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李秘書長，我叫徐晃，您可以叫我胖子。”
胖子其實不太懂得官場禮節，居然主動地伸了手出去。李秘書長卻毫不介意地握住了胖子的手，另一隻手還拍了拍胖子的胳膊，“徐晃！我知道的，果然是年輕有為！”
“嘿嘿！”胖子一臉的憨笑，很淳樸。大領導的眼神就是好。
李秘書長側過身，介紹了平陽縣政府常務副縣長劉強，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腦門錚亮，旁邊的一綹頭發翻過來，欲遮還休。劉副縣長又介紹了其餘官員，包括縣政府辦公室主任，縣招商局局長，藏馬鎮書記和鎮長。都是有名有號的大人物，胖子記不住這麽多名字，但都憨笑著與其握手了。
也有一位是胖子認識的，遠遠地站在外麵的三個警察之一，藏馬鎮派出所副所長王啟年。另外兩個警察的官可能比王啟年還大些，他們都沒湊過來。或者是警戒任務在身，或者是還不夠資格？
胖子看過去時，王啟年還使了“熟不拘禮”的眼色――你忙你忙！日子還長著呢，下來再說，以後再說……
這眼神交流倒是被另外兩個警察發現了，三個人就嘀嘀咕咕的。貌似是王啟年在給兩位警官介紹胖子的光輝事跡。
呃，上次王啟年是來配合郎苑工作的，還目送郎苑來我家住下了……
“您就是姥爺吧？大叔的身子骨還硬朗吧？”柳徽音親切地轉向了姥爺，怎麽一副親家母上門的架勢？
“硬……朗！硬朗著呢，您快請坐！”這麽多大人物進了宅子，姥爺還是有點怯場的。其實他早就琢磨著偷偷地溜回屋子了，又怕引起別人的注意。結果柳徽音一句問候，就把姥爺變成了全場的焦點，老頭還挺靦腆的――胖子的憨厚其來有自……
“好來！李秘書長，各位領導，大家都請坐吧？”柳徽音很隨意地在馬紮子上坐了下來，坐得優雅熨帖，就像天生就適合坐馬紮子，也是隨身攜帶著主場。
李秘書長也平易近人地就了坐。官員們又是一通揖讓，靠近領導的馬紮子都是鑲了金邊的。院子裏響起了馬紮子的吱喲合唱。這讓李支書很是鬆了一口氣，剛才他也幫二蛋找馬紮子來著，一番辛苦總算沒有白費――好歹是參與進來了！
然後李支書又小聲訓斥著二蛋泡了茶。茶杯要洗幹淨，客人喝不喝的吧，禮道不能缺了，我說你小子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柳徽音和姥爺閑話了兩句，隨後慈祥不失威嚴地轉向了胖子，分明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範兒，“徐晃，地征好了嗎？”
征地？
胖子不動聲色地看向柳萱，柳萱則不動聲色地朝著大疤那邊努了努嘴。剛端著茶杯出來的大疤又縮了回去，表情分明是說“這事可不賴我啊！”
“征好了！”胖子臉上抽得不明顯。看樣子大疤是被太後召見奏對了？回頭再收拾這廝不遲。
柳徽音應該是重病之後首次出門吧，特意帶著大隊官員駕臨藏馬山，到底是幾個意思？
“藏馬山的自然風光不錯，粗看應該適合的。”柳徽音跟李秘書長談起了正事，也是拉家常的態勢，兩人應該是早就熟識的吧。
“這些年西海岸發展得很快，藏馬山我倒是第一次來，難得的保留了一份淳樸和寧靜啊！”李秘書長也是健談的人。而且領導講話很有藝術性，人家就是不說這兒貧窮落後。
“藏馬山及周邊環境，平陽縣一直是立足於自然保護的，要給全縣人民留下一塊淨土。”劉副縣長的講話水平也不遑多讓，能把落後說成淨土。
不過，劉副縣長更擅長的是察言觀色，李秘書長的眉頭略皺，他就不著痕跡地換了話風，“但對於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並重的大項目，對於有著雄厚實力和長遠眼光的國內外大企業，平陽縣一定會為他們創造最好的投資環境！柳董，平陽人民盼望柳氏集團，如同久旱盼甘霖啊！”
“以後少不得麻煩劉縣長，我本人是看好這裏的。”柳徽音輕聲地笑了笑，一通閑話之後，她再次轉向了胖子，“徐晃，站在集團的角度，你覺得這項投資還存在什麽問題？”
呃，我知道你要投資個啥啊？我怎麽知道還存在個錘子問題……不過呢，胖子臉上難得的嚴肅了下來，誠懇地說道，“柳董，藏馬山是我的家鄉，在我眼裏是最美的。而站在集團的角度上說呢，從省道到此處的十裏山路，想必各位已經體驗過了。不得不說，集團要在此投資，這個瓶頸是必須要解決的。”
柳徽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李秘書長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眾官員小聲地討論起來，聲音剛好能入了李秘書長的耳，卻並並未顯得喧囂。
組織討論的是劉強副縣長。胖子就陪著柳徽音和李秘書長幹坐著，顯得足夠成熟老練，絕非小人得誌。
“秘書長，柳董，來之前孫書記再三指示我，一定要按照秘書長的指示，以最大的誠意，最積極的態度，熱情歡迎柳氏集團來我縣投資。”劉強副縣長習慣性地往額頭上撩了撩那一綹頭發，“剛才我現場進行了調研，藏馬鎮此前對這條道路是進行過規劃的，但因為投資和拆遷等諸多問題，最終沒有建成……”
“規劃投資額是多少？”李秘書長打斷了劉強的報告，臉上掛著文質彬彬的微笑。
“三年前藏馬鎮做出的規劃是一千萬。”劉強迅速地回答道，“這兩年物價漲得太快，尤其是人工成本明顯增加……”
“柳氏集團的一期投資額是三個億。”李秘書長輕描淡寫地說道。
劉強閃亮的腦門上微微見汗，跨了級別向上級領導匯報工作，卻兩次被打斷，這是一種態度啊！
李秘書長，其實前麵也是帶了個副字的，否則就是孫書記與周縣長聯袂作陪了，輪不到他這個常務副縣長。
滄海市是副省級城市，副秘書長的行政級別是副廳，倒也沒頂破個大天去。況且兩院的副秘書長有二三十號呢，李副秘書長位列其中或者並不顯眼。但他身後就是市委副書記啊――誰知道這是副秘書長的態度，還是副書記的態度……
無論如何，陪同李秘書長考察藏馬山，是劉強的一次不大不小的機會。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朝中有人好做官。據說姓周的正在活動著往市裏調，這王八蛋是不會推薦我來接任的。孫書記倒是會在後麵頂我，但他肯使出多大勁來，也是難說。
副處到正處，隻是一小步，九成以上的副處卻是一輩子都跨不過去……
霎時間就是千頭萬緒，心思百轉。劉強緊張之下，連提請縣委縣政府研究的口子都忘了留，直接就代表縣委縣政府表態了，“這條路可以由縣鎮兩級財政統籌，保證以最快的速度建成通車！”
李秘書長和柳董果然齊齊頷首。胖子也跟著瞎點頭，臉皮還有點抽抽。
三個億？
李秘書長說話的聲音並不大，這個數字卻響徹了整個院子，甚至有不少人在喃喃地複述。
聽聲音，至少有上百村民聚集了過來，市縣鎮三級領導進了胖子家？這是咋說呢，這是咋說呢……
牆外道路上熙熙攘攘，有警察在低聲嗬斥。原來執勤的警察還不止是王啟年三人，隻有他們三人夠資格進入院子罷了。這時王啟年也跑到了院子門口，製止吃瓜群眾的探頭觀望。
有兩個禿小子爬上了牆頭，既是瞻仰院子裏的大人物，更是向小夥伴們炫耀自己的本事。二蛋拎著個馬紮子，貼著牆根走過去。那兩個禿小子“嗷”的一聲跳了回去，引起小夥伴們的一陣哄笑，想必是灰頭土臉的。
三五年前，我和二蛋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胖子不由得回憶起了崢嶸歲月，很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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