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兒乖,小妮兒俏,小妮兒快睡覺……”
洛陽宮鳳儀殿,一陣呢喃的歌聲在殿中輕輕地蕩漾著,若是有朝臣在側,一準會被赫得下巴掉了一地,隻因這唱歌之人赫然竟是一向鐵腕無情的武後,但見一身水色長裙的武媚娘坐在榻前的錦墩前,俯身榻上,一手持團扇,輕輕地搖著,另一隻手則輕柔地拍著太平公主那柔弱的小身軀,口中輕唱著山西民謠,滿臉的溫柔之色,好一幅母愛之圖譜。
或許是真的困了,也或許是武後輕柔的歌聲起了作用,小太平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緩緩地合了起來,紅嫩嫩的嘴唇吧咂了幾下,小巧的鼻翼輕輕地抽了抽,呼吸漸長,就此沉沉地進入了夢鄉之中,那副可愛的小樣子令武後看得如癡如醉一般,久久不願將視線移開。
“娘娘。”
就在武後母愛泛濫之際,一聲低喚突然在其身後響了起來。
“嗯?”
被驚動了的武後不悅地回過了頭去,見是司禮宦官高和勝到了,眉頭微微一皺,但卻並未多說些甚子,隻是從鼻孔裏輕哼了一聲。
“娘娘,京師的奏報到了,請娘娘過目。”
眼瞅著武後臉色不愉,高和勝自是不敢怠慢,忙小心翼翼地將手中捧著的奏折高舉過頭頂,低聲地稟報道。
“嗯。”武後還是沒有開口,也沒有去接高和勝手中的奏折,而是回過了頭去,愛憐地看了看太平公主,而後款款地站起了身來,輕移蓮步行出了房,徑直向前殿而去,高和勝見狀,自不敢多言,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後頭。
“娘娘,這奏折……”
待得到了前殿,武後神情漠然地斜靠在胡床的軟墊子上,半晌竟無一語,高和勝等了片刻,見武後沒有任何的表示,不得不小聲地試探了一句道。
“遞上來罷。”
武後瞥了高和勝一眼,漠然地吭了一聲,一派無可無不可之狀,這也不奇怪,那奏本裏寫的是甚東西武後其實早就已得了線報,壓根兒就無須再看,不過麽,既然高何勝如此問了,武後倒也沒堅持,接過了奏本,隨意地瀏覽了一番,而後順手將奏本丟在了麵前的幾子上,也不出言點評,隻是平靜地問了一句道:“陛下何在?”
“回娘娘的話,陛下這幾日都在魏國夫人處。”一聽武後問起高宗的行止,高和勝的身子不由地便是微微一個哆嗦,可也不敢隱瞞,緊趕著應答了一聲。
“嗯。”武後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可也沒多說些甚子,隻是不置可否地從鼻孔裏發出了一聲輕吭。
“韓國夫人也在。”高和勝話說到這兒,頓了頓,偷眼看了看武後的臉色,而後又加了一句道:“老奴聽說魏國夫人求封,陛下似已應允,許之為魏妃。”
“魏妃?嗬。”一聽此言,武後突地笑了起來,隻是眼神裏的殺意卻是毫無掩飾地閃爍著,可也沒再多說些旁的,隻是指了下幾子上的奏折,聲線淡漠地開口道“高公公,這奏折就交由許侍中處置好了,去罷。”
“是,老奴告退。”
高和勝雖是武後的心腹,然則此事關係重大,他也不敢胡亂進言,此際見武後發了話,自是暗自鬆了口氣,忙不迭地上前取回奏折,恭敬地應答了一聲,自去尋許敬宗不提,卻是沒注意到其身後的武媚娘眼中噴薄而出的怒氣與殺意又是多的可怕與陰森……
“陛下,來,奴婢為您剝了枚葡萄,請您品嚐。”
鳳儀殿中武媚娘怒氣滔天,明心閣裏卻是歌舞升平,一身低胸紅裙的魏國夫人賀蘭敏月膩在了高宗的懷中,一隻素白的小手捏著枚剝好了皮的葡萄,舉到了高宗的嘴邊,填膩膩地發著嗲。
“好,好,朕吃,朕吃。”
高宗一雙大手在賀蘭敏月身上上下遊走著,口中含糊地應了幾聲,張嘴將葡萄含進了口中,卻並不往裏吞,賊笑兮兮地低下了頭,貼到了賀蘭敏月的嘴邊,擠眉弄眼地嬉笑著,賀蘭敏月見狀,假作嬌羞地“嗯”了一聲,如水蛇一般的細腰肢扭了起來,撒著嬌,故意不肯就範,直到高宗佯怒之際,這才輕啟紅唇,與高宗對了個嘴兒,各自吃下半枚葡萄。
“陛下真壞,又欺負奴家了。”賀蘭敏月一派羞答答狀地俯身在高宗的胸膛上,小手成拳,輕輕地捶打著。
“哦?哈哈哈……”高宗顯然很享受賀蘭敏月這一羞態,好一通子大笑之後,貼著賀蘭敏月的耳根,調笑道:“月兒的葡萄真好吃,要不身上兩顆也與朕嚐嚐?”
“陛下壞,嗯……,奴家不依了。”
賀蘭敏月扭動著腰枝,一派欲拒還迎之狀,逗得高宗哈哈大笑不已,心癢難搔之下,在賀蘭敏月身上揉動的手不由地便加了幾分的勁,大有將賀蘭敏月就地正/法之衝動。
“啟奏陛下,許侍中求見。”
就在高宗樂不可支地大笑著之際,司禮宦官高和勝從殿外匆忙而入,躬身稟報道。
“啊,這個……”
高宗這會兒正樂在興頭上,自是不想見許敬宗,奈何又怕許敬宗見怪,遲疑著不肯宣召,可也不敢明著說不見,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陛下……”
賀蘭敏月本就不待見高和勝與許敬宗這兩個後黨中人,此際見高宗猶豫不決,眼珠子一轉,嬌滴滴地喚了一聲。
“啊,好,好,好。”
這一見賀蘭敏月不高興了,高宗立馬便有些慌了神,顧不得許多,緊趕著便低頭去哄懷中的玉人兒。
“陛下,京師禮部發來奏本,言及要為上官儀請諡號,諸臣工議之不決,許侍中前來請陛下定奪。”
高和勝等了好一陣子,見高宗光顧著哄賀蘭敏月開心,卻絲毫沒有召見許敬宗的意思,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了一句道。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這事情讓皇後看著辦罷,去,快去!”高宗哄了半天,都沒見賀蘭敏月消停下來,哪有心思去管甚諡號不諡號的,不耐煩地揮了下手,示意高和勝趕緊走人了事。
“是,奴婢遵旨!”高宗既然已發了話,高和勝自是不敢不從,躬身應了諾,緊趕著退出了大殿,腳步匆匆,可嘴角邊卻掛著絲得意的笑容……
周王府的小校場上,李顯靜靜地站在場心,任憑輕風拂亂了發際,卻不曾有絲毫的動彈,屹立如山一般,唯有陣陣凜然之氣在彌散,突然,一片落葉隨風飄來,晃晃悠悠落在了李顯的肩頭之上,霎那間,李顯凝聚起來的氣勢就此爆發了開來,但見李顯按在腰間刀柄上的手腕一抖,“嗆然”一聲脆響,刀已出鞘。
“殺,殺,殺!”
隨著李顯一聲聲的斷喝響起,刀招已出,但見李顯人隨刀走,一刀緊接著一刀,霍霍的刀光如雷霆,似怒潮,可謂是霸氣十足,殺意衝天!
“好!”
“殿下英武!”
“好刀法!”
……
李顯一套“霸刀七絕”使將下來,頗得其中三味,一眾在場邊圍觀的侍衛們見狀,全都情不自禁地喝起彩來——李顯這套刀法可不是軍中的大陸貨,而是一代軍神李靖的成名刀法,實非等閑可比,刀招並不複雜,可氣勢卻極為的雄渾,講求的便是有我無敵的霸氣,易學而難精,然則李顯僅用了三天,便已將這套刀法使得嫻熟無比,不僅是招式無差錯,更難得的是精氣神無一不吻合刀意,就宛若已習練此刀法多年了一般,這等悟性與能耐,不止是一眾侍衛們為之叫好不迭,便是一向不苟言笑的李伯瑤也暗自感歎不已。
“李將軍,小王演刀已畢,請將軍斧正。”
須臾,七招已過,李顯緩緩地收住刀勢,手腕一扭,抖出一個刀花,瀟灑地收刀入了鞘,而後對著站在不遠處的李伯瑤一躬身,很是恭敬地請示道。
“今日到此為止,後日習騎術。”
李伯瑤並沒有出言點評李顯的刀法,甚至連笑容都不曾給一個,隻是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而後一轉身,徑自離開了小校場。
哈,咱還真是習武奇才麽,嘿,爽!李顯跟隨李伯瑤習武日久,自是知曉李伯瑤的性子——沒有批評便是最大的表揚,眼瞅著自個兒的刀法已能入得李伯瑤的法眼,李顯心中的得意自是不消說了的。
“殿下,林奇、林禦史又來了。”
就在李顯暗爽不已之際,高邈匆匆地湊到了近前,小聲地稟報道。
“不見,就說孤正習武,沒空!”
自打半個月前的朝議之後,林奇已是數番上門求見了,來得倒是勤快,可惜李顯並不想見他,哪怕其自稱帶來了李賢的親筆信,李顯也依舊讓其吃上個閉門羹,這會兒李顯依舊沒改變初衷,還是不想讓其走進自家府門半步。
“殿下,林禦史自稱有東都之要緊消息,您看……”
李顯雖已明言不見,可高邈卻不敢不將林奇的來意詳細稟明。
嗯?莫非是諡號的事情有準信了?李顯一聽是洛陽的消息,心中立馬為之一動,眉頭不由地微皺了起來,默默地思索了一陣子之後,這才一揚手道:“讓他在前廳等著,孤梳洗完便去。”話音一落,也沒管高邈應沒應承,自顧自地便向府中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