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主殘暴不仁,欺壓我河西各族,實逆天之殘暴,今我大蕃天兵已至,望風而降者眾,爾等若不早降,必成齏粉,然,本相有好生之德,不忍殺戮過甚,給爾等一自擇之良機,莫要自誤,若不然,大軍一揮,爾等當盡滅無地,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中軍大帳中,一身戎裝的李顯高坐在文案之後,下首高偘、契苾何力等一眾大將分列兩旁,各自手按刀柄,一派的肅殺之氣,居中則站著兩名吐蕃來使,副使為一身材壯碩的千戶長,麵無表情地站於後,前麵則是一文官,正搖頭晃腦地念著噶爾•欽陵給李顯的親筆信,言語可謂是無狀至極,直聽得帳下諸將皆憤然怒視,倒是李顯卻是一臉的平靜之狀,全然將這封所謂的勸降書當成了狂犬之吠。
“大膽狗賊,放甚狗屁!”
“無恥!”
“砍了他!”
……
李顯倒是無所謂,可一眾將領們大多是血勇之輩,哪能容得吐蕃使節如此狂言,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全都哄然怒叱了起來,一時間大帳裏殺氣騰騰而起,若非李顯還穩坐在上首,隻怕這幫子被激怒的大將們早就出刀將這名使節斬成碎片了的。
“嗯!”
李顯不動聲色地任由一眾將領們嘶吼個夠,眼卻始終盯在了那名使節的身上,這一見其一派有恃無恐的淡定,心中不禁暗自冷笑不已,這便一揚手,輕吭了一聲,止住了諸將們的喧嘩,神情漠然地開口道:“你家大相還有甚話要說,就一並都說出來好了,孤給你最後一個開口的機會。”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某乃大蕃使節,殿下您不能……”
那名吐蕃使節顯然是個機靈之輩,這一聽李顯如此說法,立馬便感受到了其中隱含的殺機,登時便慌了神,趕忙出言自救,試圖以仁義之道去擋住李顯的屠刀。
“不能?哼,好一個不能,爾等犯我唐境,是謂賊寇,家中進賊,有何殺不得之說,來人,將這廝拖下去,砍了!”
李顯向來不在意那些所謂的仁義道德,在他看來,那些玩意兒用在自己人身上還成,左右是收買人心之舉措,可對於外敵麽,講仁義道德就是件不折不扣的蠢事,既然噶爾•欽陵要送臉來讓自己打,不打更待何時?也不等那名吐蕃使者將話說完,李顯已不耐地一揮手,高聲斷喝了一嗓子,自有數名帳下親衛衝上了前來,一把摁住那名吐蕃文官,倒拖著便往帳外拉了下去。
“鏘、鏘……”
吐蕃副使顯然聽不懂漢語,自是不明白李顯好端端地怎就下令殺了人,登時便驚怒了起來,一閃身,便要衝上去救人,可還沒等他出手呢,一陣刀鋒出鞘之聲大作間,數名唐將已毫不客氣地將刀架在了其脖子上,隻嚇得那名副使麵色慘白不已,連動都不敢再動上一下,隻是口中卻是用吐蕃語惶急地嘶吼了起來,喊得倒是很響,可惜帳中一眾**將領們卻是誰都不曾理會於其。
“殿下饒命啊,殿下饒,啊……”
吐蕃正使萬萬沒想到李顯居然真的敢下殺手,登時便急得眼淚狂流,不停地掙紮著,嘶吼著,可卻哪能掙脫得了數名孔武有力的親衛,被拖拽著出了大帳,隻聽一聲慘嚎之後,聲音便已嘎然而止了,不數息,一名親衛手持著托盤行了進來,上頭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赫然便是先前那名吐蕃正使。
“爾且將此頭帶回去,告訴你家大相,要攻便請來,孤等著便是了。”
李顯掃了眼盤中的人頭,冷冷一笑,一擺手,示意親衛將人頭送到那名吐蕃副使的麵前,寒著聲說了一句道。
“嘰嘰咕咕……”
吐蕃副使伸出顫巍巍的手捧起了正使的頭顱,口中嘶吼連連,言語激憤無比,隻是帳中諸人大多不懂吐蕃語,愣是搞不懂這廝在嘶吼些甚子,李顯自也不例外,眉頭不由地便微皺了起來,正尋思著要叫名通譯進賬之際,卻見武將隊列末尾閃出了一人,張口便是一陣“鳥語”,直罵得吐蕃副使低頭不敢再多言了。
嗯?李顯一看站將出來的人竟是死守枹罕城的校尉張明武,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就此打消了叫通譯進賬的打算,麵帶微笑地看著張明武在那兒訓斥著吐蕃副使。
“稟殿下,這廝無禮至極,揚言要鼓動噶爾老賊興大軍剿滅我等,實是狂悖已極,末將忍無可忍之下,出言駁斥於其,竟忘了軍規,還請殿下責罰。”
張明武罵完了那名副使之後,這才驚覺自己的行為有些子冒昧了,趕忙對著李顯便是一躬,自請起罪來——論軍職,張明武本不夠格參與大帳議事,也就隻因著是枹罕城守備的緣故,方才得以列席,在場諸將最低的至少也是中郎將,級別上比張明武這個區區的校尉不知高了多少層,一眾大將們都沒放話,他張明武貿然出頭,著實是有些子越俎了。
“無妨,張校尉在何處習得的吐蕃語?孤卻是好奇得很。”
對於張明武這個扭轉了整個戰局的功臣,李顯自是曾派人調查過了其之履曆,本就有了栽培其之心,隻是尚未得便罷了,此時見其居然通曉吐蕃語,心中對其的觀感自是更好上了幾分,這便笑著一壓手,示意張明武不必緊張,接著,以拉家常的口吻問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話,末將久在邊關,因與各路商旅交道打得多了,也就此學了些各方之言,僅能勉強用之,實談不上精擅。”
這一見李顯並未責怪自己的孟浪,張明武自是徹底地放下了心來,但卻不敢因之失了禮數,忙一躬身,緊趕著出言解釋道。
“原來如此,能從細微處著手,張校尉倒確是有心人,不錯,孤帳下正缺一親衛隊副,不知張校尉可願屈就否?”
現時的大唐乃是天下第一強國,周邊諸國之高層莫不以說得一口流利漢語而自得,可大唐之民,除了行商之外,卻是甚少有人會去學他國之語,就更別說一眾大唐官員們了,一個個盡皆大國心態足得很,視他國之語為蠻言,壓根兒就不屑一顧,可張明武卻能在此處上用心思,足見其人之敬業,而這,正是李顯最為看重的品質,加之本就有栽培於其之心,這便順勢給出了個邀約。
“多謝殿下厚愛,末將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李顯的親衛隊副可是從四品的官銜,比起張明武眼下的正七品小官來說,整整高出五級,這還不算地位上的懸殊差距,說是快從天而降的巨大餡餅也絕不為過,愣是令張明武聽得眼都直了起來,好一陣子愣神之後,這才滿臉子激動之色地躬身應了諾,那等幸福狀著實令一旁站著的諸將們好一陣的眼饞。
“嗯,這話孤記住了,爾且將孤先前的話告知這吐蕃小兒好了。”
李顯沒再多囉嗦,隻是笑著擺了下手,淡淡地吩咐了一聲。
“諾!”
李顯既已開了口,張明武自不敢再光顧著激動,忙高聲應了諾,而後一個大步邁到了那名兀自被數名將領壓製著的吐蕃副使麵前,用吐蕃語將李顯給噶爾•欽陵的話重複了一遍,又喝問了幾句,直到那名副使表示已聽懂了之後,這才將交涉的詳情用漢語向李顯交待了一番。
“很好,來人,將這廝趕出營去,諸公即刻回營,勒兵備戰,小心吐蕃賊子暴起發難!”
事情既已處置完了,李顯也不想再多費唇舌,這便一揮手,下了道命令,自有數名帳下親衛湧上前來,接管了那名吐蕃副使,將其推搡著趕出了中軍大帳,一路押解著轟出了**大營……
“大相,唐賊猖獗,辱我太甚,末將請命即刻衝營,一舉擊垮唐賊!”
“大相,士可殺不可辱,唐賊如此藐視我等,當誅!”
“大相,自古以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唐賊安敢無禮若此,欺人太甚了,打罷,末將願為先鋒!”
……
吐蕃大軍自抵達後,便即列陣於**營地外裏許之地上,十數萬兵馬齊整無比,用意自然是要以盛兵之勢動搖**之軍心,卻不料派去的正使被斬了不說,副使還帶回了李顯的藐視之言,登時便令一眾吐蕃大將們全都暴怒了起來,圍著噶爾•欽陵直嚷嚷,人人言打,個個要殺,士氣確是高昂到了頂點。
“撤兵兩裏,安營紮寨!”
不止是諸將惱火,噶爾•欽陵也同樣氣得不輕,他此番派出使者之本意是想試探一下李顯的反應,看能否激得李顯不顧一切地殺出營來,當然了,噶爾•欽陵也就是姑且一試罷了,並沒真指望李顯會愚蠢到那個地步,但卻沒想到李顯居然敢殺使立威,望著副使手中那顆猙獰的頭顱,噶爾•欽陵額頭上的青筋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來,恨不得即刻縱兵衝擊**大營,一舉將**就地掃蕩個幹淨,奈何想歸想,做卻是做不得的,真要是這麽去做了,除了平白折損兵力之外,怕是啥收獲都沒有,有鑒於此,盡管氣憤難平,可噶爾•欽陵還是隻能強忍著怒火,寒聲下了撤兵之令,一眾吐蕃大將們見狀,雖心中頗為不甘,卻也不敢違逆了去,隻能是各自將兵退到了兩裏外,忙活著安營紮寨不提。
嗬嗬,這老狗還真能忍,不愧是個狠人!站在營門塔樓上的李顯眼瞅著吐蕃大軍默默退了去,自是知曉原本指望著以殺使來激怒吐蕃大軍強攻己方大營的一點點小心思也就此落到了空處,不過麽,卻也沒太在意,隻是無所謂地聳了下肩頭,自顧自地轉回中軍大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