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
楊安安悶哼一聲,腰肢重重撞到突出的岩塊上,她費力地抬頭往上看,隻見安全帶斷裂了一半,還剩著的一半發出哢嗤哢嗤的聲音,恐怕也支撐不了幾秒了。
離她最近的是扮演幽靈的女演員,但憑她一人的力氣,肯定拉不動自己,更何況女演員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得愣在原地。
腳底下就是波濤洶湧的海浪,如果掉下去,後果簡直不敢想象,楊安安閉了閉眼睛,果然,最近幾天運氣好的爆棚,現在,上天要收回去了。
幾個負責安全的工作人員隻愣了一秒,便迅速地反應過來,連忙跑向楊安安的位置,可這時有一道人影卻快過了他們,直接跳入岩石之下,半個身子掛在半空,緊緊拉住了楊安安。
楊安安聽到了安全帶徹底崩裂的脆聲,害怕之下用力閉住眼睛,可等了一會兒,卻發現身子沒有往下墜,因為手臂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抓住了。
“季同・・・・・・”楊安安心裏的一根弦驀地張開,嘴角還沒來得及綻開笑容,身下突然散發出一陣耀眼的藍光。
季同的額頭低下汗水,緊繃的臉部曲線在看到楊安安沒事時明顯地緩了緩,不過就在下一秒,他的視線接觸到了某種東西,瞳孔極劇放大,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季導,沒事吧?”眾人趕了過來,看到驚險的一幕,不由紛紛呼出了口氣,但在看到岩石下的人時,神情驀地僵硬了,“這,這是怎麽回事?”
“啊!妖怪!”
“・・・・・・”
人們的心剛放下來,就被懸在半空的楊安安的模樣嚇了一跳,尖叫著後退幾步。
季同呆愣愣地看著楊安安的雙腿變成了一尾巨大的藍色魚尾,他想放手,可已經做不到了,對方的手掌就像膠水一樣融入到了他的掌心。
“季同・・・・・・”楊安安的神情忽然變得很陌生,可又看上去如此熟悉。
“不,不,怎麽可能?”季同搖頭,心底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懼。他看到,楊安安的臉和千年前的鮫人重合在了一起!那反反複複出現在他夢中的淒哀和怨恨!
“來世再次相遇,若你先愛上我,那麽永生將會變為循環,時光將在你身上碾壓無數遍,我用鮫人的生命詛咒你,記住,若來世・・・・・・”
黑色的海麵漸漸平息下去,海天交際處隱隱出現了一道紅光,看樣子,是太陽即將升起。
鏡香看了一眼楊安安懷裏的季同,他臉上的皺紋已經消失了,更甚者是,他現在的模樣不過十來歲。
“其實我應該欣慰的,這一世,換做他愛我了,”楊安安唇角彎了彎,眼裏卻露出一絲悲傷,“千年之前,他為了得到鮫人血淚,先是讓我愛上他,再用盡殘忍的手段折磨我,逼我流盡眼淚・・・・・・嗬,其實他知道的是一部分鮫人的秘密,並不完整。”
“什麽意思?”方蒙皺眉看她,因為家族的原因,他也了解一些關於鮫人的傳說。鮫人之淚可化作珍珠,淚水流盡之後,最後一滴便是心頭之血,稱為血淚,但流出血淚的前提是那條鮫人要有心愛之人。
“據說,鮫人血淚融入掌心之後,便可獲得永生,”阿爾卡斯衝鏡香眨了眨眼睛,“我從店pù的一本書上看的。”
“沒錯,是能獲得永生,”鏡香挑挑眉,走到楊安安麵前蹲下,問,“不過我想,事情沒那麽簡單吧?”
楊安安眼裏劃過一道陰影,輕笑一聲,“當然,每個種族的進化都是為了自身的生存,鮫人也一樣,血淚的秘密,怎麽會像人間所傳那麽簡單呢?不過這一qiē,也是在季同愛上我之後,我恢fù了前世所有的記憶,才知道的。”
“哦?”
“在恢fù記憶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個普通的人類,”楊安安撫了撫季同的臉,繼續說,“當年他得到我的血淚之後,靠偷走別人的時光活了一千多年,他一直為知道這個秘密而沾沾自喜,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鮫人之血淚,其實是鮫人未進化完全的心髒,隻有把它放在人類身體裏打磨千年,進化為鮫珠,回歸本體之後,那隻鮫人便會獲得永生的能力。”
“也就是說,血淚之於他,就像沙子之於貝殼,”鏡香接過她的話,說了下去,“他充當的不過是一件容器,也是鮫人獲得永生的踏腳石。”
“可以這樣說,”楊安安說道,“如果千年之前,我知道這個完整的秘密,我一定會勸阻他的,永不永生的又有什麽關係呢?我現在有了永生的能力,可是又有什麽意思?這些並不是我想要的。”
“嗬,即使你勸阻,你覺得他會相信嗎?”鏡香的唇角升起一股淡淡的嘲諷,“他曾經如此對你,你不恨他?”
“以前恨的,所以才會有那個詛咒,”楊安安的大眼睛水霧霧的,帶了幾分迷茫,“可我現在後悔了,如果沒有詛咒,我們應該會幸福地在一起的。而不會像現在這樣,他每天經曆著重生,老去,死亡,而我經曆著心的折磨。”
“這隻人魚風景看多了吧?”阿爾卡斯側過臉壓低聲音說道,“那男的以前那樣對她,分明是不她當人看啊?現在得到了報應,她竟然說後悔了?”
方蒙的表情依舊冷淡,聲音卻帶了一絲感情,“我覺得可以理解,愛生於心,不是人的理性可以控zhì的。如果每個人都能冷靜地看待,那世界上就不會有愛恨糾纏這四個字了。”
“切,不要和我說你們的成語。”阿爾卡斯壓了壓帽簷,不屑地哼了一聲。
“那你打算怎麽做?繼續和他躲在這片地方?”然後每天經曆著同樣的痛苦,卻不去爭取些什麽?鏡香抱起手臂,將視線投向了遠處的海麵,半輪火紅的太陽冉冉升起。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楊安安搖了搖頭,牙齒咬著發白的嘴唇。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呢,”鏡香彎了彎唇,帶了點殘酷冰冷的笑意,“據說,鮫珠可以治百病,也當然可以解除任何詛咒,你若是想救他,拿出自己的鮫珠就好了。不過這樣的話,別說是永生,你的生命會立刻終結掉,你的身體會化作海上的泡沫,連來世也沒有了。”
“美人魚的故事嗎?”阿爾卡斯嘀咕一聲,望向了鏡香,有點不明所以。
“你說的,是真的?”
“騙你我又能拿到什麽好處呢?”鏡香深深望了她一眼,忽然轉過身對阿爾卡斯和方蒙說道,“好了,故事聽完了,我們也該去下一個地方了。”
“唔?這麽快?你就不幫助一下這條小人魚?”阿爾卡斯問道。
“阿爾卡斯,你頭一天認識我嗎?”鏡香笑了笑,徑直往遠處走去,“我已經告sù了她方法,怎麽選擇是她的事情?我並不想讓浪費口舌勸說她去幹什麽,這是她的事情,與我無關,不是嗎?”
方蒙腳步頓了頓,“你很冷漠。”
“嗬,你熱心的話,怎麽不去幫她?”鏡香轉頭看他,褐色眼眸流轉過一道光。
“我並不是說這件事情。”
“喂,你也不是什麽熱心腸的家夥,就不要說別人了。”阿爾卡斯把一隻手搭在方蒙肩上,緋紅色瞳仁裏閃過不爽的光。他自然是要幫鏡香說話的。
“好了,時間到了,”鏡香抬頭看了看天色,“我們來的正是時候,今天恰好是精靈國大門打開之日,都不用把時間浪費在等待上麵了。”說著,她從懷裏拿出一盞紫色的燈,正是先前從山海經裏得來的精靈燈。
鏡香將手一揚,精靈燈漂浮在了半空中,隨著她口中咒語的喃喃溢出,燈芯裏折射出幾道璀璨光輝,與正欲升起的驕陽交相輝映,待阿爾卡斯和方蒙從強光中回過神來,隻見精靈燈已經穩穩地落回了鏡香手中,而在他們麵前,赫然出現了一道紫光鋪就的通道,望不見盡頭,隻有幽幽的深意。
阿爾卡斯看了看,這條通道占據的位置原來是一塊大礁石所在,可現在,它仿佛是架構在礁石內部的另一個虛空。
“這次怎麽不用這個家夥的血液了?”他指了指方蒙。
“因為這是最後一個空間了,而且精靈國和其他空間不一樣,它的入口在特定日子裏會為任何一個時空打開,當然,前提是有這盞精靈燈,或者其他與之類似的東西,”鏡香解釋道,“現在,我們該出發了。”
說罷,三人一齊踏入通道。
“嗯?”阿爾卡斯往身邊一瞧,自從進入開始,大海和礁石的場景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紫色的星幕一樣的東西,恍若就在眼前觸手可及,可又覺得深邃無邊遙不可觸。
隨著三人的邁入,每走一步,紫光鋪就的道路就減少一截,化為無數光點飄散到了空氣裏,再次回頭,全是黑暗的虛空狀,早不見了來時的方向。
“看來一旦踏入,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方蒙說道。
“嗬嗬,我倒是覺得這個精靈國太熱情好客了,來了還不讓我們走了。”阿爾卡斯聳聳肩,打趣地說。
“他們熱不熱情,我們很快就知道了,”鏡香彎起一側小弧度,褐色眼眸略過眼前的場景,啟唇說道,“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