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一轉眼已近了中秋,京師裏一派佳節即將來臨前的忙碌,李顯同樣很忙,不過不是忙著習武,那事兒早已習慣成自然了,每日裏不練習上半天,總是覺得渾身不得勁兒,李顯忙的就一件事——數錢數到手抽筋!
兩個半月,說長不算長,眼一眨便溜過去了,可就是這麽短短的幾十天裏,光是折扇一項李顯就足足賺了近萬貫——自打宮中開始流行折扇之後,權貴之家自也都跟著有樣學樣,僅僅十數日間,小巧的折扇便成了京師最流行的小玩意兒,上至權貴,下至屠夫走卒,幾乎人手一柄,所差的不過就是折扇的檔次罷了,有錢的玩金玉,沒錢的就白扇子也能將就,李顯所搞的那個折扇場子接連擴建了幾回,產量依舊是供不應求,不止是京師地麵的商賈扛著現錢在登貨,便是洛陽乃至江都等地的客商都蜂擁而至,每日裏收回來的銅錢之多,隻能用牛車來拉,可把李顯給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第一炮順利打響,財源可謂是滾滾而來,然則李顯卻並沒被折扇的暢銷衝昏了頭腦,隻因他很清楚折扇這玩意兒工藝簡單,仿製極易,現如今市麵上都已出現了“山寨”貨,隻是因著水貨的規模尚小,質量也遜得很,這才讓李顯賺得個盆滿缽溢,到了明年,那可就甭想有今年的光景了,畢竟“山寨”這玩意兒可是國人的看家本事,源遠流長得很,沒啥東西是國人仿製不出來的,不過麽,李顯也不在意,畢竟折扇隻是李顯用來挖第一桶金的工具罷了,就算放棄了也沒啥大不了的,等明年旁人一擁而上玩折扇,李顯這頭可就準備上香皂了,隻要有新東西源源不斷地整出來,自是不怕沒錢賺。
錢可是好東西來著,李顯自是不會嫌錢多,實際上,就這麽一萬貫的錢財李顯還嫌少呢,不說別的,光是林虎那頭暗中在京師各處開酒樓茶肆的花銷就去了近半,再算上高邈那頭跟宮中大小宦官們通關節、收買人心的費用,一萬貫就已剩不下多少了,至於鄧誠那頭麽,商號的擴大運營也需要銀子的支持,就這麽著,但見錢如流水般地進來,又如流水般地出去,鬧得李顯的府上像似開銀行搞存貸一般,真落到李顯口袋中的還真沒多少,不過麽,話又說回來,錢賺來就是為了花的,隻要能花在正道上,哪怕再多李顯也絕不會心疼。
羅馬不是一天能建成的,同樣的,李顯所想要的情報體係乃至基本班底的建設也不是旦夕便能看到規模的,急自然是急不來,隻能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去走,李顯有十足的理由相信,隻要時間充裕,一切皆有可能,當然了,那些都是遠景,暫時隻能想得到,卻摸不著,李顯自不會坐在那兒空想連篇,樂嗬歸樂嗬,李顯卻始終沒忘了關注朝局,尤其是高宗封禪泰山前的各項準備工作。
李顯記得很清楚,前一世時,高宗同樣是在明年正月初一封禪泰山,也同樣是出自武後的鼓動,期間發生的變故無數,每一樁都具有著深遠的影響,這其中的頭一個變故便是武後慫恿高宗讓其擔當亞獻,理由是“皇帝乃是天子,祭祀上天屬家事,豈能由外人擔當獻祭,妾乃媳婦,當自為之”,高宗居然同意了這麽個荒謬的理由,下詔由武後為亞獻,燕王妃為終獻,生生將一場好端端的封禪儀式搞成了千古之笑柄。
封禪乃是大典,自古以來皆有定例,首獻自然是皇帝,而亞獻則由禮部尚書擔綱,至於終獻麽,一般情況下則是由朝中最德高望重者擔任,被武後這麽一亂改,隆重的儀式立馬成了小醜劇,說是遺臭萬年也絕不為過,當然了,武後之所以會如此胡搞,自然有著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前一世封禪時,武後已經臨朝,與高宗合稱二聖,隻是地位尚不穩固,擔當亞獻一來可彰顯身份,二來也可趁此封賞群臣的良機收買一下朝臣們的心,三來麽,也是故意如此張狂行事,看看有沒有哪位不識趣的敢站出來做仗馬之鳴,結果呢,滿朝文武連個屁都不敢放,武後的地位遂穩,再無人敢稍有違逆。
前一世的李顯隻是個懦弱無能的少年親王,盡管明知武後此舉大為不妥,但卻沒那個膽子明說,也沒想得太深遠,但是今生麽,李顯可就不想再旁觀了,為了避免悲慘的將來再度重演,李顯別無選擇,隻能奮起而抗爭,哪怕冒上些風險,也在所不惜,問題是前世與今生的政治生態已因著李顯的橫插一腿而有了些微的區別,至少武後臨朝這一條並沒有出現,李顯也不敢肯定武後是否還會提出亞獻的要求,故此,他隻能等,等待著洛陽方麵消息的傳來——在李顯的記憶中,這份封禪詔書出爐的時間是中秋前的一天,夾雜在封賞群臣的詔令中公告天下,此際已是八月十二,算來也就是後日便可見分曉,隻是李顯沒想到的是這個分曉來得比預計的還快——李顯方才剛習完武,甚至還沒來得及梳洗,東宮便來了人,請李顯即刻進宮議事。
“臣弟參見太子哥哥。”
太子有召,李顯自是不敢怠慢,簡單地梳洗了一番,便急趕著進了宮,方才一進顯德殿的書房,入眼便見太子李弘正麵色凝重地端坐在幾子後頭,李顯忙搶上前去,恭敬地行禮問安道。
“免了,七弟來,坐下罷。”
李弘的精神似乎極為疲憊,這一見李顯到了,強自笑了笑,手指著幾子的對麵,示意李顯入座。
“謝太子哥哥厚愛,臣弟站著便好,請太子哥哥訓示。”
太子乃半君,其對麵的位置可不是那麽好坐的,那可是有跟太子分庭抗禮的意味在內,李顯可不想如此冒失行事,這便忙不迭地遜謝了一句道。
“七弟無須如此,此處並無外人在,你我兄弟何須分得如此見外,坐下罷。”
一見李顯如此謹慎小心,李弘不由地便笑了起來,擺了下手,有些嗔怪地說道。
“是,臣弟遵命。”
一聽李弘如此說法,李顯自是不好在矜持,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依言入了坐。
“為兄聽聞七弟近來習武勤勉,甚是欣慰,以七弟之才幹,將來必能大成。”李弘並沒有一上來便切入正題,而是笑著誇獎了李顯一番。
“太子哥哥謬獎了,臣弟蒲柳之姿耳,隻是奢望能以勤補拙罷,實非成材之輩。”在鬧不明白李弘此番召見的用心何在的情況下,李顯自是處處小心謹慎,言語謙遜無比。
“嗯,勤能補拙,這話說得好,但凡有大毅力者,事竟成也,古人誠不我欺,七弟能謹守此條,來日之成就必不可限量,實我社稷之福也。”李弘似乎特意要捧李顯一把,有些不依不饒地讚賞著,可聽在李顯的耳朵裏,卻有些子不對味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廝想作甚來著?架咱上火爐麽?李顯乃靈醒之輩,自不可能因著李弘的幾句好話便暈了頭,肚子裏直犯叨咕,可臉上卻滿是感激之色地回道:“太子哥哥教訓得是,臣弟自當牢記在心,當依太子哥哥之言行事,不敢或忘焉。”
“嗯,那便好。”李弘顯然很滿意李顯的表態,笑著點了點頭,而後麵色突地一肅,語氣沉重地開口道:“父皇將封禪泰山,著我等九月底動身前往,這一條七弟該是都已知曉了罷?”
“回太子哥哥的話,臣弟已有所耳聞,隻是尚未接到父皇之召令,不知太子哥哥對此可有何見教麽?”一聽李弘提到了封禪泰山一事,李顯的心立馬便是一個抽緊,隱隱有著種不太妙的預感在湧動,好在李顯城府深,卻也沒露出甚破綻,隻是恭謙地回了一句道。
“見教?七弟一向高才,該是為兄向七弟求教才是。”李弘自嘲地笑了笑,一擺手,止住了李顯的辯解之言,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黃娟蒙麵的詔書,雙手捧著遞給了李顯,語帶苦澀地開口道:“父皇有詔書在此,七弟且看看罷。”
來了,戲肉來了!李顯心中滾過一陣驚悸,可臉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之狀地推辭道:“太子哥哥見諒,臣弟實不敢無禮非法。”
“不必擔心,七弟隻管看便是了。”李弘堅持著將詔書往李顯麵前又遞進了幾分,不容置疑地說道。
“是,臣弟逾越了。”
李顯對於詔書中的內容其實好奇得緊,前番推辭不過是表麵文章罷了,此時見李弘堅持,自也就樂得順水推舟,恭敬地應答了一聲,雙手接過了詔書,擱置在幾子上,而後跪著挪後了一步,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這才挪上前去,伸手攤開了詔書,細細地看了起來,不看不打緊,越看臉色便越是凝重,心跳得跟撞鹿似的,額頭上的汗珠子也不由自主地沁出了老大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