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妹妹不若在此處與我共歇一晚,明日再回將軍府去?”薛永怡打來熱水,邊替楚玉凝擦著麵上的淚,便柔聲問道。
楚玉凝搖了搖頭,“不了,我先回去。”
她從薛永怡手中接過帕子,將臉上擦淨,朝薛永怡笑了笑,“叨擾姐姐了。”
說著,將帕子掛到屏風上,往外走去。
薛永怡將她送到帳篷外麵,目送著她離去,“郡主一路小心。”
楚玉凝點點頭,對一旁的護衛道:“煩請你去跟父王說一聲,我現下便回去,就不去向父王道別了。”
護衛看了一眼楚玉凝紅腫的雙眼,響亮應了聲是。
“多謝。”楚玉凝朝他笑了笑,往大營出口處走去。
此時正是用晚膳的時候,駐軍大營裏,一日來,難得閑暇的時刻。
士兵們走來走去,有說有笑,與楚玉凝的形單影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哎!蘭舟哥!你太不夠意思啦!要成親這麽大的事,怎麽都沒提前透露一絲消息!”一旁傳來熟悉的打趣聲,是蟋蟀。
楚玉凝腳下一頓。
不遠處,蘭舟手裏抱著一個竹篾編的小籃子,裏麵裝著今晚的晚膳。
他低垂著頭,嘴角彎出一個溫柔的弧度。
“這不是告訴你了麽?到時可得來喝酒。”
“嘿嘿!咱們這樣的關係,便是被王爺打得屁股開花,我也得溜出營喝喜酒去!”蟋蟀將手搭上蘭舟的肩,哥倆兒好地說道。
“就是可惜,蟲子他折了骨,不能與我們一道同飲了。”
“蟲子他就在我購的宅子裏養傷......”蘭舟低聲回著蟋蟀的話,迎麵撞見楚玉凝,話聲也隨著戛然而止。
“郡主姐姐,你這便要走啦!”蟋蟀一臉熱絡地與楚玉凝打著招呼。
楚玉凝輕輕點了點頭。
“那我送送你呀!”蟋蟀越過蘭舟,走到楚玉凝麵前。
“不用了。”楚玉凝朝他笑了笑,“你方才定沒吃飽,且去再吃些吧。”
蟋蟀有些不好意地撓了撓腦袋。
方才在薛永怡的帳篷裏,他壓根兒就不敢多吃,就吃了個饅頭,菜都沒吃兩口,便停了筷箸。
“回見。”楚玉凝朝他揮了揮手,繼續往前走去。
“那郡主姐姐,你路上小心啊!”蟋蟀對著她的背影喊道。
“嗯!”楚玉凝沒有回頭,隻朝他應了一聲。
二人靜靜站在遠處,看著楚玉凝的背影走遠,這才往蘭舟的帳篷裏去。
掀簾子進去時,蟋蟀忽然拍了拍腦袋,“哎!蘭舟哥,你方才怎麽一聲不吭,都沒跟郡主姐姐打聲招呼?”
蘭舟將晚膳放到桌前,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你不餓麽?”
“餓!”蟋蟀仿佛餓狼見了獵物,拿起筷箸,夾了一大筷子菜,早將方才的疑惑拋到了腦後。
近亥時,楚玉凝才回到將軍府。
蘇氏還沒睡,在自己院子裏等著她。
楚玉凝強打起精神,去到蘇氏的院子裏。
“玉凝,你還好麽?”蘇氏瞧見楚玉凝這副模樣,不由擔心地問道。
“娘今日去李將軍府上,見過李將軍夫人了?”楚玉凝低聲問著蘇氏。
蘇氏輕輕地歎了口氣。
“李將軍十分中意蘭舟這個女婿,雖然將軍夫人頗多微詞,但抵不住李將軍喜歡。聽說,蘭舟下午便遣了媒婆上門,將婚期定在了三月二十八。”
“三月二十八?”約莫半個月之後,怎麽會定地這麽急!
“北疆風俗不比京城,十來日籌備婚禮定夠了。王爺已命人回來與我說了,蘭少將無父無母,孤身在北疆,要我費心替蘭舟操持一下婚事。”
“他數次救了我的命,母親替他操持婚禮,也是應當的。”楚玉凝平靜回道。
從走出駐軍大營那刻起,她便明白,這一切都已無轉圜的餘地。
而她能做的,唯有在李二姑娘有了身孕之後,替她尋兩個可靠的婆子和穩婆,以盡量確保生產的時候,不出現前世的悲劇。
時間疏忽而過,三月二十八,轉眼便到了。
蘭舟成親當日,永安王允了所有前來請假士兵的請求,親自前往蘭舟在山茵城內租賃的宅子裏道賀。
蘭舟穿著大紅的喜府,親自前往大門處迎接永安王。
永安王手裏牽著穿著一身紅衣,打扮地十分喜慶的安哥兒。安哥兒則拉著穿著寶藍直綴長袍宛如個小大人般的皓哥兒,皓哥兒身旁,站著忠義伯。
而在他們身後,楚玉凝由青禾和白露陪伴著,臉上帶著得體端莊的笑容,小步往前走著。
蘭舟穿喜服的模樣真好看。
她臉上掛著完美無瑕的笑容,腦海中回憶起前世,他們二人成親的情形,宛如昨日,曆曆在目,原來記地這般清楚。
新娘子已被接了回來,晚宴過後,他們就該步入洞房了。
哦,不。楚玉凝忽然想起,在這之前,據李二姑娘所言,他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楚玉凝被丫頭帶往女眷們飲宴的地方。
“郡主姐姐!郡主姐姐!”老遠便有人對她揮手,卻是鮮少參加喜宴,因此對於一切事物都顯得極為新奇和熱切。
婢女將楚玉凝引向那一桌。
薛永怡一邊坐著紫兒,一邊恰好空著,應是為楚玉凝所留的。
楚玉凝在空座坐下,向左右問好。
一時賓客到齊,宴席開始。
因蘭舟重傷初愈飲不得酒的緣故,新郎向眾賓客敬酒時,大部分的酒都進了蟋蟀、長亭兩人的肚子。
女眷們則由蘇氏統一招待。
宴席持續了近一個時辰,賓客們才陸續散去。
蘭舟吩咐才買來的小廝將長亭和蟋蟀扶到客房,抬步往喜房所在的正院走去。
正院裏除了李二姑娘陪嫁的奶娘和丫頭外,便是蘭舟雇來的一個穩重婆子。
蘭舟推門走進喜房,李二姑娘蓋著蓋頭端坐在床上,陪嫁來的丫頭和婆子已被她遣出去,在偏房睡下。
蘭舟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並沒有返身闔上屋門。
“咕嚕!咕嚕!”木輪在地麵上滾動的聲音由遠而近。
蘭舟轉過身,對輪椅上的人道:“你來了?”
“蘭舟哥!大恩不言謝!日後兄弟給你做牛做馬!”輪椅之上,蟲子滿含淚光地朝蘭舟道。
“進來吧。”蘭舟朝他微笑道。
蟲子推著輪椅進來,蘭舟隨後將門關上。
“去挑開蓋頭,今日我便充當一回證婚人。”蘭舟拍了拍蟲子的肩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