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冉決定先將墨鷗的事瞞下來.一則是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怎麽給那位深情的城主大人說.二則.不知道怎麽的.她有點兒不忍心看著慕雪衣連最後的盼頭都沒有.
不過.有些事.天意如此.誰也阻擋不了.
這一天.她正和東方冥在保安堂裏轉悠.東方冥對煉藥非常有興趣.跟著店裏的煉藥師傅去了煉藥房.
焉冉正和茯苓說話.慕衛忽然來了.說城主大人有請.
焉冉疑惑.“慕總管.城主大人忽然召見不知道是什麽事啊.”焉冉其實是心虛的.這段時間.慕雪衣天天讓慕衛來問她墨鷗的事.她都有點兒撐不住了.
“這.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大人讓我來的時候.正和大小姐在說話.”慕衛對焉冉比較客氣.有問必答.
焉冉心中揣揣.但是.還是跟著去了.臨出保安堂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詢問感冒藥的事兒.焉冉覺得那聲音仿佛在哪兒聽到過一般.轉頭看去.卻見那人一身短打.身體壯實.一副莊稼漢的模樣.她根本就不認識.
焉冉搖搖頭.叫來店裏的學徒.“一會兒東方公子出來.你轉告他.說我有事.要他自己先回去.”
那學徒點點頭.“焉老板和東方公子的感情真好.”
焉冉一愣.後腦勺滴下一滴冷汗.現在.似乎所有人都覺得她和東方冥是一對了呢.雖然那個男人長得是很不錯.武功也好.對她也不錯.但是.但是.他的失憶……
“焉老板.”慕衛打斷了焉冉的胡思亂想.一臉狐疑的看著她.
焉冉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走神了.”焉冉不好意思的笑笑.趕緊跟上了慕衛的腳步.
慕衛眼神一閃.趕緊低頭.這位焉姑娘實在是很不同.雖然是很了不起的強者.但是.身上卻絲毫麽有一點兒傲氣.反而平易近人.讓人覺得很親切……
門外是一輛有城主府標誌的馬車.慕衛還客氣的請焉冉上車.焉冉也不客氣.利索的登上馬車.
很快.馬車往城主府而去.
一路上.焉冉都在想.慕雪衣找她到底有什麽事.會不會問墨鷗的事.如果問了墨鷗的事.她要怎麽說.心中打了無數個稿子.都覺得不妥當.
思慮間.馬車已經停了下來.
焉冉歎息一聲.跳下了馬車.不過.一出來就看到對麵停著一輛有嶽家標誌的馬車.
焉冉眉頭一挑.嶽家的人也來了.難道是因為太平醫館和保安堂的那些事.
距離上次慕雪衣出現在半月灣已經四天了.這四天來.她也有注意太平醫館那事兒.
雖然說曾家那丫頭一口咬定紅麻花粉是嶽五公子給她的.但是.她一個小丫頭.想要咬嶽五公子一口實在是不太容易.
城主大人一向法紀嚴明.所以.李大人還是讓人請了嶽五公子到衙門去應訊了.
焉冉還記得桃夭說.那天嶽五公子一身天藍的錦袍.風流倜儻.風度翩翩的去了.
麵對那丫頭的指控.嶽五公子隻是很鄙夷的扔下了一句話.說那丫頭喜歡他.曾經大膽的對他表白.不過.被他拒絕了.所以這會兒才懷恨在心.將這樣的髒水潑到他身上.
那丫頭歇斯底裏的分辯.都被嶽五公子伶牙俐齒的給反駁了回去.那丫頭氣得當時就在公堂上撞柱子.還好被人拉住了.但是.鑒於此種情況.案件隻好押後再審了.
如今在城主府門口看到嶽家的馬車.焉冉不得不多想了點兒.這嶽家和城主大人怎麽說也是姻親關係.這城主大人會不會又像上一次一樣.對嶽家隻是小懲大戒一番呢.
焉冉正想著.一陣說話和腳步聲傳來.抬頭一看.隻見一群人簇擁著一位衣著華麗、貴氣逼人的婦人走了出來.那婦人看到焉冉.腳步一頓.眼眸半眯.目光怨毒的看著焉冉.
焉冉眉頭一挑.還真是冤家路窄.那婦人正是嶽家的當家主母.城主大人的親妹子.慕雪漣.
不知道怎麽滴.焉冉下意識的就看向了她的額頭.卻隻看到她的額頭上戴著一抹精致的抹額.紅寶石的光芒襯得她高貴大方.
慕雪漣本來就盯著焉冉.見她抬頭就盯著自己的額頭看.頓時火了.特別是看到焉冉一張素顏卻豔麗無雙.一顰一笑都動人心魄.心中的邪火就更旺了.
焉冉甚至覺得.這慕雪漣下一刻就會撲上來.刮花她的臉一般.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慕雪漣忽然笑了.剛才那怨毒的眼神也一下子變成了溫和.
焉冉眨了眨眼.心中概歎.不虧是嶽家的當家主母.這變臉之快、之嫻熟.川劇大師都得自歎不如.
“焉老板.久仰大名.沒想到.今天居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慕雪漣說著走了過來.一臉親切的模樣.仿佛神交已久的朋友一般.
焉冉很認真的看了她一眼.同樣露出和善的笑容.隻是.說出來的話卻一點兒也不和善：“嶽夫人.其實.我知道你這時候恨不得殺了我.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裝親密呢.不覺得心裏膈應嗎.反正我是做不到對你笑臉相迎.”焉冉說完之後.冷笑一聲.越過慕雪漣就往大門走去.
慕雪漣沒想到這焉冉居然會這樣說話.頓時愣住了原地.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反應過來.再轉身時.卻發現焉冉早已走了進去.慕雪漣心中那個氣啊.氣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小姐.別生氣.為了那麽個人氣著自個兒劃不來.”邊上的嬤嬤趕緊扶著她.勸慰了起來.
“哼.賤女人.看你能囂張到什麽時候.”慕雪漣說完之後憤憤的轉身上了嶽家的馬車.
焉冉跟在慕衛身後.在偌大的城主府中七拐八彎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待慕衛終於停下來的時候.焉冉這才看到.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處荷塘.曲折的白玉廊橋延伸到荷塘的中間.荷葉田田.接天連葉.一片碧色.讓人頓覺滿目青翠.心情舒暢.舉目望去.一個淡紫色的身影靜靜的矗立在那一片碧色中.明明是那麽高大挺拔的背影.可是.焉冉卻隻覺得那背影孤寂而落寞.
心中不禁一沉.焉冉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覺.
“焉姑娘.城主大人在那邊.您一個人過去吧.”慕衛站在岸邊.指著一片碧色中的那一抹淡紫說道.
焉冉心中一歎.對慕衛拱了拱手.踏上了那白玉廊橋.
廊橋全部白玉砌成.被一片碧色襯得玉色瑩潤.讓焉冉有一種如臨仙境的錯覺.
走到慕雪衣身後.焉冉這才看到.我們的城主大人居然在喂魚.
修長的手指撚著點兒魚料.輕輕的撒在水中.一群紅色、金色的鯉魚爭先恐後的搶奪著不多的魚料.水花四濺.讓人感覺活力四射.
“我這荷園怎麽樣.”慕雪衣忽然開口了.聲音低低的.仿佛自言自語一般.但是.焉冉卻知道他是在問她.
“嗯.很美.”焉冉實在是想不出更多的形容詞.隻是幹巴巴的說了三個字.
慕雪衣轉頭看了她一眼.隨即抬頭看向遠處.“初撚霜紈生悵望.隔葉鶯聲.似學秦娥唱.午睡醒來慵一餉.雙紋翠簟鋪寒浪.雨罷蘋風吹碧漲.脈脈荷花.淚臉紅相向.斜貼綠雲新月上.彎環正是愁眉樣.”(《蝶戀花·初撚霜紈生悵望》晏幾道）
焉冉心中咯噔一聲.下一瞬.慕雪衣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知道你有她的消息了.”
這一句是肯定句.而且.語氣非常之篤定.焉冉先前在馬車上的各種腹稿.此時此刻.一下子全都說不出來了.
“說吧.就算你不說.我的人也該馬上就到天雪山了.”慕雪衣淡淡的開口.
焉冉卻是一驚.他居然已經派人前往天雪山了.
“我收下傳來的消息.天機老人的那本醫書是偶然得到的.據說.他們是從一個老頭那兒買來的.後來.他們問過那老頭.那老頭說年底的時候.他在天雪山的一個山坳裏.遇到一位身受重傷的姑娘……”焉冉說道這裏.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慕雪衣的表情.卻見他依然看著遠方.於是接著說：“那老頭說.天機老人的醫書就是那個身受重傷的姑娘給他的.那姑娘身上好幾處外傷.而且傷口發黑.明顯已經是中毒了的.那老頭接過書之後.就去找人來救那姑娘.可惜.他帶著人再趕回去的時候.那姑娘已經重傷不治……毒發身亡了……”
當焉冉說完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也染上了幾分悲傷.而她再看慕雪衣的時候.卻發現他依然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連眼神都沒有變.仿佛就沒有聽到剛才焉冉說的那一段話一般.
焉冉有點兒疑惑.這位爺是怎麽回事.好歹給點兒反應啊.要哭要鬧要悲傷.總也要動一動啊.這會兒像個雕塑一樣是個什麽意思啊.
不過.慕雪衣不動.焉冉也沒有動.這種靜寂讓焉冉覺得呼吸都困難了一般……
“你走吧.”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慕雪衣終於說話了.隻是.那語氣.毫無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