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清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認識胡笙?哦,我的意思是,你們曾經是朋友嗎?同學或是什麽的?”
馬大全低著頭,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著淑清,眼睛裏露出迷茫和一些淑清認不出來的東西。
他搖搖頭,“不,我的意思是,我們不算朋友。你知道,我――我――”他低著頭,看著自己布滿老繭的雙手。有好一會兒他就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似乎睡著了。當他再次抬起來頭的時候他的眼睛裏閃著淚花。胡笙不是他的朋友,從來都不是,趙煤炭才是他的朋友。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晚上,胡笙說他的爸爸給他煮麵吃的那個晚上――
“你爸爸還給我煮了麵,加了雞蛋。他是個好人。”胡笙的笑臉映在他的腦海。他知道他可沒有笑,他一定不會忘記那個晚上,他爸爸給他煮麵加雞蛋的那個晚上。那天他剛剛從外麵回家,剛剛走進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了胡笙坐在他家灶房的矮凳子上,他的爸爸把一碗熱騰騰的麵端給他,他看著他們,卻沒有進去。眼中冒出一種受到傷害的神情――為什麽他的爸爸要煮麵給一個小雜種吃?哦,還有雞蛋……他想著自己要不要進去一腳踢翻他的麵,但是他知道,如果他這麽幹了,肯定會挨一頓揍,他爹會扇他耳光罵他是不明事理的小畜生。他停在那裏既沒有往裏走也沒有離開,然後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馬老板,你是一個好人!”胡笙端著麵,感激的看著馬大全的爸爸。
馬爸爸笑著搖搖頭,“快吃吧!好孩子!”
胡笙聽到這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看著馬爸爸用稚嫩又猶豫的口吻說:“不,我不是,他們都叫我雜種。”
馬爸爸拖了一根凳子在他的麵前坐了下來。將筷子重新遞給他。“你不必在乎他們怎麽說,你好不好不是他們說了算,孩子。”
“我把趙二娃的狗砸死了。”胡笙說,似乎要極力證明自己就是一個壞不得了的孩子。
馬大全聽到這裏愣了一下,他剛剛聽趙二娃說有人砸死了他的小狗,他生氣極了,說如果誰找出砸死他小狗的人,他要賞那個人10塊錢,天,這可是一大筆錢啊。趙二娃的爹當著他們許多孩子的麵給了趙二娃10塊錢。他一聽到這裏就立刻轉身跑了出去,但是他跑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門邊一個裝著雜物的背簍。他的爸爸從灶房裏伸出頭,胡笙也伸出頭,他爸爸在後麵喊他。“大全,吃飯了,跑哪裏去。”
他去告密了,他去幹了一件他這輩子都後悔莫及的事,他告訴了趙二娃,當天晚上他們一夥人就堵在了胡笙回家必經的路上。他們還抄了家夥,拿了木棍。他親眼看見他們暴打了胡笙,他看見胡笙敵不過他們被打得頭破血流,他們用腳踹他,用手扯他的頭發,用棍子戳他的屁眼。一邊打還一邊罵,罵的很難聽,所有他聽過沒有聽過的髒話,他都在那裏聽到了。似乎把這一輩子聽過的髒話都聽完了。他看見胡笙跪在地上向他們求饒,他哭的都要斷氣了,他受不了了,他求他們放過他,可趙二娃那群人越聽他求饒便越打的起勁。他們直到把他打得他一動不動的才鬆手。
“所以,你也動手打了他?”淑清看著馬大全,一隻手放在心髒上,她不敢相信更不願意相信這個鎮上曾經發生過這麽肮髒和齷蹉的事情在那麽小的孩子身上。所以,胡笙會離開――
馬大全搖搖頭,“沒有,我沒有打他。我看見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記住我了,他知道是我告密了,但是――但是――我不知道他們會這樣對付他。我真的不知道。我隻想要那10塊錢,而且他在鎮上沒有人喜歡他,說他是――”
“雜種!”淑清揪著自己的胸口的衣物,她突然深深的理解了陳賢惠的做法。她理解了。她懂了。
“你覺得你家的狗是他殺的?”淑清說。
“是的,沒錯,我認為是這樣的,他殺了馬克的狗,然後來警告我。我怕――”
“你怕他對付馬克?所以,你讓我把馬克送走?”
“不,不,不是這樣,”馬大全搖搖頭,又點點頭,“是這樣。”
淑清被他搞得有點糊塗了。
馬大全看著淑清,吸了下鼻子,伸手抹了一把臉。
“你知道鎮上那個古老的傳統嗎?”他說。
“什麽傳統?”淑清倒是真不知道鎮上有什麽傳統,按理來說她是應該知道的,不過那個時候她們家還沒有搬到這裏來,那個時候她們應該還住在離這裏有好幾公裏路的山溝裏,等她們搬到這裏來的時候,她差不多也要離開這個鎮了,但是她在鎮上上學的時候也沒有聽說什麽傳統,她不記得有什麽傳統,沒有人告訴她,她沒有聽說。
“血祭?你沒有聽說過?”馬大全驚訝的看著淑清,以她的年紀不可能沒有聽說過這鎮子公開的秘密啊,不可能啊!她怎麽不知道。“瘋人院,你知道瘋人院的事情,對吧?”
“你是說,這也跟瘋人院有關?”
“是的,是的,我聽說你上次回來還去過瘋人院的對嗎,去看望那個老瘋子女人,謝君雅帶你去的。”
淑清點點頭。她不太願意提起那個已經死了的瘋子女人。
“她們說鎮上的瘋子都是被下了詛咒的,被追殺那對兄妹的那夥人,被那對兄妹害死在不死山穀,他們的靈魂被不死花鎖住了。那對兄妹是這個鎮子的祖先,是他們發現了這裏並在這裏繁衍後代。但是他們生了很多孩子,大部分都是瘋子,你聽過這個故事,對吧,一定聽過。”
“這是迷信。”淑清笑了笑,這麽說來她想起來了,安小文剛來的時候她問過她這個事情,她不知道安小文是怎麽知道這個鎮子的事情的,但是她對這個鎮子很了解。是的,現在想來還真是有些奇怪。
馬大全搖搖頭,對淑清的話不置可否。“這也許是迷信,真的是迷信,但是,後來瘋子越來越多,死的孩子越來越多,他們就以為是死掉的那夥人在作怪,因為他們其中有一個孩子去采摘蒲公英的時候誤入了不死山穀,那個時候不死山穀是禁地,不知道那個孩子怎麽進去的,回來之後就變了,她口中一直念叨:‘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他們將要割了女人的子宮做雞蛋串。’”
淑清不想再聽下去,她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她不敢相信一個大男人竟然如此迷信這些事情,這些幾百年前,老奶奶們編出來嚇人的故事,她聽過。她的奶奶也告訴過她關於追殺兄妹那夥人的故事,意思讓她不要一個人去山穀或是沒有人的地方。
“這個故事,我聽過。不過,馬老板,這跟胡笙有什麽關係。”淑清顯得有些不耐煩。她覺得馬老板真是有點問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