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凝麵色不變,右手捂著發髻,一手挽著蘇氏的胳膊,佯裝害羞地倚著蘇氏往前走。
“姐姐。”迎麵走來一個身著秋香色比甲的丫頭,含笑與寧王妃心腹丫頭打完招呼後,屈膝向蘇氏和楚玉凝行禮,“見過蘇夫人和蘇姑娘。奴婢是世子院裏服侍的丫頭。方才世子不慎弄亂了楚姑娘的發髻,特命奴婢過來替姑娘梳頭。”
“世子平素就喜歡捉弄府裏的郡主們,其實並無惡意,請蘇夫人莫要見怪。”寧王妃心腹丫頭忙尋著借口替朱沅宵開脫。
看來迎麵這丫頭確實是朱沅宵的丫頭無疑。
楚玉凝看著這丫頭嘟起了嘴,“這發髻可是奶娘花了好大功夫才梳好的。你若不能給我恢複原來模樣,我可是要向王妃娘娘告狀的!”
“楚姑娘且放心,奴婢別的長處沒有,就是一雙手巧。”
轉眼間,偏殿便到了。
穿秋香色丫頭對寧王妃心腹丫頭道,“花廳裏一定有許多事要忙,姐姐且先忙去,蘇夫人和楚姑娘處,有妹妹在便可。”
寧王妃心腹丫頭含笑點頭,“如此便有勞妹妹了。”說著,向蘇氏和楚玉凝屈膝行了一禮,含笑退了下去。
穿秋香色比甲的丫頭拉著楚玉凝在梳妝桌前坐下,巧手在楚玉凝發髻上撥弄三兩下,便將發髻恢複如初。
“去打盆水,給蘇姑娘淨麵。”這丫頭吩咐著屋子裏伺候的兩個二等小丫頭道。
二人領命出去。
屋裏便隻剩下蘇氏和楚玉凝帶過來的丫頭。
“這裏的人俱可靠,有何事你隻管說。”楚玉凝盯著鏡中那丫頭的雙眼道。
“是。”那丫頭躬身向楚玉凝行了一禮。
“方才我家世子正在外間招呼賓客時,忽聞門房來報,有客上門拜訪。世子去見了那位客人。回來後,手中多了一個盒子,說是太後娘娘贈給郡主的生辰賀禮。世子叮囑奴婢告知姑娘,今日不止來了一撥人,他會加緊排查,盡快將人揪出來,請姑娘和夫人稍安勿躁,同時處處小心和多加留意,莫給了人可乘之機。”
這話說得略有些隱晦,蘇氏和四個丫頭麵露疑惑之色。
楚玉凝輕吸了一口氣,看著蘇氏等人道:“方才世子向我示警,說母親有危險。”
蘇氏眉尖微微一蹙,“原來果真如此,不是我的錯覺。”
“母親?”楚玉凝不由麵含關切朝蘇氏望去。
蘇氏便將自己在席間所覺之事一一朝楚玉凝等人道來。
“那丫頭有問題。”
秋香色比甲丫頭麵色凝重地點點頭,“奴婢會立即將此事報給世子和王妃知曉。另,世子讓奴婢帶來了兩個武婢......”
“不用。”楚玉凝含笑打斷了這丫頭的話,“如此太過明顯,敵在明我在暗,還是以不變應萬變來得好。”
蘇宸娘都死了五年了。
這五年的時間裏,蘇氏除了在府裏照顧安哥兒和她的衣食起居,打點府中中饋,偶爾過問一下鋪子裏的事,鮮少與外界來往。
即便這樣,竟然還有人對蘇氏起了殺心!
她倒要瞧瞧那人是誰,又是為著什麽因由!
“朱萼,你替代白蘭,即刻起,寸步不離跟在母親身側。紫黛替下...”楚玉凝看著自己兩個丫頭,一時有些猶疑。
青禾主動上前一步,“姑娘,奴婢留在外間,奴婢跑得快,若得到什麽消息,也好立刻向姑娘報信。”
楚玉凝看了青禾一眼,笑著點點頭,“那便這般定下吧。”
朱萼和紫黛是楚玉凝煞費苦心尋來的兩個丫頭,這五年裏,不僅在私塾跟著師傅學讀書寫字,楚玉凝特意尋了府中暗衛,教二人拳腳功夫。
對於永安王安排在蘇宅外的暗衛,楚玉凝和蘇氏母女一開始抱著聽之任之的態度,後來便漸漸習以為常。
這些暗衛不用她們出銀錢供養,無事也不會現身打攪她們母女,楚玉凝主動尋上他們,他們態度亦很尊敬,未曾因為她一個小姑娘看似無理取鬧的要求而敷衍塞責,當真將一身本領,傾囊相授給二人。
朱萼和紫黛瞧著與尋常丫頭無異,然經過五年的曆練之後,已練出一身以奇巧取勝的靈敏身手,不僅如此,二人尤擅長暗器,出其不意。算是楚玉凝安排的一步暗棋,等閑不會使用,一旦啟用,便是生死攸關的時刻。
有了蘇宸娘那事的教訓,蘇氏為數不多的幾次出門,楚玉凝都會將朱萼和紫黛兩個丫頭帶上,但大多是作為二等丫頭,在外間侯著,並不貼身伺候。
此次事關蘇氏安危,二人聽到安排後,立時上前一步,抱拳領命。
穿秋香色比甲的丫頭見楚玉凝早有安排,便放下一顆心,“奴婢帶夫人和姑娘回花廳。”
蘇氏含笑點頭,“勞煩姑娘了。”
一行人低聲說笑,言笑晏晏回到花廳。
宴席又持續了片刻,寧王妃請眾人移步觀戲台看戲。
寧王妃擔心姑娘們受拘束,特意將夫人們安排在一處,姑娘們安排在一處。
楚玉凝跟在柔嘉郡主等人身後,來到特意搭建的觀戲台上。
眾人依次落座後,便見化好妝,做伶人打扮的旦角,拿著戲本子,走到寧王妃麵前,請她點戲。
今年距離皇太孫去逝已滿三年,上元節時,熹隆帝在皇宮大宴群臣,席間歌舞笙簫,好不熱鬧。
皇後因身體不適,中途離席,據聞熹隆帝後來興之所至,看中一個領舞的女子,當晚便將其臨幸後,不久之後封其為才人。
自那之後,其餘公侯世家若要給長輩賀個壽、或是婚喪嫁娶,也紛紛往熱鬧處辦,一掃前幾年的謹慎和低調。
寧王子嗣不豐,除寧王妃所出的嫡長子,寧王世子朱沅宵,次子朱沅宥,便是夏側妃所出的柔嘉郡主、柔儀郡主,和另一身份略低微,等閑少露於人前的餘側妃所生的寧王三子,朱沅茂。
故而,此次柔嘉郡主的及笄禮,寧王妃給足了其榮光。
不僅大宴賓客,還將銜香苑的戲班子請來唱戲賀壽。
這幾年,銜香苑新捧紅了幾個旦角名伶。
當年風靡京城的一代名伶蔣流湘已鮮少登台,漸漸退居台後,過著安靜恬淡的日子。
至於楚玉凝記憶中,前世蔣流湘患病被薛永怡治愈之事,亦未發生。
她猜想,約莫是蔣流湘經曆了什麽事情,終於打開心結,及時懸崖勒馬,這才沒被染上那等醃臢病。
因而,在楚玉凝看到一身白衣勝雪,身形依舊微瘦,氣質清冷孤絕,宛若謫仙臨世的蔣流湘,步履微匆地走到觀戲台,伸手從身穿戲服,畫著戲妝的旦角手中,拿過戲本子時,眸中不由露出一絲驚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