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漢河穀裏的阿姆河並不算太寬,不過就是八十丈左右罷了,可水流卻甚是湍急,波濤洶湧,水最深處少說也有著五丈上下,河水中含沙量大,呈黃褐色,乍一看上去,倒有些像是縮小了規模的黃河,所不同的是阿姆河上遊多險灘峽穀,下遊卻大多是淺灘,自古以來便不曾通航,加之遊牧民族不善水,也不喜食河魚,自也就沒有漁船、渡船之說,毫無疑問,造舟技術隻能用極差一詞來加以形容,至於劃船技術麽,那就更是糟糕到了極點,近百艘小舟方才下了水,還沒劃出多遠,便有數艘倒翻在了浪濤之中,船上的大食軍卒有若下餃子般地落下了河,在大浪中僅僅掙紮了幾下,便被洶湧的河水徹底吞沒,臨死前的呼喊聲之淒厲著實令人毛骨悚然不已。
“劃,接著劃,不許停!”
因著昨日穆斯塔法•伊本揚陣前昏迷之故,阿穆河算是逃過了敗戰之處罰,然則正所謂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昨夜裏阿穆河便被叫到了中軍帳中,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之後,今晨領兵率先渡河的重擔便不出意外地落到了其之頭上,可憐阿穆河乃是馬上戰將,這輩子都沒下過水,此際舟一動,心驚肉跳自是不消說了的,雙手緊緊地抓在了船舷上,再一見身邊有舟倒覆,更是緊張到了極點,抓住船舷的手都憋出了白痕,隻是職責在身,縱使再怕,也不得不強裝出鎮定的樣子,顫巍巍地嘶吼了一嗓子。
劃,再劃,別說阿穆河已然下了死令,就算沒有,已然進入了激流之中,眾大食官兵們為了保命,那也隻能是盡力地揮動著手中的木漿,當然了,這技術麽,那可就實在是不敢恭維了,這不,眾多小舟一起出發,可到了河心處卻已是陣型大亂,因碰撞或是操作不當之故,又有近十艘小舟翻倒在河水中,船上所載士兵以及輜重自然是毋庸置疑地全都葬進了激流之中,餘者也是紛亂得夠嗆,被大水席卷著直往下遊漂了去,好一通子的折騰之後,總算是有近半的小舟到了對岸,出發之前的一千士兵,真到了對岸就隻剩下了五百不到一些,倒是阿穆河人品大爆發,除了被大浪濺了一身之外,甚事都沒有。
“快,快,你們幾個去察看四周,還有你們,動作快點,立樁子,快!”
雙腳一踏上陸地,阿穆河心裏頭登時便湧起了股踏實,渾然不顧諸軍方才驚魂稍定,咋咋呼呼地便呼喝了起來,又是派人去四周察看敵情,又是喝令諸軍趕緊卸下小舟上的軍用物資,於此同時,也沒忘了下令釘下架設繩橋所需的木樁,忙乎得個腳不沾地。
大食軍不善水,可搭橋的本事還是有的,計劃也算周詳,三十餘艘小舟後頭都捆有長繩子,一頭拴在船尾,一頭拉在岸上軍兵的手中,一過了河,隻消將舟後頭的繩索解下,待得樁子一排排立起之後,往樁子上一栓,再往繩橋上鋪上木板,數座懸橋便可建成了,待到那時,大軍渡河而過便不再是夢想。
“嗚,嗚嗚,嗚嗚嗚……”
夢想無疑是美的,可惜這等美隻是個絢麗多彩的肥皂泡,易碎得很,沒等大食軍展開陣勢,就聽一陣淒厲的號角聲在數裏外的山間爆響而起,旋即便見煙塵滾滾而起中,一大隊**官兵正縱馬急衝而來。
“快,沿河列陣,準備迎敵!”
一見到遠處煙塵大起,盡管早已料到**十有八九會有埋伏,可真見及此,阿穆河的心還是忍不住抽緊了起來,自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不管不顧地便狂吼了起來,喝令手下諸軍趕緊停下搭橋之工程。
大食軍此番渡河之前,便已預計到河對岸應該會有**埋伏,在準備上倒是下了不少的功夫,不少小舟上專門運載的便是兵刃、鎖子甲、弓箭、大盾等武器裝備,此時聽得阿穆河嘶吼得如此之急,又怎敢有大意之心,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撲向了運載武器的小舟,七手八腳地將武器裝備卸了下來,緊趕著穿戴了起來,總算是搶在**衝到前,擺好了一個迎敵之陣勢,但見近五百大食軍分五列而站,第一排為盾刀手,一排排齊腰高的大盾如牆而立,其後是兩排的刀手,再後則是兩排的弓箭手,所有官兵盡著鎖子甲,隊形緊密,乍然一看將過去,頗有點古羅馬步兵團之架勢。
當然了,大食軍這麽個陣型也就隻是形似而神卻差了許多,畢竟大食軍中這一套都是山寨了東羅馬帝國而來的,而東線部隊更是依葫蘆畫瓢地從西線部隊那裏淘來些山寨再山寨的貨色,防禦能力比起古羅馬帝國的步兵軍團來說,自是有著天壤之別,不過麽,用來防禦輕騎兵之突襲卻還是頗為有效的,還別說,東線部隊這一套還從未被東線一帶的部族軍衝亂過,至於用來對付**騎兵效果如何,那就得須檢驗後方知了的。
“全軍止步,陸軍下馬列陣,騎軍壓住陣腳!”
**所在的山穀離河岸的直線距離有著四裏之遙,而到大食軍登岸的位置則要更遠上一些,可也遠不到哪去,攏共也不到五裏之地,對於狂奔的戰馬而論,也就是一刻鍾多一些的腳程罷了,很快便出現在了離大食軍陣不到三百步的距離上,當先一麵鐵血大旗下,策馬急衝的赫然是西征軍副帥蕭三郎,這一見大食軍已然有了準備,蕭三郎並未驅兵直攻,而是勒兵停了下來,冷靜無比地下了將令。
蕭三郎所部兵馬並不算多,也就隻有一個營的陸軍外帶一千人的騎兵罷了,可總兵力卻是比渡過了河的大食軍要多出了兩倍餘,這一列好了陣型,自是比大食軍要壯觀了許多,但見陸軍在前,分三排站立,八百餘支長槍直指大食軍陣,黑洞洞的槍口裏盡是殺機,而一千騎軍則穩穩地端坐在馬背上,各自手按刀柄,雖無言,可一股子肅殺之氣卻是衝天而起,直上九霄雲外。
“進攻!”
一待隊形排好,蕭三郎壓根兒就沒多猶豫,一揮手,冰冷無比地下了令。
“咚咚咚……”
將令一下,每個連兩邊的鼓手立馬敲響了進軍鼓,分三排而站的**陸軍開始了前壓,速度雖不甚快,可氣勢卻是驚人已極,整齊的步點震顫著大地,沙土飛揚中,殺機陡然而起。
“盾陣頂住,弓箭手準備!”
昨日一戰中,阿穆河所部已是嚐夠了火槍的苦頭,這一見八百餘**舉槍向前壓出,陣中不禁便起了些騷亂,眼見及此,阿穆河不得不嘶吼著下了令,哪怕這道命令其實並無半點的實際意義,畢竟雙方之間的距離還有著三百步之遙,就大食軍手中的弓箭那可憐的五十餘步之射程,哪可能威脅得到**的陣型,可不管怎麽說,命令就是命令,雖無用,卻多少還是能起到些穩定軍心的作用的。
兩百五十步,兩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
**壓根兒就沒理會大食軍如何全神戒備,不緊不慢地推進著,一直挺進到了離大食軍不過一百步左右的距離上時,鼓點陡然一變,原本正步走的**“唰”地便停了下來,隨著各連連長的號令聲一起,三排**官兵開始了射擊之表演。
“呯,呯,呯……”
麵對著靜止在不遠處的大食軍,**官兵自不會有絲毫的客氣可言,一陣緊似一陣的槍聲中,子彈有若瓢潑大雨般向大食軍陣射了過去,可憐大食軍措不及防之下,登時便被打得個陣腳大亂,彎刀無用,弓箭也隻是擺設,鎖子甲渾然不能提供多少的保護,至於齊腰高的大盾倒是能起了作用,可護了腳便護不住頭,在**的攻勢麵前,死傷慘重自是必然之事。
“衝,給我衝,殺上去!”
眼瞅著站在原地列陣隻能是被動挨打,時候一久,注定是全軍覆沒之下場,阿穆河登時便急了,大吼了一聲,不管不顧地便驅兵向前狂衝,試圖與**來個短兵相接之肉搏戰。
阿穆河的反應倒是很快,可惜卻不過是加速送死罷了,就**這等射速,別說大食軍隻靠兩條腿飛奔了,便是策馬而衝,也別想在彈幕攔截下衝近**之陣型,他若是不下令衝擊的話,倒還能勉強多支撐一些時間,可這一衝,死傷立馬劇增了起來,膽敢向前邁步的大食官兵盡皆被射殺當場,便是阿穆河這個主將都沒能逃過一死,生生被亂槍射成了篩子,倒是有些心思較為靈動之輩,及時臥倒於地,算是逃過了子彈的橫掃,前後不過一盞茶都不到的時間,大食軍陣已蕩然無存,所有官兵不是橫屍於地,便是抱緊腦袋趴在地上當起了鴕鳥,至此,渡河而過的大食軍已是徹底宣告了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