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背山,隴山的支脈之一,橫亙於臨洮與天水之間,山下裏許外有大路繞山而過,地勢險要,向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武德年間,**曾數次在此與東/突厥汗國大戰,並立有軍寨,以為扼守之勢,後,隨著突厥以及薛延陀汗國的沒落,此處已是深處河西內腹,駐軍已撤,可軍寨尤存,後被“黑風盜”據為偏寨之一,早幾年曾屢次於此地打劫過往商旅,阻礙商道,聲勢頗為浩大,秦州與臨州刺史不得不聯合出兵,以大軍圍剿之,“黑風盜”聞風而遁,軍寨再次遭廢棄,僅餘殘垣斷壁於斯,人跡罕至,自是無人知曉今歲年初時,“黑風盜”又悄然潛回此地,再次將軍寨修葺一新,隱隱然又有了往日軍寨嚴整之氣象,此際,一路狂奔而來的孫全福就正自得非常地端坐在山寨的聚義廳中。
望著堂下往來忙碌個不停的一眾手下,孫全福很是得意地微笑了起來,他也確實有著得意的理由在,一手漂亮至極的金蟬脫殼之計耍將出來,他不相信李顯還能找到自己的頭上,縱使是李顯真的派人偷襲了三道溝,那也隻能找到狼牙嶺那個死地去,等**回過神來,自己一行人早已越過天水,躲進隴山裏去了,真到那時,就算李顯將全河西的兵馬都派了來,也休想從茫茫大山裏找出自己一行人的蹤跡,一想到李顯將因算計落空而氣惱的樣子,孫全福臉上的笑容立馬便更燦爛了幾分。
“報,大人,三裏外發現**大隊騎兵,正在向鐵背山急趕而來!”
孫全福顯然是得意得太早了些,沒等其美夢做完,就見一名哨探連滾帶爬地衝上了堂來,連禮都來不及行,便即氣喘籲籲地嚷嚷了起來。
“什麽?看清楚了?是何處的兵馬?”
一聽**殺來,孫全福自是再也坐不住了,猛然跳起,一把揪住那名哨探的胸甲,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嗓子。
“大、大人,是、是從臨洮方向來的,旗幟上標著個‘李’字,屬下不敢靠得太近,實是無法知曉究竟是何人領的軍。”
孫全福的動作實在是太猛了些,那名哨探被嚇了一大跳,臉色瞬間便是一白,可卻不敢怠慢了去,忙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該死!”
不管來的是何處兵馬,那都是衝著自己一行而來的,三裏之距看似不小,可對於縱馬狂奔的騎軍來說,也不過就是半柱香不到的時間罷了,事到如今,要想擺脫追兵幾乎已是不可能之事了,孫全福雖算不得軍略高手,這麽個淺顯的軍事常識還是有的,眼瞅著逃跑已是來不及了,孫全福的心登時便沉到了穀底,氣惱萬分地罵了一嗓子,隨手將那名哨探丟到了一旁,急速地竄出了大堂,放聲高呼道:“全軍集結,備戰,備戰!”
鐵背山軍寨雖已在年初時修葺過一番,可畢竟長時間沒住人了,各處的髒物實在是不老少,一眾盜匪們此時都正忙著清掃不迭,冷不丁聽到孫全福尖細的嘶吼聲,亂紛紛地提著兵刃便跑到了寨牆上,入眼便見一大片煙塵正滾滾向鐵背山席卷而來,登時全都慌了手腳。
“全軍止步,下馬列陣!”
急衝而來的正是李賀所部大軍,但見煙塵大起中,四千騎兵如飛般殺到了山腳下,卻聽李賀一聲斷喝,四千人馬整齊劃一地停在了山腳下,各自翻身下了馬背,飛快地列好了陣型,擺出了一副強攻之勢態,但卻並沒有急著發動攻擊,隻是靜靜地屹立在山腳下,雖無聲,一股子龐大無比的戰意卻因此直衝九霄雲外。
“兒郎們,不用怕,**兵力並不多,我等握地利之優,居高臨下,大勝可期,都給某家打起精神來,守到天黑就是勝利!”
眼瞅著一眾手下未戰先怯,孫全福可就急了,真要是被**一鼓作氣拿下軍寨,那一切可就得全都得交待在此處了,這自然不是孫全福所願麵對的結局,高聲呼喝著為一眾手下打氣加油也就成了必然之舉。
“呼嗬,呼嗬……”
孫全福所言倒也頗有幾分的道理,**兵鋒雖盛,可就兵力而論,攏共也就隻有四千餘人,而山寨裏這一千餘“黑風盜”裏卻不凡高手,憑險而守的話,未見得便不能與**一戰,更遑論此時離天黑也不過一個時辰多一點而已,生拖也能拖將過去,正因為此,一眾盜匪們被孫全福這麽一呼喝之下,還真提起了幾分的精神,一個個盡皆放開喉嚨狂呼了起來,更有猖獗者,甚至衝著山腳下的**便破口罵起了陣來,一時間滿山寨盡是盜匪們噪雜的呼喝之聲,吵吵嚷嚷地,倒也頗有些氣勢。
“一群雜碎!”
山寨裏的動靜如此之大,李賀自不可能聽不到,但卻並未放在心上,隻是撇了撇嘴,不屑地罵了一聲,可卻沒下令急攻,倒不是怕打不下來,而是不想拿手下這些精銳士兵的寶貴生命去換盜匪們一文不值的爛命,至於該如何攻山麽,李賀自是早就有了決斷,這便將葉勝、呼延鐵心等諸將領一並召到了身邊,低聲地吩咐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的調整速度很快,不數息,一陣淒厲的號角聲響過,原本整齊列陣於山腳下的大隊**開始了移動,但見一千官兵在王宇的統領下緩步逼近了通往山寨的陡峭小路,隻是卻並沒有沿路發動衝鋒,而是就在路口處排開了陣型,三百手持圓盾的士兵列成緊密隊形於前,七百弓弩手於後方壓住陣腳,至於其餘各部**,則分散到了山林中,掄起行軍斧就此砍起了柴來,喧嘩聲、號子聲響得震天。
“大人,他們這是在作甚?是打算安營麽?不太可能罷?”
刁三直著眼睛看了半天,愣是搞不懂**這麽做的用意何在,這便撓了撓頭,大惑不解地將問題拋給了站在其身旁的孫全福。
“有甚不可能的,他們敢來攻麽?嘿,想圍困我等,當真是癡心妄想,弟兄們,都守好了,別讓官軍鑽了空子,誰要是敢輕忽了去,某家扒了他的皮!”
孫全福於軍略上也隻是個半吊子的水平,同樣搞不懂**此舉的用意何在,不過麽,此時此刻,為了穩定軍心,他卻是不能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也就隻能是強作鎮定自若狀地一揮手,甚是豪氣地呼喝了一嗓子。
“諾!”
跟隨孫全福來此的盜匪們不是武後那頭派來的高手便是孫全福自己網羅來的江湖亡命之徒,論膽氣倒是都有些,不過麽,真叫他們跟**硬碰硬地來上一場沙場血戰,那是誰都不敢去幹的傻事,這會兒一聽孫全福說的有理,自也就稍稍安了些心,一個個盡皆打起了精神頭,高聲應諾不迭。
“咦,大人不對啊,您快看,官軍怎地將砍下的柴盡皆堆在了山下?”
刁三跟隨孫全福日久,自是知曉孫全福狠辣有餘,而軍略之道不足,任憑孫全福說得天花亂墜,他也不敢真兒個地信了去,故此,他並為隨眾盜匪們瞎咋呼,而是多留了個心眼,始終在注意著山腳下**的一舉一動,待得見**將砍下的柴草繞著山腳圍了半圈,心裏頭的疑惑登時便大起了,這便緊趕著嚷嚷了起來。
“這……”
孫全福聞聲趕緊趴到了寨牆前,細細一看,眉頭立馬便緊鎖了起來,狐疑地揉了揉雙眼,又看了看寨牆邊旗杆上飄蕩著的旗幟,眼神陡然間便直了起來。
“大人,大人!”
刁三等了半天,也沒見孫全福有所表示,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忙不迭地出言呼喚了兩聲。
“該死!官軍要用煙熏,快,所有人都去取水來,用毛巾蘸濕了捂住口鼻,快去,還愣著作甚,等死啊!”
被刁三這麽一鬧,孫全福立馬便猛醒了過來,跳著腳,氣急敗壞地便狂吼了起來。
“諾!”
一眾盜匪們都不傻,到了此時又怎會不知**這是打算利用風向煙熏山寨,又怎敢再多猶豫,一個個緊趕著應了諾,猴急無比地跑去水井處打水沾濕毛巾不迭,一時間整個山寨全都亂成了一團。
“點火!”
**的行動很快,僅僅一刻鍾多一點的時間,便已在山腳下堆起了六堆巨大的柴草堆,又澆上了火油、狼糞等物,隨著李賀的一聲令下,火頭幾乎同時被引燃,滾滾的黑煙直衝而起,旋即便被大風吹著飄向了山腰處的山寨,數息之間,整個山寨便被濃濃的煙霧徹底籠罩在了當中。
山寨裏水井倒是有三口,可打水的水桶卻隻有一個,饒是一眾盜匪們已是在玩命了,可打上來的水卻依舊有限得很,直到山腳下火頭大起,還有超過一半的盜匪們尚未來得及打濕毛巾,被大風席卷上來的濃濃煙霧一熏,登時便被嗆得狂打噴嚏不已,整個山寨裏一派的烏煙瘴氣,亂得不成體統,煙熏火燎之下,視線不出三丈之距,自是無人注意到有一小股**在呼延鐵心的帶領下,已悄悄地順著林中的小道潛向了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