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令在先,給爾等半日時間自決,末時末牌前若是沒有答複,爾等就不必答複了,想與乞顏部落同命運者,大可自便!兒郎們,撤!”
寧古思都沒理會一眾頭人們的呆滯神情,大手一揮,咋咋呼呼將李顯的命令轉述了一番,滿臉子的得色,將其狗腿子的本色演繹得淋漓盡致不已。
“寧古思都,你個狗東西,老子……”
拓跋山雄生性強硬,雖懾於**的強大,可卻實在是忍不下寧古思都的猖獗,加之先前出麵求情被拒,麵子上早已是有些子掛不住了,再一聽寧古思都說出如此這般的威脅話語,登時便炸了,麵紅耳赤地罵了一聲,伸手便要去拔腰間的刀子。
“大哥!”
拓跋山野雖始終默默無語,但卻並未走神,這一見自家兄長要衝動,立馬手疾眼快地按住了拓跋山雄抽刀的手,堅決而又緩慢地搖了搖頭,示意其兄不可魯莽行事。
“嗯?哼!”
拓跋山雄雖正在氣頭上,可一見拓跋山野出麵阻攔,卻也沒敢強行堅持,這便冷哼了一聲,恨恨地跺了下腳,強行壓住了心頭的動手之衝動。
“唉,這是啥世道啊,我等不過隻求一安穩都不可得,莫非天欲亡我各族麽?”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這都造的是啥孽啊,唉。”
“我等生而自由,而今竟要為人之奴了,蒼天可有眼麽?”
……
望著一隊隊垂頭喪氣的乞顏部落俘虜被寧古思都所部押解進了黑石關,一眾大小頭人們心全都拔涼拔涼地,一個個盡皆苦著臉哀歎了起來。
“山野老弟,我等中唯有老弟見過那英王殿下,詳情想來也隻有老弟最是清楚,此事莫非真無通融之處了麽?”
慕容文博並沒有跟著一眾頭人們一道感慨萬千,而是緩步湊到了拓跋三兄弟身旁,出言試探了一句道。
“大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而今我等身處屠刀之下,若不早做選擇,莫說富貴,便是性命怕也難保,漢人有句古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以我等兄弟三人之能,未必便不能在軍中建一番功業,還請大哥早做決斷。”拓跋山野沒理會慕容文博的試探,而是目光迥然地看著其兄長,語氣誠懇地勸說道。
“山野老弟,我等此處尚能湊出七萬大軍,未必便不能一戰,若是山野老弟肯出麵主持,老哥哥願鼎力相助。”
眼瞅著拓跋山野不回應自個兒的試探,慕容文博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索性進一步挑唆道。
“慕容老哥,非是小弟滅自家威風,憑英王殿下之手段,有五千兵力便可全殲我等,小弟曾就此與英王殿下論過兵,唉,一敗塗地啊,今,四周**遠不止明麵上這兩萬餘眾,小弟實不敢行以卵擊石之事,慕容老哥若是不信,大可自去嚐試好了,請恕小弟不敢奉陪。”
拓跋山野可不是愣頭青,哪會被慕容文博所忽悠了去,這便一攤手,幹脆無比地將事情挑開了來說。
“二弟,此言當真?”
拓跋山野先前隻說自己不是英王的對手,卻沒細說其中之根由,此際將實情一道出,原本正氣咻咻的拓跋山雄登時便愣住了,狐疑萬分地追問了一句道。
“大哥,小弟素無虛言,英王殿下之能實是遠高出小弟不止一籌,與之對敵,小弟實無半分之信心。”
拓跋山野很有自知之名,雖與李顯僅僅隻是略微較量了幾下,便已深知自己與李顯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懸殊了一些,壓根兒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值此事關全族生死存亡之時,他自是不敢有所隱瞞,這便苦笑著回答道。
“唉,罷了,罷了,一切由二弟做主好了。”
兄弟三人自幼相依為命,拓跋山雄自是很清楚其二弟之大才,這一聽其自言遠不及李顯,心立馬便沉到了穀底,再無一絲的頑抗之心,苦惱萬分地歎了口氣,也懶得再多費唇舌,索性將決定權交到了拓跋山野的手中。
“大哥,此事於我黑黨項而言,雖是一大劫,卻也未必不是新生之開始,若能徹底融入大唐,我拓跋一家因緣際會之下,未見得便不能直上青雲,一切終歸須得靠本事說話。”
黑黨項一族能發展到如今之規模,其中所花費的心血與代價自是驚人得很,身為黑黨項的實際領軍人物,拓跋山野自也同樣舍不得將全族交了出去,然則他更不想坐看全族盡滅之下場,這便強笑著出言安慰了其兄一句道。
“嗯,二弟看著辦好了。”
拓跋山雄心灰意冷之下,實在是不願再多言,悶悶地應了一聲之後,也沒管一眾大小頭人們詫異的目光,徑直走回到了族人中間,盤腿端坐了下來,艱難無比地閉上了眼,對身周的一切來了個不聞不問。
“諸位老哥,小弟之意已決,這便去關上見英王,諸位願同往便一道走,若不願,也請自便好了。”
拓跋山野眼帶哀傷地看了看其兄落拓的身影,而後強自扭回了頭來,對著麵麵相覷的一眾頭人們做了個團團揖,丟下了句交待之後,便即自顧自地策馬向寧古思都所部行了過去。
“慕容老哥,這該如何是好?您老便領個頭罷。”
“是啊,山野老弟此舉實在是太孟浪了些,我等若是就這麽降了,祖宗傳下來的基業豈不得葬送在我等手中?”
“他拓跋家不過是暴發戶罷了,家敗了便敗了,自不會心疼,我等卻是祖輩的傳承,又怎能平白拱手讓了人去,慕容老哥,您老便放個話好了,是戰是走,我等絕不皺一下眉頭!”
……
一眾大小頭人們這一見拓跋山野說降便降,心中的震撼自是可想而知的了,隻是大家夥還都心存僥幸,並不想跟著拓跋山野一道行事,這便將慕容文博圍在了中央,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來。
走?走得了才是怪事了,沒見回鶻部落想走卻落得個全軍覆沒之下場麽?至於戰,那就更別提了,連拓跋山野這個“河西之鷹”都沒勇氣去戰,慕容文博自是更不會做此想法,這一見一眾頭人們要捧殺自己,慕容文博可就不幹了,眼珠子轉了轉,皮笑肉不笑地擺了擺手道:“諸位好意老朽實在是擔當不起,老朽老了,隻想過過太平生活,爾等要戰要走,自己去定好了,就恕老朽不奉陪了。”話音一落,也不給一眾頭人們出言勸進的機會,一縱馬便向著拓跋山野追了過去,顯然是不打算將首先歸順英王的大功平白讓給拓跋山野。
“啊,這……”
“唉,該死的!”
“罷了,罷了!”
……
河西北部草原三大部落到了如今已是一滅二歸降,剩下的一眾小部落頭人們縱使再有不甘,卻也不敢再多猶豫,隻麵麵相覷了一陣子,便即亂紛紛地全都縱馬跟上了拓跋山野與慕容文博的腳步……
呼,總算是搞定了!先前那一戰李顯雖是放手交由高偘去具體指揮,可他本人卻並未就此鬆懈了去,始終在城頭上關注著戰局的變化,哪怕是到了乞顏部落被全滅之時,李顯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可待得見到一眾大小頭人們蜂擁著向關城而來之際,李顯卻是極之明顯地長出了口大氣——別看李顯在拓跋山野麵前強硬無比,血洗乞顏部落時更是眼都不帶眨上一下,可要說將十幾萬遊牧部落盡皆斬盡殺絕,李顯還真未必敢下那個決心,要知道這可是十幾萬人命,不是說著好玩的,萬一被人狠參上一把,縱使李顯有充足的準備,並不擔心會在朝堂上出多大的岔子,可千古罵名隻怕是逃不掉了的,而今勢態總算是沒向最壞的方向發展,李顯自是有理由暗自慶幸上一把的。
“殿下妙策平內患,屬下佩服之至,不敢不為殿下賀。”
李顯一口大氣呼得明顯了些,侍候在其身側的“鄧記商號河西分號”的大掌櫃陸士章自是能感覺得到,立馬毫不猶豫地便是一頂高帽子甩了過去。
“嗬嗬,老陸就休要在孤麵前耍這些了,孤向來不喜虛言,你是知道的,罷了,不說這個了,那幫子雜碎孤懶得去見,就由爾去打理好了,能滿足的便盡量滿足,不必為孤省錢,隻要他們肯交出部眾,經濟上多做些補償也未嚐不可。”
陸士章乃是英王府賬房管事出身,自打“鄧記商號”成立伊始,他便已投身其中,乃是李顯嫡係中的元老之臣,對於這等老臣子,李顯一向隨和得很,雖說李顯素來不喜阿諛奉承之言,卻也沒見怪陸士章的馬屁之言,隻是笑著吩咐了一番,便打算就此進關休息去了。
“殿下放心,屬下知曉該如何做了。”
陸士章乃是此番河西馬場之事宜的核心參與者之一,自是清楚李顯的全盤部署,這一聽李顯如此吩咐,卻也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躬身應了諾。
“嗯,那便好,孤……”
對於陸士章的辦事能力,李顯自是信得過的,自也就懶得再多交待,微笑著應了一聲,抬腳便要走人,隻是人尚未動,便見劉子明急匆匆地從樓梯口冒了出來,不由地便停下了腳步,眉頭微微一皺,一股子麻煩將至的預感沒來由地便湧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