊,梁瑾承將蘇可的胳膊拉出來,靜下心來給她拂脈。那脈象讓他的臉變得深沉,他將燭台湊近蘇可的臉看她的氣色,臉色就已經很難看了。

身為宮廷醫者,梁瑾承很懂得審視奪度,望聞觀切的時候很少在臉上表露出什麽。

可在邵令航的麵前,病者又是蘇可的話,他就很難維持他的波瀾不驚和虛情假意。他將蘇可的手放回被子裏,起身拉著邵令航出去。

邵令航見他這樣,心中忽而一緊。

梁瑾承直言道:“她氣血不足,身體非常虧。我若再加大藥量隻會適得其反,耗光她的底子。現下要讓她多進食才行。”他心緒不寧,因傷寒加重而喪命的,他見得太多。他猛一抬眼,看見邵令航繃緊的腮幫子,心下一時惱怒起來。

“我說什麽來著,她留在你這裏有什麽好。果不其然讓我言中,她這是要把命交代在這兒了。你嘴裏說得一套一套的,可你做什麽了。她這底子,就跟常年吃不好睡不好的人似的,你就是這麽照顧她的?”

要說睡不好,邵令航自知理虧。蘇可等他多夜,他雖不去,也有耳聞。

可若說吃不好――他也早早關心她的身體,知道積舊庫房陰冷潮濕,所以頂著老夫人的眼,日日派人給她送去飯菜。這前院的小廚房為了調配菜肴,日日來給他看菜單子。

沒道理她吃不好……

因為梁瑾承的重話,邵令航這天仍舊稱病沒有去上朝。

孫媽媽有些生氣,她理解邵令航的心情,卻覺得他做事太過。在蘇可的問題上,他栽倒不是一次兩次,且次次都不理智。她精心教養大的人,戰場上殺伐決斷,朝堂上理智隱忍,偏偏到了蘇可跟前,所有都成了狗屁。

她忍著性子站在那,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邵令航卻並沒有收斂,看著梁瑾承拂袖而去,他轉身便對孫媽媽吩咐起來,“去把那日跟這我們一起找人的婆子叫來。”

孫媽媽瞥他一眼,轉身將差事吩咐下去。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柳五娘領著徐旺家的到前院來。邵令航也不墨跡,單刀直入問她蘇可最近在府裏的飯量如何,每日提去的食盒是否夠她們幾人的嚼用。

徐旺家的麵對邵令航,大氣都不敢出。提到了那食盒,她的臉色徒然灰敗起來。

“問你話你就直說,侯爺等著呢。”柳五娘推了推徐旺家的。

徐旺家的吞了吞口水,悶頭回:“姑娘大多時候都隻夾兩筷子,吃得很少。我們也勸過姑娘,但姑娘總說沒有胃口。”聲音越說越小。

邵令航呼了口氣,“是隻夾兩筷子,還是一口都沒吃?”

徐旺家的一哆嗦,抖著聲音說:“吃的,隻是吃得少。”

心思憂慮,吃得少,睡得也不安穩。身體能好才怪。

對邵令航來說,蘇可幾乎是他見過的最倔的人了。她仿佛給自己建起了堅固的城牆堡壘,隻要她不放行,誰都別想進去。

他兵臨城下,她隻當他是敵寇。

他歎了口氣,“行了,你回去吧。”

徐旺家的福了福身,轉身退出去。剛走到門口,邵令航突然叫住她,“去小廚房看看,如果做得了,就把今天的食盒一起帶過去吧。”

“不不不,本就是給姑娘預備的……”徐旺家的慌慌張張搖頭,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她很清楚自己和其他兩個婆子都是沾了蘇可的光,那些精致的菜肴即便是過年賞菜也沒有這麽豐盛。蘇可吃得少,平日裏都是她們風卷殘雲。侯爺問起,她覺得理虧,好像霸了蘇可的口糧一般。

邵令航擺擺手,“既然管了你們的夥食就管到底,她病著,你們幹活勤快些就是了。”

徐旺家的不敢領,柳五娘覷了覷邵令航的神色,幫著應了過來。

她們走後,邵令航窩在圈椅裏頹喪得像一攤泥,連著兩個晚上沒怎麽睡,即便硬撐著精神,臉上也露出疲態來。他抬起手在臉上擼了一把,撐著眼皮子瞪了瞪。

一旁的孫媽媽拈酸道:“又沒找準命門吧。”

邵令航抬眼看她。

孫媽媽繼續道:“你這麽大張旗鼓地送炭送吃食,幾個婆子從前院到後院也不避著人,蘇姑娘什麽性子,她不多想也難怪了。你什麽身份位置,她什麽身份位置,你覺得沒什麽,她卻如坐針氈。早我就告誡過你,現在怎樣?”

邵令航支著肘搖頭,“府裏看人下菜碟兒的還少嗎?四嫂那就是最好的例子。蘇可在擷香居拒了我,半日的工夫就傳遍了整個侯府。一個個閑言碎語,背地裏嚼舌頭根子,編排是非,這些我都能容忍,蘇可也不是經不住的人。但落井下石的事不能有,打量沒高升就得落入泥地裏任她們踩,想都別想。”

很多時候,孫媽媽實在搞不懂邵令航腦子裏在想什麽。說他對蘇可的問題不得要領,他又總是劍走偏鋒。雖然每每落敗,卻也有所作為。

真不知該說他些什麽好。

孫媽媽看看他,垂聲歎了下,說:“燕窩粥應該煨得差不多了,我去端來,蘇姑娘吃,你也跟著進點。別一個倒下了,另一個也倒下了。”

邵令航點點頭,“再吊些參湯來。”

孫媽媽走後,邵令航窩在圈椅裏怔愣了一會兒,想著內室裏還有個牽腸掛肚的人,他扭了扭僵直的脖子,直到發出嘎嘎的脆響才作罷。起身的時候,他想起一個人。

“去十王府找敬王。”邵令航把少硯找了來,“說我病中胃口不好,借他府上的那個廚子用兩日。”

那廚子原是宮裏出來的,年歲大了,想找個地方安生養老。敬王小時候脾胃不好,受益於這廚子熬得一手好藥膳,慢慢將身子骨調養好了。敬王從宮裏搬去十王府的時候,這廚子投其門下,敬王念著他的好,將他帶出了宮。

攀著起小的交情,敬王沒有不給人的道理。隻是邵令航連著兩日沒有來上朝,敬王心中也惦念起來。邵令航的身子骨是他們幾個當中最好的,說病倒就病倒,隻怕來勢洶洶。

少硯帶著老廚子走後,敬王換了居家的常服,帶著人去了宣平侯府。

侯府門口遇到從宮裏趕回來的梁瑾承,敬王瞧他模樣,心中不由忐忑,“你怎麽這樣慌張,令航病得很重?”

梁瑾承沉默著不說話,腦子裏翻騰許多事,斜眼看敬王的神色,幹巴巴地道:“進去吧,看令航怎麽說。”

兩人一同進府,剛踏進荷風齋就看見月嬋在教訓院裏的丫頭婆子。

“知道屋裏躺著人,辦事說話不想著存小心,如今惹了禍,你們誰都躲不過。這是侯爺怕給姑娘惹了晦氣,暫時不發落你們。倘若姑娘病好了,你們得安生。要是姑娘被你們的貧嘴爛舌攪了清淨,病反而更重了,你們都小心你們的皮。”

敬王不知其中底細,聽得雲裏霧裏。但有幾句話還是聽明白了,比如生了病的並不是邵令航,而是一位姑娘。

能讓邵令航上心的,這姑娘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敬王扭頭問梁瑾承,“蘇可生病了?”

梁瑾承撇撇嘴角,算是默認了。

月嬋見來了人,板著臉過來請安。因為敬王和梁瑾承一同進的府,又穿的常服,下人並沒有通報。月嬋大嗓門地喚了一聲王爺,就將屋裏的邵令航給叫出來了。

雖然邵令航沒生病,但連著熬了兩夜,樣子也憔悴得很。

梁瑾承擔心蘇可,也沒顧著打招呼,拎著藥箱直接進了內室。不多會兒出來,臉色鐵青,看著和敬王對坐的邵令航,簡直火冒三丈。

“她怎麽了這是?”

邵令航沒精打采,但也沒有特意隱瞞,“剛才老夫人叫我過去,孫媽媽去福瑞家了,月嬋帶著那廚子去吩咐藥膳,屋裏一時就沒了人。”他頓了下,垂頭歎了一聲,“府裏出了點事,沒眼色的丫頭在屋裏叨咕,被蘇可聽見了。剛吃下去的燕窩粥就都吐出來了。”

他說得平靜,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沒有過多著墨。隻是臉上表情深刻,看著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什麽事?”梁瑾承有些急,“老夫人為難她?”

邵令航抿著嘴唇,半晌才啞著嗓子說:“後花園的湖裏今兒早起浮著個人,下人撈上來看,發現是跟著蘇可一起整理庫房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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