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射死那個穿紅袍的!”
盡管城下的越王府一行人已遭火油彈重創,可孫三依舊不肯罷休,一見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紅袍青年渾身冒火地滾倒在地,孫三的嘴角邊立馬露出了一絲獰笑,高聲斷喝著下了令。
“嗖,嗖……”
孫三一聲令下,自有六名手持連弩的軍士應聲而動,機簧聲大作中,數十支鋼箭如蝗般劃空而過,呼嘯著向那名身著大紅官袍的青年爆射了過去,可憐那青年正被火燒得狼狽不堪,哪能避得開亂箭的攢射,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便已生生被射成了隻刺蝟。
“三弟,啊……,衝,衝上城去,休走了賊子!”
李衝雖自負勇武過人,其實卻是個未經戰陣的菜鳥,乍然遇襲之下,竟傻愣在了當場,直到見那紅袍青年橫死當場,這才發出了一聲憤怒的慘嚎,氣急敗壞地嘶吼了起來。
“上城!”
“跟我上!”
“衝!”
……
李衝所率的這近兩千兵馬中,除了一千五百名王府親衛之外,還有著張楚、燕萬山兩大高手所率的四百餘江湖豪客,這些人戰陣能力或許不行,可應付這等混亂場麵卻是頗為拿手,幾乎就在李衝下令的同時,張、燕兩大高手已是同時展開了身形,率領著各自的部屬拚力衝進了城門洞中,打算沿城門內側的樓梯殺上城門樓,以控製住這個戰略要地。
“撤!”
孫三原本還想確認一下那死了的紅袍青年是否真就是李溫本人,可卻沒料到越王府人等反應如此之快捷,自是不敢在此險地多加逗留,忙不迭地嘶吼了一聲,率部沿城牆向西門方向狂逃而去,隻是在臨去前,也沒忘了將連弩、配飾等物丟了一地。
“報,小王爺,賊子已逃逸,現場發現遺物不少,請小王爺明示!”
孫三等人逃得很快,張楚等人追了一段,見無法追上,又唯恐中伏,自不敢再窮追不舍,護衛住城頭之後,派了個侍衛下了城,將消息報到了李衝處。
“哼,封鎖現場,無論何人不得擅離原地,違令者,殺無赦!”
李衝麵色陰沉如冰一般,絲毫沒去管去而複返的裴玄成與嚴孝兩位地方主官是怎個表情,語調陰森地下達了戒嚴令。
“李郎中,此案似該由我唐州處置罷?”
李衝雖是越王世子,可實際官銜僅僅隻是兵部郎中令而已,就官階而論,不過區區正五品下罷了,別說不及裴玄成的正四品上,比之嚴孝的正五品上,也有所不如,他這等擅自下令的行為,無疑是越權行事,盡管裴玄成即將卸任,可畢竟還沒卸任,身為刺史,自然不能坐視李衝在此胡亂發號司令,這便從旁站了出來,語帶不悅地吭了一聲道。
“二位大人,請!”
李衝的脾氣向來暴得很,除了在越王麵前不敢放肆之外,其餘人等若是敢有違逆,定然不會輕饒了去,即便是麵對著權傾天下的武後與武勇蓋世的太子李顯,他也敢於亢聲抗上,然則此際麵對著裴玄成的質疑,卻罕見地保持了平靜,也沒多話,隻是陰沉著臉,擺手示意了一下,自個兒卻是大步行進了城門洞中,這等做派一出,裴、嚴二人自也不好再多言,隻能是無奈地跟在了李衝的身後。
“稟小王爺,屬下無能嗎,未能拿獲凶手,還請小王爺降罪。”
李衝剛一行上城門樓,早已等在一旁的張楚忙不迭地迎上了前去,一躬身,滿臉歉然之色地請罪道。
“有何發現?”
李衝一揮手,止住了張楚的言語,環視了一下紛亂的現場,冷然地問了一句道。
“回小王爺的話,現場發現連弩六具,上有河西軍徽記,另,發現東宮衛率配飾數件,請小王爺明驗。”
一說到現場所得,張楚的臉色瞬間便猙獰了起來,幾乎是咬著牙,將情形一一稟報了出來。
“二位大人,對此可有甚見教麽,嗯?”
李衝並未急著上前驗證張楚所言,而是側了下身子,瞥了裴、嚴二人一眼,拖腔拖調地哼了一聲道。
“李郎中,本官說過,此乃唐州之案子,須得由我唐州斷之,其它人等不得擅自為之!”
對於李衝這等反客為主的行為,嚴孝隻是巴眨了下眼,並不吭氣,可裴玄成卻是忍不住了,麵色鐵青地上前一步,義正辭嚴地提出了抗議。
“嗯,裴大人這話說得好,唐州事麽,自然該唐州斷,來人,去將三弟請來!”
李衝冷冷地看了裴玄成好一陣子,突然陰陰地笑了起來,先是肯定了裴玄成幾句,而後突地提高了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嗯?”
“咦?”
……
一聽李衝如此說法,裴、嚴二人不由地皆是一愣,不為別的,隻因先前三輛馬車受襲之際,那名從中間馬車裏逃出來的紅袍青年已明白無誤地死在了弓弩之下,這一點,嚴孝可是親眼目睹的,而裴玄成雖不曾目睹,卻也見過了那紅袍青年的屍體,自是都以為死者必是李溫無疑,可聽李衝這麽一咋呼,又顯然不是這麽回事,裴、嚴二人心思雖不相同,可驚疑不定的表情卻是一般無二的。
“諾!”
李衝命令一下,自有侍衛在側的親衛們高聲應諾而去,不多會,便已簇擁著兩名便裝之人走上了城門樓來,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正是本該死在弓弩下的李溫,至於另一人則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書生,赫然竟是越王府的首席智囊陳無霜!
“大哥!”
李溫是在蔡州離開的車隊,由著一批越王府死士掩護著晝伏夜行地潛到了唐州,一路急趕之下,自是沒少吃苦頭,原本紅嫩的臉色此際已是頗見灰敗,然則精神卻是很好,方一上了城頭,幾個大步便竄到了李衝的身邊,得意洋洋地招呼了一聲。
“嗯,三弟來得正好,裴大人提議唐州事唐州斷,為兄也覺得當如是,爾既奉旨入主唐州,這就跟裴大人交接一下好了。”
李衝撇了下嘴,露出了個譏諷的微笑,朝著李溫一擺手,不鹹不淡地吩咐道。
“好叻,就交給小弟了。”
一想到馬上就能將唐州這個要地控製在手中,李溫自是得意得很,嘿嘿一笑,隨口應答了一句,旋即便轉身望向了裴、嚴二人,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道:“二位大人請了,本將李溫,奉陛下詔令,前來唐州就職,有勞二位大人久候,失禮了。”
“不敢,李將軍一路辛苦了,還請先到驛站歇息,有事明日再議不遲。”
裴玄成雖不曾卷入朝廷政爭的漩渦中去,可生性耿直的他,卻是十二萬地看越王府一幹人等不順眼,自是不想遂了越王府一行人的意,這便拱手回了個禮,敷衍地應答了一句道。
“裴大人此言差矣,本將受皇命而來,須臾不敢耽擱,今既有蟊賊欲謀刺本將,更須得盡早查明方可,所謂擇日不如撞日,還請裴大人就此交割了州務為妥。”
李溫原本是個粗鄙之人,可此際一番話說將下來,倒也文質彬彬得很,很顯然,這台詞絕對是事先就背好了的。
“這……,李將軍有所不知,交割之事瑣碎,非一日可就者,縱使再急,也須得待本官回衙之後方可行之。”
雖不是太明白為何越王府一行人要如此急地交割州務,可裴玄成卻下意識地不想遂了這班人的願,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托辭拒絕了李溫的提議。
“裴大人豈不聞事急當從權麽,今,有聖諭在此,裴大人莫非要行抗旨之事麽,嗯?”
一聽裴玄成如此這般地推托個沒完,李溫立馬便拉下了臉,伸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黃絹蒙麵的聖旨,雙手捧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一派盛氣淩人狀地喝問道。
“裴某不敢,既是有聖旨在,那一切就依聖旨而行好了。”
聖旨一出,裴玄成就算再不甘,也沒了轍,無奈之下,隻能是後退了小半步,躬著身子應答了一句道。
“很好,既如此,你我便算是交接已過,還請裴大人自回府休息,此處便由本官負責即可!”
李溫在來之前便已不知被陳無霜操練過多少回了,對戲碼自是了然於心,這一見裴玄成退縮,立馬緊趕著進逼了一句道。
“李大人留步,本官告辭!”
被逼著交卸了刺史之位之後,裴玄成盡管心中惱火異常,可卻已是沒了再管州務的資格,哪怕再不情願,也隻能是麵色鐵青地丟下句場麵話,一拂袖,領著隨員大步行下了城門樓,自行回府去了。
“嚴大人,本官尚未上任,便遭刺殺,這唐州的治安怕是堪憂啊。”
李溫並未理會裴玄成的負氣而去,側頭看著嚴孝,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
“這……”
明知道李溫這是在打官腔,可嚴孝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是無奈地躬了下身子,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嚴大人,這些刺客能得以混上城門樓,又擁有軍中製式裝備,個中怕沒那麽簡單,必有內應為之,在沒有查清之前,滾滾諸官都難逃嫌疑,本官主意已定,全城戒嚴,所有在場諸官麽,就先都委屈一下,待本官破了此案,再行商榷其餘,不知嚴大人意下如何啊,嗯?”
一朝權在手,李溫可就不客氣地拿起了雞毛當令箭,一派官威十足地吭哧著。
“這,這怕是不妥罷?”
一聽李溫要將所有官員全都扣押起來,嚴孝本就心中有鬼,登時便被驚得冷汗直流,忙不迭地出言反對道。
“無甚妥不妥的,若是走了賊子,莫非嚴大人欲負全責麽,嗯?”
李溫獰笑了一下,毫不客氣地喝斥道。
“大人說笑了,下官豈敢,下官豈敢,隻是,啊,隻是事關重大,大人您看是否稍後再議?”
刺殺朝廷命官乃是重罪,嚴孝哪敢真將這口黑鍋背在自個兒的身上,生生被憋得個麵紅耳赤不已。
“那好,就這麽定了,來人,將所有官員一並請到驛站,好生招待著,回頭本官自有主張!”
李溫要的便是將整個唐州控製在手,又怎會在意袞袞諸官有甚想法,這一見嚴孝已低了頭,自是不再多囉唕,麵色一沉,斷喝了一嗓子,自有一眾越王府親衛們聞令而動,不顧唐州官員們的抗議,悍然將所有在場的大小官員們全都扣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