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語問過韋彤,“我以為你會跟思明而去,沒想到你活了下來。”
“是什麽讓你改變了主意?”
韋彤看了寒晨一眼,笑而不語。
答案在寒晨身上,寒晨笑了笑,“隨我來。”
這是幾天後的事情了,冷語恢複到了正常人的樣子,可以隨意下床走動。
但本身的力量連個初紫都不如。
寒晨也總算可以出門活動,不過得坐著輪椅。
現在這個推輪椅的人,自然是冷語。
秋玉玉跟韋彤二人去寒晨家去了,據說秋玉玉想學刺繡,韋彤便教她。
刺繡霜霜也在學,冷語不大明白,刺那玩意幹啥。
冷語將寒晨推出醫院,寒晨說了個地址,冷語推著寒晨趕往目的地。
此時下午三點左右,時常下雪的天不再下雪,反而出了太陽。
冬日的太陽溫暖異常,許是因為世間太冷的緣故,以至於一點點溫度就彌足珍貴。
寒晨看著太陽,緩緩地說:“每次完事後,我都會聽一首歌曲。”
“什麽事?”,冷語一邊推著,一邊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一些違背本心,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就好比一個快餓死的人,為了活下去,哪怕再不願意,也會易子而食——把自己的子女跟對方的交換,然後煮了吃。
“因為我聽歌,被別人笑話了,笑話我就像一個剛殺了人的惡人,又跑去燒香拜佛,祈求神明的原諒。”
“你知道我是怎麽回答他們的嗎?”
冷語搖搖頭。
“我是這麽回答的:我隻是個普通人,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普通人。”
“我無法決定我自己的命運,也無法去改變這個世界。”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我所能。”
寒晨之所以有這個想法,是因為上次跟王在紅河市的戰鬥中,死了太多戰士。
那些戰士的父母,痛斥寒晨決策不行,才導致死了那麽多人。
當時漫天的輿論壓力,壓得寒晨不敢出門——這次是他第一次出門。
官方曾想過要為他辯解,他拒絕了。
如果罵他能讓人好受些,他是願意的。
冷語問為什麽跟他說這些,寒晨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話得等一等,等待會兒說。
夕陽西下的時候,二人來到了寒晨所說的目的地。
這裏是一個城中村——首都城裏的一個山村。
冷語很好奇,在首都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還有未開發的村子。
“這裏是生我養我十八年的地方。”
“也是總元帥的家鄉。”
冷語明了,原來是因為這層關係而沒有開發。
冷語推著寒晨朝寒晨指的方向推去,那是他的老家。
路上遇到了少許村民,但每個村民僅僅是好奇的看了他們一眼,就走了。
“沒人認識你嗎?”,冷語忍不住問道。
回老家竟然無人認得,這是件多麽悲哀又痛苦的事情。
“是啊,無人認識我。”
“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冷語覺得很不正常,隻聽寒晨緩緩地說:“以前全村都認識我,老人小晨小晨的喊著,青年寒哥寒哥的喊著。”
“後來老人們都駕鶴西去了,有些青年也離開故土,背井離鄉去外落地生根去了。”
“年輕的女孩們也紛紛嫁人,幾年都不會歸家一次。”
“不是還有些青年在家嗎?他們該是認識你的。”
寒晨搖了搖頭,“他們的確在家,也娶了媳婦,但喪屍爆發跟參軍對抗喪屍都死了,那些媳婦兒啊,是外地人,自然不會認識我。”
“因為沒人認識我,待在老家也沒意義,我便時常的待在軍區。”
“如今再次回到這裏,覺得好陌生啊!”
來到寒晨老家——是一座殘破不堪的木屋。
木屋年久失修,殘破得跟個馬上就要駕鶴西去的古稀之人,令人感到心疼。
冷語推開了房門,帶寒晨進入其中。
裏麵地上、家具上,床上等都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有些角落裏還有蜘蛛網、野蜂巢......
有幾隻臭老鼠、小蟑螂被突如其來的二人嚇得四散而逃。
寒晨示意冷語停下,他坐在輪椅上,停留在門口,看著裏麵久久沒有發言。
許久後,這才開口:“父母死後,我接受不了,便沒有動過裏麵任何物品。”
“但歲月總是在流逝,萬物總是在改變,這裏早就不是曾經的樣子,也沒了曾經的人。”
夕陽透過殘破的窗戶照映在屋內,寒晨望著夕陽,露出了心安的笑容。
他已經記不得,多久沒那麽笑過了。
許是歸了家,才心安。
“你不是要問我怎麽當的說客,讓韋彤繼續活著嗎?”
“嗯。”
“現在你明白了嗎?”
冷語點頭,明白了。
人都是獨立的,沒有誰因為誰而活。
寒晨沒有因為家鄉忘了他,而絕望自殺。
沒有因為全國辱罵他,而以死謝罪。
韋彤沒有因為思明的死,而跟隨思明而去。
他們無論如何,都會選擇活著,他們並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那麽的沒有價值。
就像尼古拉·奧斯特洛夫斯基的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有句話一樣。
人最寶貴的東西是生命,生命對於我們隻有一次。
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
——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
以前想去死的冷語,聽到寒晨以身作則告訴他這些,不由得笑了笑。
“如果你經曆了我所經曆的一切,你未必想活著。”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一句話:人類的悲歡並不共通。
因此,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重新關上了門,寒晨略顯不舍的看了一眼破舊的老屋,鼓起勇氣仿佛下了個莫大的決定,緩緩地說:“明天兒我就讓人把這裏拆了,重新建造個屋子。”
冷語沒說話,這事兒總要變的,老屋總有一天會倒塌。
不如直接推了它,重新建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我有個戰友,她有個女兒叫娟娟,娟娟曾經評判這間房屋。”
“她說叔叔啊,它不能永遠的留著,你得讓它怎麽來,就讓它怎麽的去結束。”
“然後重新建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幾十年都不會變的。”
娟娟的性格,早已注定了她的命運。
或許她是錯的,又或許她是對的。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