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半,海風習習。
淩澤笙和童言坐在距離海岸不遠的石階上,吹著冰涼的海風,聞著逸散在空氣中的鹹腥味道,感覺有點冷。
嗯,要是在喝上兩口在天然環境下冰鎮的啤酒,那就真的冷到了心坎裏,跟它一比,打著“透心涼心飛揚”廣告的雪碧――那簡直就是鬧著玩的。
童言牙齒打著顫,瞥了一眼坐她身邊一臉鎮靜的淩澤笙,默默把羽絨服的拉鏈往上拉了拉。
“冷?”身邊的人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輕聲問。
“嗯”童言拖長了氣音,活動了下捏著易拉罐啤酒罐已經凍僵的手指,故作淡定的吐出兩個字:“還好。”其實她要怎麽說她的屁股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
她暗搓搓看向身邊雙手插在口袋裏,長腿交疊,身子微微前傾正望著海麵發呆的淩澤笙,試探反問:“你很冷麽?”
這不是廢話麽!淩澤笙眉頭微挑了眉頭,扭頭看她,抿了下唇:“可以忍受。”
可以忍受!?
這算是什麽回答?!
童言嘴角抽搐了一下,“謔”得站起身來,伸手拽他的衣袖:“冷就回去吧。”
她這話說的稀鬆平常,隻是因為冷語氣間多了幾分冷硬,所以聽在淩澤笙耳裏,就有了幾分其他的意味。
他抬頭看向麵前的姑娘,一片昏暗燈光下,她的皮膚顯得特別白,嘴唇緊緊抿著,似乎有些委屈(其實童言是被凍得),抓著他袖口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其實也是凍得),她剛剛說話的語氣很軟,說的話也是陳述語氣。
可是站在淩澤笙的角度,再結合了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來看,童言剛才那句話在他腦子裏就自動被定義成了小女生的口是心非,正確的翻譯方式應該如下――
“我心裏難受,不想回去,你再陪陪我好不好。”
得出這個結論後,自允為童言哥哥的淩澤笙自然要以她的意願為主,於是他並沒有順著童言拉他的力道站起身來,而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臂,輕輕一拽,又讓她坐會了自己身邊。
“算了,還是再坐一會吧。反正已經快通宵了,順帶看個日出也不錯。”他說。
童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內心同時開始咆哮:臥槽,誰腦殘大冬天來看日出啊?而且現在是幾點啊?幾點?幾點?
這樣想著,她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瞥了眼上麵的時間:淩晨4點19分。
看清手機屏幕上的幾個數字,童言心中響起“嗬嗬嗬”一片,這尼瑪要等到日出還得最少一個小時啊!
“趕緊拉淩澤笙回酒店,不聽話用綁的也行!”她的情xù在咆哮,而另一邊她的理智又在規勸:“不就還有一個小時,那就再等等嘍。況且還能跟他單獨相處,簡直棒呆!不就是受點凍,多大點事~~”
於是接下來的半分鍾,童言真的是體會到了周天王唱的那句歌詞的精髓:情xù莫名在拉扯
之後她做出了選擇――她悶悶應了一聲,然後扭身又坐回了淩澤笙身邊,抬手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一股冰涼從口腔順著食道直接到了胃裏,她打了個哆嗦,瞬間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升華了。
嗯自己作的死,跪著也要作完。
――
俗話說,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所以在童言麵對著一片黑乎乎的海麵發了10分鍾呆後,她覺得她應該說點啥來挽救一下目前這種安靜到詭異的氛圍。
“呃我們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麽?”童言問。
淩澤笙扭頭看她,“你想說什麽?”
怎麽又把問題拋回給她了!
童言有些鬱悶,眯著眼睛很認真的思考了下,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說點他們倆都能參與的話題,畢竟兩個人要有交流才是最好的,可是現在讓她去哪找個能一起交流的話題呢?
他倆共同認識的人除了程遠夏柒兩口子,就隻有言靖東了。可是要在這麽和諧的氛圍下談論起這兩者之前任何一方,隻是想想都會讓人感覺很毀畫風啊
所以,應該怎麽辦?
童言又陷入了兩難。
就在她因為選擇交流話題而糾結時,她旁邊的淩澤笙倒是先開口了。
他問:“今天下午那孫子是怎麽回事?”
其實聯想到許博林也不怪淩澤笙,畢竟他聽童言想說點什麽,下意識反應就是她想跟他傾訴,所以這算不算給她個機會?
而另一邊,童言聽到這句話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迅速反應過來他口中說的“孫子”是誰,又是一愣,然後她才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就著他拋出的話題聊下去。
其實經過下午那一出,現在她也不覺得對淩澤笙說起那段黑曆史,有什麽問題,畢竟是他幫她出的頭,對吧。於是她也隻是靜了兩秒,之後就把當年那些狗血劇情和盤托出了。
許博林和童言認識是因為學生會。
彼時他們都在同一個部門,但是不同係也不同班。後來不知道許博林那邊有什麽問題,轉係到了童言專業,然後就借著兩人在學生會的關係走的比較近了。
大學期間,基本上除了夏柒和程遠,童言就是和他關係最近。可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夏柒和程遠在接觸過許博林之後都對他不是很感冒,所以和他們之間並沒有太多交集,一直到畢業,都隻停留在認識的階段。
記得好像是從大一下半學期開始吧,身邊很多姑娘都開始談戀愛。
童言雖然不怎麽參加外界的活動,但是關於本宿舍的臥談會還是偶爾會參與一下的。
似乎是個周末,童言記得那天宿舍裏兩個有男友的姑娘都不在,於是寢室內剩下的四個人開始在關了燈之後侃大山。不知是誰提起了許博林,然後童言就被理所當然的提問了。
“童言,你是不是在和隔壁班的許博林談戀愛?”
聽到這個問題的童言一驚,然後下意識的否認:“沒有,我們隻是朋友。”
“隻是朋友?”問話的姑娘顯然不太相信這個答案,於是進一步求證:“如果隻是朋友,為什麽每次大課他都會跟你坐同桌?而且我還有看到你們一起出去玩?你跟她真的沒什麽?”
現在想起來,當時那些話幼稚的實在有些可笑,但是當時的童言卻被唬住了,她仔細回憶了一遍舍友口中說的那些情景,就連她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對,可是年輕姑娘的羞澀讓她覺得被人質問很是尷尬,於是最後隻能回以一句蒼白無力的:“真的沒有,別瞎說!”
室友們聞言哄笑,隨意開了幾句玩笑,也就跳過了這個話題沒再繼續。
似乎所有的改變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從那之後,童言雖然也和許博林在一起上課,吃飯,出去玩,但總是在刻意保持距離。索性許博林也從沒提出過什麽疑問,所以他們這種有些曖昧存zài的朋友關係才得以繼續下去。
可是時間仍舊在繼續,很多原本你認為不可能的事,總是會隨著時間的流失改變它最初的模樣。
童言從很多人口中聽到過許博林喜歡她的消息,而她的態度也開始從一開始的激烈辯解變成了後來的無聲輕笑。也是在這種潛移默化的改變中,她甚至開始催眠自己――或許她也是有那麽一點喜歡許博林的吧?
這種問題沒人能給她準確答案。
可是她唯一能確定的是在她心中,原本屬於愛情的那一方聖地,住著的人一直都是淩澤笙,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即便彼時的淩澤笙已經是名動一時的當紅小生,可是對於童言來說,他卻是她此生都無法磨滅的初戀,因為正是他,啟迪並承載了她青春之中所有關於愛情的期盼和幻想。
可惜,彼時的童言清楚的知道,以當時他們身份和時間的差距,恐怕此生都無法再度相見,更何況是將她那些不切實際的心思曝光於陽光之下。
所以,依著童言的想法,她對於淩澤笙的愛隻會埋在心底,而現實中的她,卻會像所有普通姑娘一樣,畢業、工作、戀愛、結婚,過最平凡的生活。
於是,她也開始嚐試著去接納許博林,也許可以喜歡上他?
就是抱著這樣的幻想,童言過完了大學最後一年,進入社會,參加工作。
在剛踏出大學校園的前半年裏,童言依舊和許博林保持著大學時期的相處方式,隻不過誰都沒有明說過要在一起,但在彼此同事的眼中,他們已然是情侶關係。
直到某一天,這種看似穩dìng實則自欺欺人的和諧被打破。
那天是周三,童言記得很清楚。當時她剛剛從一家公司辭職,正在空窗期,可她並不著急找工作,因為她手裏還有一本小說沒寫完。
是在起身去倒水的時候收到了前同事的短信,沒有文字,隻是幾張照片,可是這幾張照片卻比千百句話都要令人難堪――
照片中是一雙男女正在車裏嬉戲的照片,舉止親密,氛圍曖昧,甚至後來還出現了某些不能言喻的鏡頭。
如果擱在平時,童言看見這樣的圖片頂多會輕笑兩聲,然後加一句評語:誰這麽倒黴,車||震還被偷拍。
可是如果當照片中的主角變成了許博林和他的上司,諒她有再好的鎮定功夫,也還是會忍不住一陣手抖。
嗯這之後的故事你們也都知道了。
許博林在照片曝光的當晚就把童言約了出來,然後說了那樣的話――
童言,我還是更想找一個能幫得到我的女朋友
自此之後,童言就和許博林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就連想起,都覺得諷刺惡心。
隻是沒想到後來還能撞在一起,真的是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