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月子的過程雖然痛苦,好在盼兒一直呆在侯府中,有褚良護著,林氏還帶著小石頭三不五時的登門看望,日子過的甭提有多舒坦了。
轉眼小女人就出了月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日飲用靈泉水的緣故,盼兒體內的惡露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經排盡了,下身雖然還傳來陣陣難言的隱痛,但在盼兒偷偷摸摸塗抹了沁涼的靈泉水之後,傷口也好的差不多了。
幾名丫鬟在屏風後的木桶中倒滿了熱水,調好水溫後,盼兒將外衫脫了下去,踩在小杌子上,直接邁進了木桶中。
這一個月她都沒有好好洗過澡,即使每日都用絞幹的帕子擦拭,但身上的汗漬是怎麽也擦不淨的,再配上油膩膩的發絲,讓盼兒整個人都十分煩躁,現在小女人剛一碰到水,便撒起了歡兒,小手掬起了一捧水花,往身上灑。
等到玩夠了後,她手裏拿著花皂,仔仔細細地將身上給洗了兩遍,之後從木桶中跨出去,披上了一件外衫,叫了丫鬟進來換水,往水中加了些靈泉後,盼兒這才美美地泡了一會兒。
浴水微燙,大抵是因為倒了整整一瓶泉液的緣故,她隻覺得水中蘊含著絲絲靈氣,化為熱流,一點點往體內奔湧。
巴掌大的小臉兒被水汽蒸的通紅,一雙美目半睜半合,兩手撐著桶沿,盼兒明顯是有些困了,閉著眼小憩一會兒。
睡的迷迷糊糊地盼兒並沒有發現,房中突然想起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寬肩窄腰的男人如同健壯的雄獅,從門口一步一步走到屏風後麵。
待看清了美人入浴的美景兒之後,黑不見底的鷹眸中霎時間染上了猩紅之色。
褚良在進屋之前,就按著葛老頭的吩咐,喝了整整三杯鹿.鞭酒,此刻藥酒的功效已然發作,唯一的解藥隻有盼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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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的抬不起一根手指頭,盼兒在褚良的幫助下,將絲薄的褻衣穿上,遮住了瑩白玉潤的嬌軀。
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小女人倒在床頭,看著放在枕邊的匣子,她實在是無法想到褚良這廝竟然如此細心,來到主臥時連金針都給帶上了,想到她用金針給這廝刺穴,男人那副猙獰可怖的樣子,盼兒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心裏頭將葛老頭反反複複地罵了許多遍。
好不容易擺脫了身體的病症,褚良渾身甭提有多舒坦了,心情大好之下,他兩手捧著盼兒的臉,急急親了一下。
“快放開,你忘了葛老頭怎麽交待的了?治療初期不能過度,否則傷及根本,等到你年歲大了,怕是真就跟公公別無二致了!”
聽到小媳婦的威脅,褚良悻悻地放開手,耷拉著臉靠著盼兒,好半晌都沒說話。
瞧見褚良這副模樣,盼兒也沒吭聲,等她稍微緩過了力氣後,踩著繡鞋披上外袍往外走。
“你要去哪兒?”
盼兒頭也沒回:“去瞧瞧小寶跟毓秀。”
緊緊盯著小媳婦的背影,褚良不免有些吃味兒,他本以為盼兒出了月子之後,能好好陪著自己,哪想到那兩個小的如同討債鬼一般,根本不讓他這個當爹的舒坦,整日裏糾纏著盼兒,夜裏甚至還想睡在主臥,被褚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過了年,小寶已經滿五歲了,即便褚良並非不通文墨的武夫,但在戰場上拚殺數年,他早就把之乎者也的那一套還給聖人了,根本記不住什麽。
看來是時候費點心思給小寶找個好老師,也省的整日呆在家中,給他添麻煩。
盼兒在小屋陪著一兒一女,根本不清楚褚良那一肚子的壞水。
等到她得了信兒時,褚良已經決定好了拜師的人選。
盼兒整個人窩在軟椅上,忍不住問了一嘴:“既然你給小寶選好了老師,要不咱們兩個帶著束脩,親自去人家拜訪?”
濃黑的劍眉微微皺了皺,褚良想起欒英先前說過的話,臉色不由凝重了幾分:“那位柳先生的確才學不差,不過柳家最近遇上了難事兒,柳母得了一種怪病,好像叫饑疾,每頓都必須吃上整整一桶米飯,四五斤醬肉,才能有幾分飽腹感。”
即使盼兒身上有靈泉水,本就十分神異,她也沒見過這種奇特的病症,每頓飯吃那麽多的東西,胃囊豈不要被生生脹破了?
“那柳先生也是個孝順的,一心照顧柳母,怕是也沒有心思好好教學生。”
“為何不讓葛老頭瞧一眼?他醫術極佳,想必對這種疑難雜症也能有些了解。”
男人手裏頭拿著一顆澄黃色的枇杷,他手指靈活的將薄薄一層果皮給剝了去,之後將果肉送到小媳婦嘴邊,道:“讓葛稚川去看看也不是不成,但這種疑難雜症,恐怕根本不會有結果。”
不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柳先生好歹也是京城中的名士,即使跟小寶沒有師徒之緣,要是能將柳母給救下來,亦是一樁好事。
第二日,褚良直接帶著葛老頭去了柳家。
堂堂定北將軍,班師回朝時許多人都曾見過,柳先生也不例外,得知褚良到了柳家,心中雖然疑惑,卻仍起身去門口迎了迎。
剛一將褚良迎到了正堂,等到奴才上了茶之後,柳先生才問:“不知將軍大駕光臨,究竟所為何事?”
葛老頭揉了揉自己的胡子,掃了褚良一眼,隻聽後者道:“我身邊這位是葛神醫,他醫術極佳,說不定能治好令慈的病症。”
自打柳母得了饑疾之後,柳先生四處尋醫問藥,就是為了將自己的親生母親給治好,他聽說葛稚川是名滿天下的神醫,隻可惜此人一直行蹤不定,沒想到竟然跟定北將軍熟識。
柳先生清俊的麵上露出濃濃喜色,趕忙衝著葛老頭拱了拱手:“柳某有眼不識泰山,不知葛神醫在此,多有冒犯,還請神醫贖罪。”
葛老頭這些年不知道被多少人吹捧過,此刻聽到柳先生的話,心裏頭也沒覺得什麽,要不是聽說柳母得了饑疾,旁人根本無計可施,他是根本不想走這一趟的。
“帶小老兒去見老夫人吧。”
柳先生也不想繼續耽擱下去,畢竟柳母的病症已經持續了一段時日,每日若是不吃下那麽多的飯食,心口就如同有千萬隻小蟲在啃咬一般,疼的柳母冷汗連連,整個人幾欲昏死過去,必須要吃飽了才能通體舒泰。
但長時間吃這麽多的東西,普通人的脾胃根本挨不住,柳母患上饑疾隻有兩個月,便時不時嘔出血來,要是持續的時間再長些,柳先生都不知道自己的親娘還能再活多久。
幾人加快小步去了後院,因為柳母年歲大了,也不必顧及著男女之別,褚良也跟著一同進了主臥中。
剛一掀開厚實的門簾,一股濃鬱的肉香登時撲麵而來。
定睛一看,隻見主臥中擺了一張紅木所製的八仙桌,桌麵上放了一大桶白米飯,裝著米飯的木桶足足有成年男子小腿那麽高,這些飯食就算十個成年漢子,怕是都吃不了如此分量,現在竟然成了一名老嫗一頓的吃食,實在是令人震驚不已。
除了那桶米飯之外,桌麵上還擺著十幾道葷菜,沒有半點兒清淡的素食。
將褚良那副震驚的神情收入眼底,柳先生扶額苦笑。
“母親自打得了饑疾之後,就對素食十分厭惡,隻能吃的進去葷腥兒,像蹄髈肘子那種油膩的東西,以往母親幾乎都不動筷子,現在每日都要吃上三回,著實驚人。”
桌前坐著一個老嫗,頭發花白,整個人幹瘦極了,身軀佝僂在一起,也不知道她把那些糧食究竟吃到了哪裏去。
柳母大口大口地將飯食往嘴裏送,聽到動靜之後,略抬了抬眼皮子,看到自家兒子帶了兩個外人進了主臥,她也沒停下吃飯的動作,畢竟一到飯點,她心口就疼的厲害,要是不快些將飯菜吃進肚裏,那股鑽心的疼痛柳母著實挨不住。
她含糊不清的問了一嘴:“成兒,這兩位是?”
柳先生衝著柳母行了禮,道:“母親,這位是定北將軍褚良,年歲稍長些的是葛稚川葛神醫,今日褚將軍特地帶了神醫來給您看診,說不定能夠將饑疾治好。”
柳母也實在是受不住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態,每吃一口肘子肉,她臉上就會露出嫌棄之色,偏偏她餓壞了,根本停不下嘴,等到將飯菜全都吃的一幹二淨之後,柳母這才擦了擦嘴角,接過丫鬟送來的羊乳,慢慢地喝進肚。
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柳母滿是皺褶的老臉上露出一絲羞愧之色,她好歹也是柳家的老夫人,平日裏最重規矩,從來沒做過失禮之事,哪想到得了這怪病之後,一旦碰上吃食,她為了不受疼痛折磨,什麽都顧不上,必須先將肚腹填飽再說。
慢吞吞從凳子上站起身,柳母歉聲道:“讓兩位見效了,我這病症實在是磨人的緊。”
葛老頭也不喜歡跟別人廢話,他當即走上前去,拉住柳母的腕子,開始探聽脈相。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葛老頭的麵色也一點點變得凝重,柳先生不由替自家親娘捏了一把冷汗,卻不好催促,等到葛老頭終於診完脈後,他才問了一句:
“葛神醫,我母親這病症可還有救?”
“先前的大夫沒有診錯,老夫人的確是患了饑疾,這種病症葛某隻在古籍中瞧見過,行醫多年,從來沒有真遇上一個患者,今日見到了老夫人,倒是開了眼界。”
褚良忍不住皺了皺眉:“你也別拐彎抹角了,有沒有法子治?”
葛老頭先是搖頭,之後又點了點頭。
柳先生有些困惑,問:“不知葛神醫這是何意?”
“先前看過的古籍,上麵的確沒有記載該如何治療饑疾,隻是闡述了症狀而已,不過小老兒現在沒法動手,不代表之後不能治愈,還請柳先生給小老兒一月之期,慢慢嚐試,看看能否將饑疾徹底解除。”
柳先生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畢竟葛神醫的醫術可謂是天下聞名,整個大業就沒有比他醫術更為高超之人,若是錯過了這位神醫,他母親的病症怕是真的沒有解決的法子了。
將褚良與葛神醫從府中送了出去,還未走到門口,柳先生突然道:“褚將軍今日登門,應該不是隻想將葛神醫帶過來吧?”
跟聰明人相處就是痛快,褚良笑了一聲,直截了當道:“家中長子今年剛滿五歲,褚某打算為他找一位老師,聽說柳先生極有才名,便動了讓犬子拜師的心思。”
聽到這話,柳先生臉上露出恍然之色,輕輕頷首道:“無論葛神醫能否治好家母的惡疾,褚將軍的大恩柳某都不會忘,既然將軍不嫌棄,便將小公子送到寒舍,我定會親自教導。”
得到了柳先生的承諾,褚良臉上不由露出了絲滿意,葛稚川掃了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
等到二人上了馬車,葛稚川才道:“將軍可真是打的好算盤,明明為柳母看病的人是小老兒,現在好處竟然讓您給得了,嘖嘖,真是人心不古世態炎涼......”
褚良隻當沒聽到葛稚川的話,闔上雙目,端坐在軟墊上養神。
“柳母的病症的確有些棘手,方才我給她診脈,發現她體內竟然有兩道脈象。”
即使褚良不通醫術,也知道兩道脈象一般是懷了身孕的女子才會有的,他陡然睜開雙目,麵色頗有些凝重:“你的意思是,柳母懷了身孕?”
葛神醫趕忙搖頭:“小老兒可沒說這話,誰不知道柳先生的父親老早就去世了,柳母守了這麽多年的寡,又是個年近六十的小老太太,就算身邊養了一兩個男人,想要懷上身子,也不是易事。”
男人明顯有些不耐煩:“那脈象是怎麽回事?”
“將軍可知道何謂饑疾?”
褚良道:“我要是知道的話,哪裏還用帶你來到柳家?”
葛稚川說:“饑疾是人生了餓症,隻要不多吃飯食,那種饑餓的感覺便會在瞬間蔓延到全身,心口猶如萬蟲啃噬,甭提有多難受了。葛某一開始還以為這種病症是患者本身的問題,但此時此刻一看,倒像是別處出了毛病。”
“什麽意思?”
葛老頭橫了褚良一眼,臉上滿是得色:“意思是,柳母肚腹中有了別的東西,應該如同蠱蟲一般,否則不會有兩道脈象。”
想到柳母那驚人的飯量,褚良後背就不由升起了一陣寒意,要是肚腹中真有了類似於蠱蟲的邪物,柳母能活上整整兩個月,已經算是命大了。
葛稚川沒有繼續說下去,褚良也沒有問的意思。
回到定北侯府,男人回了小院兒,看到小媳婦正在堂中呆著,他直接走了進去。
堂中不止盼兒一個人,還有趙婆子跟陳福。
趙婆子手裏捏著榮安坊,而陳福則打點著陳家酒樓。
榮安坊在京裏頭的名氣著實不小,畢竟開的年頭多了,鋪子裏賣的吃食品質極佳,最近還添了各色各樣的藥酒,以雪蓮酒跟桂花酒最受歡迎。
男子喝了雪蓮酒後,尿急尿頻的症狀得以改善,而女子飲下桂花酒,則有美容養顏的功效。
天底下就沒有不希望自己模樣嬌美的女子,以至於桂花酒的要價不算低,但卻成了供不應求的好物。
其實桂花酒雖然叫這個名兒,也是以桂花當作主料,但這種能讓皮膚柔白細膩的酒水,卻不隻有桂花酒一種,三四月摘下來的桃花,五六月弄下來的枸杞花,九月的金菊,冬月的臘梅,各種花卉都能當作釀酒的主料。
盼兒出了月子之後,便尋思著多弄些藥酒,這樣一來,雖然耗費的靈泉水多了些,但銀子也如同流水一般,嘩嘩地往她手中湧來。
看到將軍進來,陳福跟趙婆子趕忙行禮。
隻見陳福那張白胖的臉蛋都快皺成了十八褶的包子了,眼中是藏不住的委屈:“夫人啊!您不能光把桂花酒往榮安坊中送,咱們酒樓裏也需要酒水,況且進酒樓用飯的大多手頭寬裕,能花得起銀錢,要是多往酒樓中送一些,賺的肯定更多......”
盼兒衝著褚良笑了笑,轉頭道:“要是我手裏頭的藥酒足夠,肯定會往榮安坊跟陳家酒樓中送,但藥酒的數量委實不多,你們就先等等,等到人參酒跟桃花酒釀製出來後,估摸著就能供應上了。”
聽到這話,趙婆子跟陳福對著歎氣。
他們每日都要接待不知多少客人,以往這些客人都是為了吃食來的,但現在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想要買酒,即便藥酒的價格高的驚人,依舊是有價無市。
眼見著白花花地銀子無法進賬,趙婆子跟陳福甭提有多心疼了,聽說夫人出了月子,他們便趕忙來到侯府,想要討酒。
原本趙婆子跟陳福還想在侯府中多呆一會,畢竟他們心裏門清兒,知道藥酒肯定有剩,但在八仙椅上坐的時間越長,他們便覺得越冷,那股通體生寒的感覺讓二人不由齊齊打了個哆嗦。
陳福感覺要靈敏些,扭頭看到了將軍陰沉的麵色,他差點被嚇得失禁,渾身僵硬地從椅子上站起身,衝著夫人拱了拱手,強擠出一絲笑道:“既然藥酒已經沒了,那陳福就先行告退,夫人若是將新一批的藥酒釀製好了,別忘了往陳家酒樓中送。”
陳福話剛說完,趙婆子也察覺出不對來,跟著一並離開了小院兒。
等到人走後,盼兒沒好氣地瞪了褚良一眼,紅潤潤的小嘴兒一開一合,叨咕著:“你這廝要不要這麽嚇人?方才我還在屋裏呢,你就一直瞪著趙婆子跟陳福,你讓他們心裏怎麽想?”
因為憋著一股火兒,小媳婦麵頰漲的通紅,比起盛放的牡丹花還要嬌豔,甭提有多勾人了。
褚良心中一動,眼神立刻幽深了不少,他站起身,站在盼兒麵前,兩臂撐在椅背上,整個人如同牢籠一般,不讓小女人有逃脫的機會。
“媳婦。”
聽到男人沙啞的聲音,盼兒忍不住打了個激靈,輕輕嗯了一聲。
“怎麽了?”
粗糲的指腹輕輕拂過小女人精致的眉眼,眼見著那雙杏眸含著水兒,褚良粗噶一笑,彎下身,附在盼兒耳邊道:“我又有些難受了,你快給我治治,千萬別忘了用金針刺在尾椎處,那種感覺......著實令人回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