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殿下!”
近半個時辰的梳洗包紮之後,李顯終於施施然地從中軍大帳的後帳轉了出來,早已等在帳中的李賀、張明武以及李耀東三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各自躬身行禮問安不迭。
“免了,都說說看,戰果如何?”
李顯溫和地一擺手,示意眾人平身,大步走到正中的文案後頭,一撩起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麵色肅然地掃了三人一眼,平心靜氣地問了一句道。
“稟殿下,我軍亡一千三百二十一人,傷八百七十四人,其中我部陣亡七百三十一人,傷四百二十人,臨州軍陣亡五百九十人,傷四百五十二人,房當部除兩千餘散兵逸散之外,全軍兩萬六千人馬盡皆覆滅,死傷六千三百餘眾,餘者成擒,隻是遍尋諸俘,始終未見‘黑風盜’匪眾,據查,賊酋孫全福昨夜便已率主力離開,今日一戰中,其餘部又趁亂而遁走。”
李賀在諸將中地位最高,李顯既然問起戰果,自是該由其出麵應答,好在來中軍大帳前,李賀便已令人統計好了相關數據,回答起李顯的問話來,倒也有根有據得緊。
“臨州軍為何傷亡如此之大,李軒寧那廝作甚吃的?人呢?”
李顯昨夜一戰負創甚重,經數個時辰的調息方才勉強恢複了過來,待得趕到戰場後,戰事恰已是結束了的,此前又因忙著與諸部族頭人交談,還真不知曉臨州軍的傷亡竟有如此之大,這一聽之下,自是氣得不輕。
“回殿下的話,臨州刺史李軒寧貪功冒進,擅自進兵穀中,以致遭敵猛攻,後又臨陣脫逃,不單累及臨州軍,更因此折損我‘鳴鏑’五十餘人,王通也因是役身負重傷,懇請殿下明察!”
一聽李顯問起李軒寧,李耀東便是一肚子的火氣,不等李賀出言,他已從旁閃了出來,狠狠地告了李軒寧一狀。
“混帳行子,這狗東西如今何在?”
李顯原本就對李軒寧不甚放心,這才會將王通等一眾“鳴鏑”高手安排在其軍中,怕的便是這廝出幺蛾子,但卻萬萬沒想到怕什麽還真就來什麽,一聽如此巨大的傷亡完全是因李軒寧胡亂指揮所致,李顯的肺都險些氣炸了,猛地一拍文案,氣惱萬分地喝問了一句道。
“已逃回了臨洮城中,末將已派了人去請了。”
李顯一般很少在下屬麵前發飆,可一旦動起怒來,那便是霹靂雷霆一般,李賀與李耀東都被衝得心頭發慌不已,一時間都忘了要答話,倒是張明武還算鎮定,從旁閃了出來,規規矩矩地應答道。
“請?他不配!明武,爾即刻拿孤的印信去,將那混球當即下了大牢,由爾暫屬臨州刺史一職,這就去!”
李顯本就打算將李軒寧撤換掉,此時既有其罪狀在手,自是不會跟其有甚客氣可言,一把抓起文案上的簽筒,從中抽出一根令箭,往張明武懷中一擲,寒著聲下令道。
“殿下,此事恐有不妥,那李軒寧雖是無行無德之輩,然,畢竟是一州刺史,殿下雖有節製之權,卻勢不能隨意處置,須得上本朝廷,方好問其之罪,若不然,恐遭小人構陷,末將懇請殿下收回成命。”
張明武手一抄,眼疾手快地將飛過來的令箭接在了手中,但卻並未應命,而是言語懇切地進諫道。
“嗯,是孤疏忽了,這樣罷,明武即刻趕赴臨洮,就以孤所賜之令箭先行接管臨洮軍權,將李軒寧那混帳東西軟禁於刺史府,回頭孤便上本父皇,議定其罪!”
李顯雖在盛怒之下,卻還是保持了幾分的冷靜,自是知曉張明武所諫無虛,畢竟此際李顯已是跟越王那頭扯破了臉,再加上虎視眈眈的武後一黨以及態度曖昧的太子係,朝中狄仁傑等人的日子也不怎麽好過,縱使不懼,卻也沒必要因這等小事而惹出**煩來,左右李軒寧的罪證確鑿,拿下其不難,自也無必要違製行事,這便虛心接受了張明武的建議。
“諾!”
李顯既已改了命令,張明武自是不會再有甚旁的言語,恭敬地應答了一聲,匆匆退出了大帳,自去接管臨州事宜不提。
“耀東,沙萬裏處可有甚消息麽?”
事情既已發生,再生氣也是徒勞,這個道理李顯自不會不清楚,這便長出了口大氣,強自將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臉微微一側,看了李耀東一眼,微皺著眉頭問了一句道。
“稟殿下,沙萬裏已派人送來了消息,孫全福昨夜便已率全部人馬潛到了三道溝,似有向天水方向逃竄之跡象。”
李耀東乃是“鳴鏑”此番行動的掌總之人,自是知曉李顯必除“黑風盜”而後快之決心,自是不敢輕忽了對“黑風盜”動向的掌控,此時一聽李顯問起,立馬朗聲回答道。
“三道溝?看樣子這廝是打算躲進隴山了,事不宜遲,李賀、耀東,爾二人即刻率本部人馬趕往三道溝,孤再令人知會天水守軍把住各處要道,務必全殲‘黑風盜’於斯!”
李顯久有經略河西之想頭,自是對河西的地形做過全盤的了解,一聽三道溝的地名,立馬便在腦海裏構築出了該處的地形地勢,瞬息間便已斷明了孫全福的算路,自不肯讓其有遠遁之機會,毫不猶豫地便下了追擊令。
“這……,殿下,我等若去,那幫子部落人等若是鬧出甚幺蛾子來,卻該如何是好?”
一聽李顯將自己二人盡皆派了出去,李賀可就有些子急了——連兒灣裏聚集著的各部落之兵不在少數,加起來足足有萬餘人之多,若是李賀所部一離開,此地便僅剩下臨州殘軍一千餘眾,實無法震懾得住一眾野心難馴的部落人等,萬一要是李顯遇險,那樂子可就大了,自由不得李賀不著急的。
“殿下,賊眾中尚有清虛道人在,屬下等恐非其敵,不若待盟會結束後再進剿賊眾不遲。”
李耀東也不放心將李顯留下,隻是他卻不敢似李賀那般犯言直諫,而是拐了個彎子勸說了一番,當然了,好奇昨夜一戰的結果也是其進諫的一個隱蔽用心之所在。
“清虛麽?無須顧慮此人,他此際縱然不死,五年之內也絕無再與人動手之能為,至於此處麽,更是無須多慮,那些個頭人們皆是欺軟怕硬之輩,起不了甚亂子的,不必再多言,就這麽定了!”
昨夜一戰可謂是兩敗俱傷,所不同的是李顯傷得輕些,而清虛老道則傷得極重,雙方力拚之下,清虛老道斷臂逃生,倉皇竄進了密林之中,李顯追之不及,又因傷重亟需療傷,這才讓清虛老道逃出了生天,饒是如此,清虛老道要想跟人動手,沒個三年五載的修養,那是想都別想的事兒,這個自信李顯還是有的。
“這麽說殿下可是勝了?”
李耀東畢竟是江湖絕頂高手之一,對於大宗師之間的巔峰對決,自不可能不動心,先前之所以不敢亂問,那是擔心李顯不悅罷了,此時一聽李顯說得如此自信,登時便來了精神,一激動之下,話不由自主地便脫口而出了。
“嗯,孤僥幸勝了半招,可惜被那老牛鼻子給逃了,罷了,此事回頭孤再跟爾等詳說,都先去罷,將孫全福的頭給孤帶回來!”
昨夜一戰說起來話長,李顯自是不想因此而誤了剿滅“黑風盜”的大事,這便簡單地說了一句之後,麵色一肅,下了將令。
“諾!”
“末將遵命!”
李顯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二人自是不敢再多言,各自躬身應了諾,自去忙著調兵遣將不提。
“咦,快看,**營中有動靜了。”
“哎呀,李賀所部全軍出動了,這不會是要剿滅我等罷?”
“不好,唐人要變卦了,我等要糟了!”
……
**如此大規模的調動所鬧出的動靜自是小不到哪去,正聚集在連兒灣中心高台上議事的一眾頭人們自不可不被驚動,這一發現李賀所部鐵騎軍轟然衝出了大營,登時全都慌了手腳,七嘴八舌地瞎嚷嚷了起來,尤其是那些曾歸附房當部族的小部落頭人們更是嚇得麵如土色。
“放屁,殿下若是要殺我等,先前便能動手了,何須等到現在!誰再敢胡言誣蔑殿下,老夫一刀子劈了他!”
推舉盟主的進程相當之不順,各大小部族頭人們意見亂得很,這令原本以為自己一準能輕鬆登位的頓寧阿極之惱火,再一聽一眾頭人們在那兒胡言亂語,更是擔心李顯見怪,這便氣惱萬分地一把抽出腰間的橫刀,猛地一揮,惡狠狠地罵了一嗓子。
“仆固老弟,你這是何意?大家夥也不過就是隨口說說罷了,何須如此刀兵相向的,殿下都說不以言罪人的,莫非仆固老弟真要違了殿下之令麽?”
明祈也是想著能登上盟主之位的,他可算是看清楚了,李顯要的隻是個聽話之人,至於誰呆在那個位置上麽,李顯顯然不是很在意,若不然,也就不會任由一眾頭人們自決,大可直截了當地讓頓寧阿順勢登位便可了事,這一見頓寧阿舉止失態,立馬抓住機會,猛攻了頓寧阿一把。
“明祈老兒,你說誰來著?找死麽?”
頓寧阿對明祈這個戰時不出力,戰後卻可著勁地爭戰果的家夥最是惱火,這一聽其出言譏諷自己,登時便惱羞成怒了,大罵著便揚刀要追砍明祈,這麽一攪合,高台上登時又亂成了一團,一眾頭人們拉的拉,勸的勸,打太平拳的也混水摸著魚,自是再無人去關心**究竟往何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