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方薇已經在方家呆了半年。
這天,她從方太太的住處學習完,正往自己住的別院走去,卻碰到了三姨太和五姨太正在池塘邊散步,口中還說著什麽,可能是情xù比較激動,說話聲音挺大,方薇躲在樹後麵,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你說說,那個新進門的女人,整天擺出一副騷樣兒給誰看啊,不就是比咱們多讀了幾年書,拽什麽拽,還不得叫咱們一聲姐姐。”這是五姨太的聲音。
“你呀,也別生氣,她現在深得老爺喜歡,肚子又懷了,自然嬌貴著呢!還是別惹她了,你看,太太也忍著她呀。”三姨太勸道。
五姨太歎了一口氣,“你說,咱們嫁進來也許多年了,這肚子怎麽就沒有動靜呢?現在方家,除了那個小野種,就隻有方梓柔一個正經的孫女,要是九姨太這次生了個男的,方家的財產還不都歸她的孩子了?”
“你快別胡說,老爺正值盛年,以後還會有孩子的,九姨太身份低微,她的孩子怎麽可能繼承方家的產業,”三姨太看看周圍,壓低聲音說道,“更何況,太太怎麽會容許呢?”
“也是。”三姨太想到有人心裏比她更難熬,不禁眉毛輕輕一挑,意味不明地笑笑。
“誰在那裏?”兩個女人正聊得高興,忽然聽到樹枝斷裂的嘎吱聲,都嚇了一跳,當看到樹背後走出來的是方薇時,又都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小薇啊,你一直在這?”三姨太試探著問道,剛才她們可是連著方太太和九姨太一起說了,倒不是做了虧心事害怕,就是這些背後談論的話要是傳到某些人的耳朵裏,大家以後見麵就尷尬了,誰又知道會不會被使些小絆子呢?
“我・・・・・・”方薇低下頭,聲音有些支支吾吾。
“喂,方薇,我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要是敢說出去一個字,有你好看的!”五姨太柳眉一豎,直接走到方薇麵前,狠狠威脅道。小孩子嘛,嚇唬幾句就不敢亂說了。
五姨太本來就是沉不住氣的人,見方薇一副喏喏不回答的模樣,加上今天在九姨太那裏受了挫,情xù蹭地就上來了,“連你也敢不聽我的話!”說著,舉起巴掌想要打下去。
這時,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群大黃蜂,嗡嗡地從天而降,瞬間就包圍了三姨太和五姨太。
“啊,這是什麽東西?”
“這個季節哪兒來的蜜蜂?哎呀,快跑快跑!”
兩個女人被嚇得花容失色,也顧不得平時自持的貴婦形象,跌跌撞撞地往遠處跑去,可是緊身旗袍和高跟鞋太礙事,她們的速度哪敵得過被惹怒的大黃蜂,跑幾步就摔一下,順便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姿態好不滑稽。
方薇站在原地,看著大黃蜂追著三姨太和五姨太而去,疑惑地撓了撓頭,“奇怪,蜜蜂怎麽不咬我?難道是她們塗得太香了?”
走了幾步,方薇突然發現假山後的陰影裏站了個人影,黑發束起,衣袖寬大,腰係金色魚袋。
“阿幽!”方薇眼睛亮了亮,嘴角一嘟,“我知道了,剛才一定是你幹的!”
明遠挑挑眉,眼裏神采飛揚,不客氣地說道:“是我啊,你準備怎麽謝謝我?”
“嘻嘻,那我晚上給阿幽講故事吧,今天先生告sù了我一個很有趣的故事,平時都是你說故事給我聽,現在輪到我了,”方薇說著,上前牽起了明遠的手,“阿幽,我們回去吧。”
“好吧。”明遠點頭,噗的化作一團白煙消失了。
“唔,”方薇失落地看看空蕩蕩的手,又摸了摸懷裏的鼻煙壺,自言自語地說道,“唉,對了,我忘jì了阿幽害怕陽光呢!”
時間過得飛快,方薇本來就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加上學習比較勤奮,幾個月下來就將毛筆字練得有模有樣,連教書先生也誇讚道:“二小姐很有天賦,又肯用功練字,將來可以成為一個大書法家。”
方梓柔聽了很不高興,“就憑她?還書法家?開什麽玩笑!”
“誒,大小姐,你要好好向二小姐學習,你比她讀書早,這會兒卻快要被趕上了,得加把勁啊!”教書先生是個老實人,也不懂方家內宅的事,心裏有什麽話就說什麽,完全沒注意到方梓柔氣得鼻子都要歪掉了。
方梓柔在老師麵前也不好發作,隻得耐著性子上完課,在宣紙上亂塗亂畫許久,等教書先生走了,她才狠狠將毛筆扔下,手叉腰瞪著方薇。
方薇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雖然平時方梓柔也沒給她好臉色看,但此時方梓柔的眼神像極了方太太,讓她心裏有點小忐忑。
“方薇,你媽媽是賤人,你就是小賤人!”方梓柔說著,伸手拿起墨硯,直接往方薇臉上招呼過去。
方薇原來是沒什麽的,但一聽到她說自己母親,小臉漲得通紅,“不許說我媽媽,你才是賤人!”
“哼,我媽媽說你媽媽是賤人,不要臉的狐狸精,才勾引我爸爸,才有了你,我有說錯嗎?”方梓柔神色倨傲,目光充滿鄙夷。
“我媽媽不是狐狸精!我和你拚了!”方薇頓時管不了滿臉的墨水了,小身子朝方梓柔猛地撲過去。
方梓柔比方薇大三歲,身量也比她高,但作為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根本沒人敢和她動過手,方薇這麽一撲,她完全不知道怎麽接招,啪地一聲往後摔倒在地,又痛又怕,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動靜自然引來了方太太,她一進門就看到寶貝女兒被方薇騎在身下,不由氣得渾身發抖,“來人,把這個小野種給我弄出去!”
“嗚嗚,”方梓柔被扶起來,撲過去抱住方太太告狀,“媽媽,她罵我是小賤人!”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方太太努力平息胸腔中的怒氣,剛想甩方薇巴掌,但一見她滿臉墨水,就改為用腳踹了下她的肚子,“方薇,我是好心讓你和梓柔一起讀書,你卻不知感謝,反而欺負到姐姐頭上了,有你這麽當妹妹的嗎?”
方薇低頭沉默,她知道不管誰對誰錯,方太太都隻會打罵自己的。
“嗬,低著頭裝什麽委屈,從明天開始,不許踏進這裏了,我告sù你,找老爺也沒用!”方太太揮揮手,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吩咐下人把方薇拖出去。
晚上,方薇一身狼bèi地回到住處,二太太一見她的模樣,就知道怎麽回事了,聽方薇講完,她心疼地抹抹眼淚,“小薇啊,都怪我在這個家人微言輕,幫不了你什麽。”二太太沒有自己的孩子,心裏是將方薇當成自己親生女兒的。
方薇踮腳擦了擦她的眼淚,“二太太,你不要哭,誰對我好,我知道的。”
洗漱後回到房間,方薇正準備關燈睡覺,身後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額頭怎麽弄成這樣了?”
“阿幽,”方薇叫了他一聲,不自覺地伸手摸摸額頭的傷口,“不小心摔倒了。”
“小薇,你什麽時候也學會說謊了?”明遠雙手環起,意味深長地看她。
“好吧,我不該騙阿幽,”方薇抬著頭,大大的眼裏有些許水霧,“我被方梓柔用墨硯砸的。”
“那你有打回去嗎?”明遠坐到她身邊。
“當然有,她根本打不過我,後來還哭鼻子了,哈哈!”方薇揮了揮小拳頭,沮喪的神情一掃而空,水汪汪的眼裏透出孩子獨有的興奮之情。
“嗯,那才是好樣的。”明遠點點頭,手指聚攏起一團光芒,撫在她的傷口處。
“什麽東西涼涼的,”方薇眯著眼睛享受,過會兒摸了摸額頭,“咦,傷口好了,阿幽你好厲害!”
“那當然。”
“阿幽最好了,我好喜歡阿幽。”方薇撲過去,摟住對方脖子在他臉上吧嗒一口。
明遠推開她,嫌棄地說道:“喂喂,都是口水啊。”
因為方太太的堅持反對,方老爺沒有辦法,隻好給方薇單獨請了一個先生,學習地點就安排在二太太的住處。
這樣一來,方薇每天的生活倒是輕鬆快樂許多,沒有方太太的白眼和方梓柔的使絆子,她學習進度都加快了。
方薇發現明遠出來晃蕩的次數漸漸多起來,因為她每次練完字或是讀書讀累了歇一會兒的時候,要麽一轉身,要麽一回頭,就發現明遠湊得很近,還喜歡摩挲著下巴瞅她練的大字。
“阿幽,你什麽時候來的?”
“一直都在啊。”
“你看我練的字好看嗎?”
“醜死了,還沒我小時候一半好。”
“可是先生誇獎我了。”方薇委屈地說。
“那是他沒見識,沒看過本少爺的真跡!”明遠繼續不要臉地說。
有明遠的陪伴,方薇覺得每天的生活都是那麽有趣,可她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行為卻把教書先生嚇得夠嗆,本來他是覺得方薇心理有問題,可當某一次看到一張宣紙平白無故地漂浮在半空,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好在明遠及時打暈了他,消除了這段記憶。
明遠放下方薇練的幾張字,無奈地說道:“看來,以後找個瞎眼的教書先生比較好啊。”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月,這天,方薇下了課,正在假山後麵拔一些花草做東西,突然聽到池塘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是方太太和她的忠仆,陳媽。
“都辦好了?”
“辦好了,你就放心吧,太太。我用十塊大洋就收買了那賤人身邊的丫頭,讓她親自煨了那服藥,親眼看著那賤人喝下去的,估計這會兒,那邊已經鬧出不少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