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啊!有電話嗎?那裁縫你熟悉吧,說說給打個折……巴黎?!”
二蛋掏手機的手僵住了,臉上的歡樂也僵住了,嘴巴和眼睛都張開至最大――巴黎離著藏馬山,好像稍微遠了那麽一點點……
死胖子穿著巴黎定做的西裝,和我在大街上翻滾廝打?
好吧,你打贏了。
好吧,昨天穿的好像不是這套。貌似也是好料子好手工?今天這套則是親眼所見,先跪地給我娘磕了一個頭,又跪地給我丈母娘磕了一個頭。
這也太欺負巴黎裁縫了吧?
巴黎我懂的,據說聖母院還缺個敲鍾的,不知道我去行不行……
李芬也一屁股坐回了沙發上。表情沒有二蛋那麽誇張,卻有更多的尷尬。
進門時還警告了二蛋,你要大方一點,讓著胖子點。都是一塊長大的,別得勢不饒人。胖子強作歡顏地跟我們鬧騰,其實是不想失去了一起長大的情誼――你想胖子心裏能好受嗎?
而胖子伸手要摟抱李芬時,李芬其實是有點心疼的――想抱就抱一下吧,以後就不能抱了。你一定要幸福啊!
合著,我剛才摸的是巴黎定製的時裝?
“晃子,你來找叔,是想讓叔幫你做什麽?”支書畢竟是支書,比兩個孩子鎮定得多。他從茶幾底下摸出一包蘇煙來,嘴上叼了一根,拿著塑料打火機剛要點,就見胖子從兜裏摸出一個亮閃閃的打火機來,“啪”的一聲脆響,藍色火苗出現。
李鐵柱向前抻了抻頭,煙點著了,恢fù坐姿之後才美美地噴出煙來。
而女兒居然沒有扇著小手反對。
“哎哎,你倆也抽!”李鐵柱彈了彈煙盒底部,有兩根煙跳出來,朝著胖子。
“叔,我帶了。平時不怎麽抽的,嘿嘿,都忘了給叔敬煙了!”胖子撓撓頭摸出一包軟中華來。果然是不常抽的,都沒有開封。
不過胖子接過了李鐵柱的蘇煙,把軟中華和打火機都放在了李鐵柱跟前,“這種打火機我還有幾個,這個先給叔用著。”
這一點倒是沒有吹牛。柳萱做事細致入微,雖然胖子不抽煙,但老家肯定有人抽煙啊,禮節不能缺了!軟中華給準備了四條,Z打頭的打火機給準備了一小盒,都放在裝幹果點心那個大紙箱子裏,胖子今天早上才發現的。
二蛋也接了老丈人的煙,掂起Z打頭的打火機,先給胖子點上了――好奇怪,都是那麽一團火苗子,這個怎麽就是看著順眼呢?
要是擱在以前,二蛋見了這種好東西,早就下手搶了。可是今天,二蛋又放回了茶幾上。雖然這打火機摸著手感那麽好,火苗子也漂亮。
一言不合,就覺得有點陌生了。
“我說你個死相!”胖子猛地推了二蛋一把,“這打火機我也給你備了,昨天忘了拿給你了!你不至於記恨吧?”
二蛋一個冷不防,差點順著沙發扶手翻過去,隨後捂著頭尷尬地笑了笑。李芬肥嫩嫩的臉蛋上也有點抽,大家從小一起長大,其實誰的心理都明白,二蛋還得適應一陣子。
而胖子,則在努力地恢fù原狀――這還能恢fù嗎……
“你娃!胖子還是那個胖子!”胖子又好氣又好笑,眼裏臉上,都是特別的真誠,“我以後在村裏的時間也不會太多,有些事情還得你替我張羅著點。”
“你娃!二蛋也還是那個二蛋!有倆臭錢了不起啊?”二蛋終於結束了懵叉狀態,雖然嚷嚷得還是有那麽一點兒牽強,“我不替你張羅誰替你張羅!”
我們三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嗎?
你還搶過我們兩口子的奶喝……這話怎麽就那麽別扭!
可事情它怎麽突然就變了呢?
“叔啊,這事離了您老還真是不成!水庫及周邊的百十畝荒地,我想承包下來。兩千多畝荒山呢,我可以無償地投資一部分,但需要大家夥兒自己動手去種樹,將來的收益呢,我也是分文不取的。就當我喝了那麽多奶的奶錢吧!今天我給嬸兒磕了個頭,但光磕頭……是不夠的。”
胖子的聲音低沉下來,慢騰騰地說著,不知不覺中眼裏就有些潮濕。
這時小芬娘收拾完了灶間,洗了一盤蘋果上來,聞言也禁不住眼圈發紅,“我說你這孩子怎麽突然就給我磕上了呢,我紅包都沒準備。這還是當年那個混小子嗎?”
“嬸兒,我還是,永遠都是。”胖子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小芬娘上前拍了拍胖子,胖子把臉埋在了小芬娘的肚子上。小芬娘就摟住了胖子,輕拍著胖子的背。
李鐵柱有點百感交集,二蛋一時間不知所措,房間裏靜謐無聲。
小芬拿起一個蘋果,細細地削皮。然後把蘋果切成了小塊兒,擱在盤子裏。挨個插了牙簽後,悄無聲息地推到了胖子的跟前。
胖子終於抬起頭來,很不好意思地擦去了淚痕,用的就是巴黎定製的時裝袖子。小芬遞過去麵巾紙時,已經遲了。
“叔,修路的事兒,我現在的能力確實還欠了點。叔你先做著前期吧,鎮上的工作,那兩個村的工作,都需要您去做,畢竟要征地什麽的,都比較複雜。最重要的就是,找人測算一下,到底需要多少投資。投資的事情呢,我再慢慢地想辦法。”胖子笑得還有些勉強,但已經很努力了。
“好!”李鐵柱咬著後槽牙下定了決心,兩隻大手猛一陣地搓,“你叔我從十八歲就開始當皂戶屯的支書,現如今也是奔五的人了。沒想到老了還能做點大事,你就放心交給叔!這是還你小子的願,也是還你叔的願!”
胖子臉上有點抽抽,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叔啊,我還願,是因為我喝過我嬸兒的奶。叔你……”
“噗!”二蛋嘴裏的茶水噴了小芬一臉。小芬惡瞪著無辜的二蛋,卻是小臉一紅,也笑了。
“你你……你個臭小子!”李鐵柱貓腰去撿拖鞋,卻被小芬娘無情地摁住了,“你什麽你?就跟你沒喝過似的!”
藏馬山的娘兒們都是彪悍的,眾人再次哄堂大笑。
氣氛居然和諧了起來,有說有笑地聊著,都是三個孩子小時候的糗事。
期間,不斷有村民過來給李支書拜年。李支書則隆重地介紹了嶄新出爐的大富豪,有誌回饋家鄉的遊子,皂戶屯永遠的村民徐晃同誌。
徐晃同誌則謙虛謹慎地當場拜年,甚至當場謝乳。不到中午,這事兒就在全屯傳遍了,皂戶屯有了新的希望,利在當代功在千秋……
“菜都是現成的,再讓你嬸兒炒幾個,中午咱爺們兒喝兩杯!”李鐵柱拽著胖子不讓走。小芬娘也表示馬上動手,也就是半小時的事兒。
胖子卻是堅決地推辭了,“叔,嬸兒,有機會的。我還得趁熱乎再去磕幾個頭,別的時候拉不下這個臉來呢!我還吃過哪個娘的奶,嬸兒也都跟我說說。我當時也不怎麽記事,就知道吃了……”
“你那時要是記事,我還不能讓你喝了!”李支書把小芬娘護到了身後。小芬娘老臉一紅,“你就胡說八道吧,當著孩子……”
一家人很遺憾地把胖子送到了門外。尤其是支書親自送出門來,這在皂戶屯還是很罕見的。可惜胖子不太懂這種莫大的榮耀。
“二蛋你跟我來,給叔拿兩條煙。打火機也給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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