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馬背上顛簸,盼兒不像褚良早就習慣了,腰臀處既有些發麻,又泛起陣陣酸疼,褚良餘光掃見小媳婦隱隱皺著的秀眉,直接上前一步,寬厚大掌捏住了細細的小腰兒,不輕不重的揉捏起來。
盼兒忍不住低低的哼了一聲,麵頰泛紅,想到這附近會有不少農人經過,要是瞧見了他們兩個這副樣子,她怕是也沒臉見人了。
按著褚良的手,盼兒聲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將軍莫要胡鬧,找孩子要緊,要是不把磊子找著,難不成任由那人在莊子裏作惡?”
盼兒自己也是當母親的人,隻要一想到有人對孩子起了惡念,她就好像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整個人都忍不住打起哆嗦來。
褚將軍也是心疼自家媳婦,掌心蘊著內力,將腰際的酸脹漸漸撫走後,男人這才鬆了手,穿著皂靴的腳尖點了點獒犬的尾巴,讓它繼續往前找。
剛才跑了一通,即使獒犬的體力比起普通家畜強了不少,但也經不起這麽折騰,此刻它累的趴在地上,瞪大雙眼,可憐兮兮的瞅著盼兒,女主人心軟,不像男主人那麽冷心冷血,獒犬喝了這麽長時日的靈泉水,自然比往日聰明許多,衝著盼兒哼哼唧唧的一頓亂蹭。
褚良按著大狗的腦袋,將它拖遠,盼兒不由失笑,直接從懷裏掏出了瓷瓶,讓男人掰開它的嘴,把靈泉水一滴不漏的倒了進去。
先前野狼找到了何首烏,多得了三瓶靈泉水,狼性狡詐,野狼更是其中佼佼,半點兒也不肯將好東西分給獒犬,此刻自己能將一整瓶靈泉水喝進肚子裏,大狗喜滋滋,喉嚨裏都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
將靈泉水喝進肚,獒犬的體力跟精神都恢複不少,站直身子搖著尾巴,直接衝進了村落裏頭。
盼兒微微皺眉,拉著褚良的袍腳,心裏頭不免升起幾分忐忑:“你說那拐子到底在不在村裏?”
小女人的指尖冰涼,褚良猜到盼兒有些怕了,炙熱的掌心裹住小手,拉著她往莊子裏走。
“獒犬不會出錯,咱們把孩子給找出來,再將那拐子送到京兆尹府去,你也不必太擔心……”
村裏的農戶大多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現在天氣嚴寒,不必下田耕種,他們的習慣也未曾改變,夫妻兩個走在村裏的土路上,都沒瞧見幾個人影,原本盼兒還想打聽打聽,隻能熄了這心思,老老實實的跟在獒犬後頭。
走了大概有一刻鍾功夫,獒犬突然停了,衝著一間土胚房叫喚個不停,盼兒渾身一緊,緊盯著門口,褚良拍了拍小媳婦的手,走上前,壓低了聲音問:“有人在嗎?”
“誰呀?”房中傳來了一道略有些尖利的男聲,好像還帶著幾分警惕。
男人眯了眯眼,一把將房門給踹開,便看見抱著孩子的李富貴。
他懷裏的孩子已經睡著了,小臉兒上滿是淚痕,嘴裏被一塊碎布塞住,發不出聲音,憋得臉色漲紅。
“你這賊人,為何要闖入我家?小心我送你去見官!”
李富貴此刻並沒有認出褚良的身份,他做了虧心事,本就心虛的很,又被人破門而入,嚇得心驚膽顫,生怕苦主找上門來,讓他給那些孩子賠命。
褚良並不開口,大闊步走進屋裏,手上稍稍用力,就將孩子抱在懷裏,之後一腳踹在了李富貴肚子上,將這人踹倒在地,不斷打著滾兒,嘴裏頭哎呦哎呦的直叫喚。
盼兒跟著走進屋,看清了孩子的臉,不由叫了一聲:“磊子!”
小孩哭累了,睡的本就淺,一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兒,眼皮顫了顫睜開了眼。
在莊子裏呆了這麽長時日,磊子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好像仙女娘娘似的婦人,正是廢莊的主子,小孩在褚良懷裏不斷掙紮,想要鑽進盼兒懷裏,偏偏抱著他的惡人一巴掌拍在小孩嫩氣的屁股蛋兒上,磊子心中揣揣,再也不敢哭出聲來,隻能哼哼唧唧的抹眼淚。
瞪了褚良一眼,盼兒把孩子接到懷裏,摘了口中的布條,輕輕晃了晃,拍著磊子細瘦的脊背。
嗅到女人身上淡淡的花香,磊子又驚又怕,哭的眼淚鼻涕全都出來了,糊在盼兒衣裳上,她也沒嫌棄,抱在小孩走到院子裏,耐心的哄了一陣,磊子才嗚咽著說了一句:
“屋裏還有個姐姐……”
柔美小臉上露出一絲驚駭,盼兒顧不得別的,抱著孩子往房中走,果然在裏屋發現了一個小姑娘,身上穿著藕荷色的綢緞小襖,沾滿了灰土,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
小姑娘聽見有外人的動靜,驚得瑟縮一下,整個人縮在牆角裏頭,就跟隻嚇壞了的鵪鶉似的。
磊子蹭了蹭盼兒的手,打著嗝兒說:“壞蛋說要把姐姐賣到窯子裏,夫人,窯子是什麽?”
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兒,盼兒死死咬牙,整個人氣的火冒三丈,剛才進屋時她看清了男人那張臉,發現這喪盡天良的畜生正是柳氏的表哥,早知道他能做出這等惡事,上回就應該讓野狼跟獒犬活活將他咬死,也好過讓李富貴把孩子給拐走。
小媳婦氣的渾身發抖,湊上前去,發現這小姑娘年紀稍稍大些,約莫十歲左右,臉上雖然沾了灰土,但五官卻妍致秀麗,水盈盈的眸子中滿是淚痕,一看到盼兒走近,整個人顫抖的更厲害,啊啊叫喚個不停。
盼兒鼻尖一酸,也不敢再往前走,隻是放低了聲音道:“我跟那惡人不是一夥的,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一聽到能夠回家,小姑娘眼睛一亮,麵上的驚懼之色雖然還濃鬱的很,卻沒有之前對盼兒那麽排斥了。
盼兒仔細打量著小姑娘身上的衣裳,發現小襖用的料子是十分名貴的提花綢,顏色鮮亮,繡紋也精致的很,一般小門小戶的姑娘根本穿不得這種料子,肯定是個官家小姐。
褚良不知在何處找了一根粗麻繩,直接將李富貴五花大綁了,這猥瑣粗鄙的男人口中不斷發出慘叫聲,盼兒聽在耳中,尤不解恨,從頭上將琺琅銀釵拔下來,對著男人的胳膊狠狠的刺了幾下。
“裏頭還有個孩子,不知是哪家的,你派人去打聽打聽,咱們也好把小姑娘送回去,家裏頭丟了孩子,指不定多著急……”
盼兒費了好大的力氣,這才湊近了小姑娘,用剪子將她腕間捆著的麻繩解了,瞧見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她恨得渾身發抖,讓小姑娘坐在馬上,盼兒自己抱著磊子,往廢莊的方向走。
褚良手裏拽著一根麻繩,拖著李富貴往前走,即使冬日裏穿的衣裳不薄,但也經不起在滿是灰土砂礫的地上拖拽,很快那襖子就被磨穿了窟窿,李富貴嘴裏不斷發出嚎叫聲,刺耳的很。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莊子裏,守著莊口的周莊頭見著盼兒懷裏抱著的孩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後頭了,連忙把將軍夫妻兩個迎進來,看到被拖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也猜到這人就是拐子,恨恨的啐了一口。
盼兒讓錢婆子把磊子送到徐氏家裏,又吩咐吳婆子另外收拾了一間屋子,送了水讓小姑娘洗澡,還找了葛稚川給她診脈。
被李富貴關在屋裏頭,足足小半個月,小姑娘也沒過上什麽好日子,瘦的跟皮包骨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嚇壞了的緣故,那張嘴嚴實的跟蚌殼兒般,不論盼兒問她什麽,這孩子都一聲不吭,好在葛稚川給把了脈之後,隻說孩子身上都是皮肉傷,沒有傷筋動骨,養上幾日也就好了。
虧得李富貴窮得很,又是個貪心不足的性子,知道小姑娘臉蛋生的嬌美,即使好色,也沒舍得破了她的身子,畢竟處子送到妓.院去,賣出的銀錢更高,到時候換了銀子,再找幾個風騷的窯姐兒泄泄火,不比啃澀果子強得多。
盼兒知道小姑娘怕的很,也沒逼她,親自端了一碗胭脂米粥,配上榮安坊的醃菜,再加上一碟子蒸過的臘肉,送進屋裏。
被李富貴關了這麽長時日,小姑娘每日就隻能就著涼水,啃硬邦邦的窩頭,連點葷腥兒都沒見著,此刻聞到飯菜的香味兒,她立刻有些坐不住了,眼神落在盼兒手裏的托盤上,臉上顯出十分明顯的渴望之色。
把吃食放在桌上,小姑娘眼巴巴的看著,想要動筷,卻又不敢,怯怯的看了盼兒一眼。
剛剛洗了個澡,盼兒瞧清了這丫頭的臉蛋,原本她以為小姑娘模樣生的隻是秀氣,沒想到卻長得豔麗的很,皮膚白皙柔膩,菱唇的形狀姣好,隻是失了血色,配上尖尖的下巴,讓人心疼的很。
“吃吧。”
聽到這話,小姑娘才拿起了筷子,咬了一口炊餅,夾起臘肉放進嘴,她吃飯的速度雖快,動作卻不顯難看,等到填飽了肚子後,小口小口的喝著胭脂米粥,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
“你叫什麽名?是哪家的姑娘?”
小姑娘看著眼前的美貌婦人,貝齒咬著紅潤小嘴兒,指著自己的嘴,擺了擺手。
盼兒一愣,試探著問道:“你……不能開口?”
小姑娘點了點頭。
一時間盼兒也不由有些心疼,不過十歲大的孩子,被人販子拐走不算,竟然還是個啞的,即使出身高門大戶,天生帶著缺陷,約莫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好過。
心中暗自歎了一聲,盼兒將碗碟收拾好,讓小姑娘好好休息,便離開了屋裏。
夜裏盼兒沐浴過後,用巾子將身上的水珠擦幹,轉頭想把掛在架子上的褻衣穿上,卻發現木架上隻剩下一件香雲綢的裙衫,根本沒有褻衣的蹤影。
屋裏頭燒了炭盆子,穿著香雲綢裙衫雖然不冷,但那衣裳輕薄的很,盼兒頭發半濕,一沾了水氣衣裳便緊緊貼在身上。
房中燭火昏黃,照在女人麵上,更顯的皮膚勻淨白皙,挑不出一絲瑕疵。
明明都已經生過一個娃兒了,小女人卻依舊美豔,眉目處透著一絲嬌憨,比起十五六的小姑娘也不差分毫,她渾身上下養的都好,身段兒窈窕有致,穿什麽衣裳都好看,此刻身上的這件香雲綢的裙衫,本就是淩氏特地吩咐繡莊做出來的,一上身果真無一不美。
褚良背靠床頭,看著小媳婦一步一步挨到床邊,鷹眸中閃過奸詐猙獰之色,長指輕叩著床板,發出悶悶的響聲。
男人身上穿了一身褻衣,並沒有係好,露出了寬闊結實的胸膛。
盼兒見了,不由有些臉熱,兩手抱著胳膊,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上前。
褚良的耐性本就不好,眼見著洗的白生生的嫩羊還不湊到嘴邊,他直接下了地,猿臂一撈,將人抱了個滿懷,那股馥鬱的玫瑰香氣湧入鼻端,讓男人的喉結忍不住上下滑動了一下。
被按倒在床.榻上,褚良親著紅潤小嘴兒,剛想繼續,就聽到小媳婦嬌氣的聲音:“我來了小日子,今日怕是不能伺候將軍了……”
男人高大的身子陡然一僵,仿佛石雕一般,他不信邪的盯著那張瑩白的小臉,伸手探去,等到真摸到了月事帶後,整個人頹然的倒在床上,一動不動。
褚良睡在床邊,側過身子背對著小媳婦。
盯著男人的後腦勺,盼兒竟然覺得褚良有些委屈了,她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後頸,主動往前湊了湊,與男人靠的更近,小聲問:“難道我來了葵水,將軍就不要我了?看來將軍先前之所以娶我,隻是看中了這身子,一旦我年老色衰,怕是……”
話還沒說完,男人蹭的一下轉過頭來,輪廓剛毅的俊臉上露出一絲羞惱,蒲扇般的大掌捏著女人的雙肩,不讓她掙紮,卻也不會捏疼了盼兒。
“你在胡說些什麽?我豈是那種隻看皮囊的淺薄之人?”
眉眼低垂,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一下,盼兒幽幽開口:“是,將軍不止看上了我的皮囊,還有眉心的一汪活泉,畢竟那東西殊異的很,豈是尋常之物?”
褚良氣的狠狠磨牙,抓耳撓腮的想要解釋,等到瞧見小女人憋著笑,眼底都沁了淚的模樣,氣的渾身哆嗦了一下,將人按倒在身下,狠狠的叼著粉唇,親的盼兒可勁兒求饒,方才作罷。
等兩人胡鬧夠了,盼兒趴在褚良胸口,耳邊傳來男人低沉有力的心跳聲,突然說道:“我去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她應該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模樣生的漂亮,卻口不能言,還真是可惜了……”
劍眉一擰,褚良問:“你說她是個啞巴?”
見著小女人點了點頭,褚良臉色不由凝重幾分,他先前上朝,聽說瞿皇後十歲大的妹妹丟了,派了不少侍衛去找,掘地三尺,都恨不得將整個京城給翻過來,依舊沒找到那個孩子。
要是褚良沒記錯的話,瞿皇後的親妹妹瞿凝霜就是個啞巴,難道……?
“怎麽?這孩子有什麽身份不成?”
指尖纏繞著女人柔順的發絲,褚良沉聲道:“那小姑娘叫瞿凝霜,是瞿皇後的親妹子,打一出生就是個啞巴,與瞿皇後相依為命,說是皇後娘娘的命根子也不為過。”
盼兒記得褚良跟趙王走的近些,瞿凝霜卻是皇後的妹妹,萬一有什麽不妥?
“你也不必替我擔心,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罷了,救了便救了,她們瞿家老早就不行了,隻有瞿皇後一個人撐著,也翻不起什麽風浪。”
第二天,褚良大清早上朝去了,盼兒在屋裏頭看話本,膝頭窩著那隻懶猴,兩隻小爪子抓著杏仁,一顆一顆往嘴裏送。
最近吃的太飽,懶猴本就鼓脹的肚子,比先前更圓潤幾分,盼兒都怕它那小肚子被撐破了,每日給懶猴的吃食也按著定數來,不敢多給。
欒玉端著茶走進來,小聲道:“夫人,徐氏在外頭呢。”
盼兒恍然,喝了口茶道:“把人請進來。”
徐氏就是磊子的親娘,昨夜錢婆子把磊子送回去時,天早就黑透了,徐氏一家雖然想要道謝,卻也不敢打擾了夫人,今日徐氏特地問了錢婆子一嘴,得知夫人起身了,便提著東西前來道謝。
夫人對徐家有大恩,徐氏本想送些銀子過來,偏偏夫人手裏頭有了榮安坊,每日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莊稼人手裏也沒什麽值錢東西,送銀錢反倒拿不出手,好在她聽說夫人喜歡新奇的吃食,正好她家裏有祖傳的鬆花蛋方子,便提了一籃子醃好的鬆花蛋過來了。
徐氏頭一回進了夫人的屋裏,一時間有些忐忑,低著頭,不敢亂看,等到坐在圓凳上後,才滿臉感激,紅著眼睛道:“昨日之事多虧了夫人,要不是有您出手相助,我家磊子怕是就找不回來了,小婦人隻有磊子一個孩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
說著,徐氏從凳子上起身,要給盼兒下跪。
盼兒唬了一跳,趕忙去扶,好生勸慰了一會兒,徐氏才止了淚,坐在了圓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