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賊子敗嘍!”
“哈哈哈……,不堪一擊!”
“一群蟊賊也敢來送死,去它奶奶的!”
……
攻山的吐蕃大軍來得快,敗退得更快,簡直猶如山崩般便全都逃下了山去,隻在山坡上橫七豎八地留下了一地的屍體與傷兵,粗一看過去,少說也有近三百之多,而**居然無一傷亡,這等戰果一出,先鋒營的將士們先是一陣愕然,緊接著便盡情地歡呼了起來。
“混帳,廢物,蠢貨!”
噶爾•摩索多原本也沒指望庫輪堅吉一次進攻便能拿下落鷹嶺,讓其首攻大體上還是以試探**虛實的成分居多,可萬萬沒想到連**的邊都沒摸到,居然就如此快地慘敗而回了,心中的羞惱之意登時便大起了,再一聽山腰處的**哄鬧歡呼,哪還能壓得住心頭的怒氣,憤怒無比地便縱馬衝到了立足未穩的庫輪堅吉身前,高聲咆哮著一揚手,一個大耳光便毫不客氣地扇了過去。
“大將軍息怒,大將軍息怒,末將該死,末將該死,懇請大將軍再給末將一次機會,末將定能攻下此山。”
庫輪堅吉先前將話說得太滿,而此敗又實在是太快太慘了一些,心中自是羞愧難當得緊,同時也不甘得緊,盡管臉被扇得火辣辣地疼著,卻不敢躲閃,隻是麵紅耳赤地哀求著。
“攻,給老子再攻,拿不下山頂,老子砍了你的狗頭,滾!”
首攻已敗,再多說甚子也於事無補,唯有再戰方是正理,噶爾•摩索多身為大將,自是不會不懂這個道理,隻是心緒難平之下,又怎有甚好聽之言。
“啊,是,是,是,末將這就去攻,這就去攻!”
庫輪堅吉隻求能躲過自家主將的怒火,自不敢再多囉嗦,一迭聲地應著諾,便要轉身去整頓敗兵,以圖再戰。
“大將軍且慢。”
沒等庫輪堅吉動身,卻見騎軍千戶長薩塞從旁閃了出來,高呼著叫了停。
“嗯?”
噶爾•摩索多一向剛愎自用,素來容不得旁人質疑其之決定,這一見薩塞冒將出來,臉色立馬便陰了下來,但並沒有出言嗬斥,隻是冰冷地哼了一聲。
“大將軍,唐賊火器犀利,強自狂攻,徒損軍力,當得另行設法,末將有一策,或許能見功也說不定。”
薩塞乃是噶爾•摩索多手下最善智謀之將,早前在與河湟軍交鋒中,便曾吃過手銃的苦頭,其身上的傷勢到如今尚未大好,對火器之威自是忌憚得很,也沒少私下琢磨破解之道,算是略有所得,隻是並不敢肯定是否一定能奏效,言語間自不敢說得太過肯定。
“講!”
噶爾•摩索多正愁著不知該如何應對**的火槍之威,這一聽薩塞有辦法,臉色立馬便緩了下來。
“大將軍明鑒,那火器之力甚大,我部官兵縱使身披重甲,也難幸免,然,若削木為巨盾,以厚牛皮為遮掩,或許能抵近唐賊,到那時,以我大蕃勇士之能,未必不能大勝唐賊!”
薩塞略一沉吟之後,語氣有所保留地將所思之策款款道了出來。
“嗯?好,就這麽定了!庫輪堅吉!”
噶爾•摩索多略略一想,也覺得此法當是可行,心中大喜之下,猛地一擊掌,提高聲調斷喝道。
“末將在!”
庫輪堅吉人雖勇悍,可腦筋卻不是太行,正自迷糊間,這一聽點到了自己的名,自不敢再亂想,忙高聲應答道。
“爾即刻率本部兵馬削木為巨盾,以厚牛皮覆其上,隨後再攻,若是再拿不下山頂,定斬不饒!”
噶爾•摩索多陰森森地掃了庫輪堅吉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了句狠話。
“啊,是,末將遵命!”
一聽自家主將如此說法,庫輪堅吉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小跑著衝到了亂兵之中,呼喝著指揮一眾吐蕃步卒便忙乎開了。
“怎麽回事?爾等聚在一起作甚,嗯?”
吐蕃軍在山腳下的忙活自是瞞不過山腰處的**官兵們的觀察,一眾士兵們好奇之餘,不由地全都亂議了起來,整個陣地上登時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這等情形一出,登時便令剛從團部歸來的陸三勝惱火不已,毫不客氣地便喝斥了起來。
“報告營長,吐蕃狗賊正在山下趕製巨盾,請營長指示!”
一見自家營長已趕到,一眾官兵們自是不敢再瞎議論,自有一名連長站了出來,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嗯?該死!”
陸三勝一聽此言,顧不得再喝斥眾人,趕忙排眾而出,往山下一看,臉色立馬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來……
橡皮山,屬青海南山山係的一部分,位於青海湖的西端,離布哈河口隻有三十餘裏之遙,山勢險峻,延綿數百裏,多陡坡峽穀,山高林密,山下卻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乃是吐穀渾各部族最重要的秋季牧場之一,所謂的“風吹草低見牛羊”之美景在此不過是尋常景致罷了,盡管時值戰時,各大部族精壯之士皆已被吐蕃大相抽調一空,可這等牛羊成群的景致依舊不改,所不同的隻是放牧者由精壯漢子變成了婦孺老幼,畢竟戰事再緊,生活也總得繼續罷,這不,此刻正有一老一少兩名牧者驅趕著一大群綿羊不緊不慢地沿著山邊行走著,漸行漸靠近了一道峽穀處。
“別動!”
就在一老一少方才剛靠近穀口之際,道邊的亂草叢中突然竄起了兩道黑影,隻一閃間,便已將這一老一少盡皆控製住了,兩把寒光閃閃的橫刀穩穩地架在了老少二人的脖頸之間。
“別、別亂來,老朽是鹿回巴彥,自己人,自己人。”
兩道黑影出現的太突兀了些,老少二人壓根兒就來不及反應,待得見到脖子上那閃爍著寒光的利刃,少年人固然被嚇得渾身哆嗦,老者也同樣為之色變,不過倒也沒太過慌亂,而是緊趕著用不甚純熟的漢語高叫了起來。
“口令!”
挾持住老者的是一名壯年**,其並未因老者的自報家門而稍有鬆懈,依舊緊繃著臉,從牙縫裏擠出了冰冷無比的兩個字來。
“蕩寇。”
一聽口令二字,老者已是徹底穩了下來,自信地笑了笑,從容地回應道。
“得罪了,您老請跟某來。”
老者話音一落,壯年**手一抖,橫刀已是回了鞘,告了聲罪之後,一擺手,示意老少二人跟著進穀,二者見狀,自不敢有甚違逆之處,隻得陪了下笑臉,趕著羊群行進了穀中。
“老族長辛苦了,張某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則個。”
老少二人一路行進了穀中,入眼便見數百**將士正或坐或臥地在穀中休息,一個個渾身血跡斑斑,人人殺氣十足,心跳不免因之加快了不老少,正自緊張萬分之際,卻聽一陣大笑聲響起,一身殘破戰袍的張琛已是大步迎上了前來。
“不敢,不敢,將軍乃當世勇將,老朽能為將軍效力一二,實在是老朽的榮幸,此處有些羊隻,量不多,還請將軍笑納。”
鹿回巴彥是一早便已降了唐的,此番受“鳴鏑”密令,暗中幫襯張琛所部,與張琛打過不少的交道,彼此間也算是熟絡得很,言語間自也就隨意了起來。
“有勞鹿回老族長了,此番大勝之後,末將定當為老族長請功,您老裏麵請!”
張琛所部所部能在各路吐蕃大軍的圍追堵截下,得以逃出生天,除了**本身善戰之故外,更多的則是因那些個暗自投向了大唐的中小部落之掩護,其中出力最多的便是麵前這個鹿回部落頭人,實際上,張琛所部能安穩地藏身於這處隱蔽的峽穀內,也正是出自鹿回巴彥的巧妙安排,對此,張琛自是感激在心,這便客氣地招呼了一聲,將老族長讓到了峽穀深處的一座帳篷中,一陣客氣地推讓之後,分賓主各自落了座。
“老族長,這幾日吐蕃賊子可還曾來騷擾貴部否?”
張琛所部目下雖暫時算是安全,可畢竟還在吐蕃大軍的重圍之中,自是不敢掉以輕心,一番客套之後,便即將話題轉到了敵情上。
“那倒不曾,不止我部,便是呼和、宗顏等部也都數日沒見有軍伍前來了,倒是有件怪事,不知何故,吐蕃賊子突然封鎖了整條布哈河,不讓人靠近半步,所有在那一帶放牧之人全都被扣,老朽族中也有不少人被拘,至今生死不明,也不知那欽陵老兒在玩甚花樣,唉,但願沒事方好,若不然,嘖……”
鹿回巴彥顯然是個很健談之人,盡管漢語說得不算太流利,可話題一開,絮絮叨叨地便說了一大通。
“封鎖了?何時的事?可還有其它情況麽?”
張琛乃是智將,鹿回巴彥雖隻是隨口說說,他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內裏的不對勁之處,心一驚,忙不迭地出言打斷了老族長的話頭,頗為著急地追問道。
“唔,老朽算算,啊,該是四日前的事了,到如今這封鎖令也不曾取消,真不曉得吐蕃佬在幹啥名堂,至於其它的,倒是沒甚消息了,唔,等等,前兩日老朽的孫兒說在西麵曾看過很多兵馬連夜趕路,好像正是往布哈河邊去的……”
鹿回巴彥隻是一小部落頭人,於軍略上自是無甚見識可言,自也就不清楚張琛究竟在緊張些甚子,話說起來也就零碎得很,也絮叨得很,可就是如此零碎的話語,落在張琛耳中,卻宛若晴天霹靂一般,饒是其生性堅韌,也不禁為之麵色狂變不已,額頭上的冷汗瞬間便有如瀑布般地狂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