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盼兒重生已經一月有餘了,這一個多月一來,她日日將眉心裏的活泉滴在瓷瓶中,而後塗抹在左臉的傷疤上,一開始這坑坑窪窪的紫黑傷疤,現在已經變得舒展許多,疤痕處透著淡淡的紅,傷口微微有些麻癢,十分難受,不過盼兒卻絲毫不敢用手去碰。
她的臉都快貼在銅鏡上了,仔細看著嫩肉剛長出來的模樣,這處的皮肉十分嬌嫩,用冰冷的泉水塗在上頭時,略微刺得有些發疼,盼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指尖將水珠兒緩緩揉開,使之逐漸滲透到皮肉之中,化為一股暖流,驅散了之前的寒意。
一邊往麵上塗抹靈泉,盼兒一邊想著放在井裏頭吊著的豬肉,因井水寒涼,豬肉一時半會兒之間雖不會壞,但也必須得盡快處理了,若是放置超過兩天,這豬肉不止不新鮮,而且滋味兒也會比之前差了許多,好在裏頭加了幾滴靈泉,估摸也能有些效用。
將靈泉拍幹之後,盼兒伸手摸了摸右臉沒有傷疤的皮膚,她這些年在齊家幹了不少粗活兒,手臉都粗糙的很,最近有靈泉養著,摸著倒是覺得有幾分細膩。
推門走出了屋,正好林氏要在廚房中燒飯,就將盼兒給叫了進去,盼兒一入到內,林氏便看到了她麵上的傷疤,嬌美的臉上露出喜色,伸手輕輕揉了揉盼兒的腦袋,笑道:“我瞧著咱們盼兒臉上的疤比之前強了許多呢,以後肯定能長好……”
盼兒臉上的疤長了足足十多年了,這些年那處的皮肉就跟壞死了般,林氏心疼女兒,知道因為相貌醜陋,盼兒在石橋村沒少受辱,夜裏少不得要以淚洗麵,哪曾想盼兒竟然漸漸恢複了,隻要這傷疤能夠養好,讓她女兒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她就算減壽十年也無妨。
有些羞窘的低著頭,盼兒站在案板前幫林氏擇菜,林氏的手藝好,做出的飯食十分精巧,對食材的要求也高,她為了讓林氏滿意,擇菜的時候小心的很,若是有老的不好入口的葉子,就直接給扯了下去,待會混在飼料裏,那些雞也能吃下去。
林氏一直有意讓盼兒跟她學做菜,女人的手藝若是好了,將來的日子也能好過些,林氏手裏頭有祖傳的秘方,用秘方能做出滋味絕佳的鹵湯來,裏頭放鴨腳雞胗等物,放進去煮上半日,等到晾涼後撈出來,先來無事吃著,倒是極好的零嘴。
做了飯食後,盼兒先吃了些,之後照舊送到西屋去。
剛一推開西屋的門,她將托盤放在了桌上,環視一周,發現那個姓褚的並不在屋裏,該不會是出了門吧?
盼兒臉色一白,生怕褚良真從家裏走出去,若是被別人知道一個外男住在了她家裏,這石橋村裏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盼兒母女兩個淹死,寡婦門前是非多,嘴長在別人身上,到底說出怎樣難聽的話來,也不是盼兒能掌控的。
她跟林氏的日子才剛剛有了起色,要是名聲毀了,哪還能在這石橋村裏過日子?恐怕會落得人人喊打的境地,越想盼兒就越是慌張,渾身的冷汗不住的往外冒,身上的衣裳隱隱有些濕痕。
突然,房門被人推了開,褚良大步邁了進來,看到女人臉白如紙的模樣,一時間不免有些奇怪,便問道:“怎麽了?”
盼兒一看到褚良,直接衝了上去,因心裏急得很,小手直接揪住了男人的衣角,又及時反應過來,知道這樣有些不妥,趕忙鬆開手,急急道:“褚公子,算是妾身求您了,您隻管在家裏安心養傷即可,千萬別在外走動,我們母女兩個隻是平常人,還想好好過日子,若名聲毀了,下半輩子也都完了……”
說到後來,盼兒竟委屈的紅了眼眶,她前後加起來足足活了兩輩子,卻過的很是艱難,好容易有了靈泉,將林氏從閻王爺手裏拉回來,偏多出了眼前這尊煞星,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姓褚的也不知何時才走。
費心費力的照顧了這人多日,又被剝了衣裳輕薄了一通,盼兒好歹是齊川的妻子,正正經經的婦道人家,這樣被人占了便宜,若是擱在稍微烈性的小娘子身上,恐怕早就尋死覓活了,偏她想要好好活著,隻能忍了。
見女人眼裏的波光越積越多,隱隱似流淚的模樣,褚良心裏無端升起了絲煩躁,他一把鉗住盼兒的手腕,鷹眸如電,緊盯著盼兒,咬牙道:“你就這麽想趕我走?“
盼兒淚眼朦朧的抬頭,口中辯駁道:“妾身沒有趕公子離開的意思……”嘴上雖這麽說,眼中的不耐厭惡卻是藏都藏不住的,盼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相貌猙獰醜陋,是個男人都不會瞧得上她,但林氏貌美,姓褚的這匹餓狼一直呆在林家,就算現在不對林氏起心思,天長日久之下,難保不會動了邪念。
這人住在她家本就是為了養傷,如今身上的傷已經好全,也是時候離開了。
褚良完全沒想到,他正為了一個醜陋村婦心煩意亂時,這村婦竟然想要將他趕走?這到底是什麽世道?
男人神情越發冰冷,目光直直的落在盼兒身上,小姑娘本就膽小,一想起褚良的手段,更是嚇得心肝直顫,兩腿發軟,小手扶著一旁的桌角,隻覺得渾身力氣都好像被抽走了般。
盼兒勾了勾嘴角,強擠出絲笑來,諂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飯食給褚公子放在桌上了,妾身先不打擾褚公子了……“說著,盼兒一雙水潤潤的杏眸就落在了緊握她手腕的大掌上,男人的手背上迸起淡青色的血管,用的力氣不算小,將盼兒捏的生疼。
她小聲說:“褚公子,您放開我……”
褚良一把鬆開手,盼兒一個不穩,身體踉蹌了一下,她好不容易重獲自由,長舒了一口氣,慌不擇路的從西屋裏跑出去,因心裏太急,她麵上還帶著一團粉暈,看著如三月桃花般柔嫩。
林氏恰巧從廚房裏走出來,一看到盼兒這副模樣,不由皺了皺眉,小聲叮囑道:“西屋裏的公子身份高貴,咱們是萬萬高攀不起的……“
盼兒一開始還沒明白林氏是何意,後來聽懂了她的意思,臉紅的如火燒,急忙反駁道:“娘,我是齊川的媳婦,即使齊川生死不明,也不會對別的男人起心思……“
盼兒嘴上雖這麽說,但實際上對齊川早就沒有所謂的夫妻之情了,不管齊川是死是活,她跟齊家人的恩怨還掰扯不清楚,哪有那閑工夫想烏七八糟的事情。
見她神色清明態度堅定,全然不像是撒謊的模樣,林氏稍稍鬆了一口氣,走到後院的井口邊上,用手拽著麻繩將井裏吊著的豬肉一點點的拉上來。
褚良即使呆在西屋,也能隱隱約約的將盼兒的話聽個大半,他兩手握拳,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下顎緊繃神情越發危險。
齊川?
嗬!
褚良的性情十分倨傲,他就算再不濟,也不會要一個心裏有別人的女子,眯眼打量著這間灰突突的破屋,牆皮脫落,屋裏有些陰潮,他也不知到底是著了什麽魔,才會在這種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呆了一月有餘。
那個女人不知好歹,也不值得他多費心思。
將豬肉撈出來後,林氏先用井水將肉上已經幹涸的血跡給衝洗幹淨,之後又拿刀剃了豬毛,在盆子裏裏裝了砂糖,白酒,生抽,以及花椒大料等物,用筷子攪拌均勻,盼兒手裏頭拿了個小罐,將茶葉跟白米搗碎成粉末,也跟著那些醃料放在一處,之後加上一勺老湯,用細鹽抹在豬肉上,費力揉搓著,等到豬肉微微有些發硬後,再用剛剛弄好的醃料浸過豬肉,放在了酒壇子裏頭。
這臘肉若想做好,晾曬之前必須得放在陰涼地方,盼兒將酒壇子擱到了倉房中,趁著林氏不在,偷偷摸摸的打開蓋子,倒了些靈泉進去。
這靈泉也是難得的好物,不管是什麽東西,隻要稍稍摻上那麽一點,就能使吃食的滋味鮮美,連做醃菜都能極為好吃,也不知道那臘肉做好後,吃著到底是什麽樣。
家裏的幹香菇沒有了,林氏要做醃菜,必須得用幹香菇來調味,山上的菌子不少,除了香菇之外,還有一種玉黃蘑,估摸著能長到手指那麽長,顏色嫩黃,吃起來又軟又嫩,汁水充沛,盼兒想到這東西,就不由一陣口水泛濫。
她從倉房裏將背筐找來,直接背在身上,跟林氏說了一嘴,便直接上山了,林家就在山腳下,住了這麽久也沒有瞧見猛獸出沒,隻要盼兒不往深處走,隻在附近找些吃食回來,自然不會有事。
林氏讓她小心著些,轉身就回了屋裏,琢磨著將那匹料子剪開,趁著現在做出小衣來,也沒將盼兒上山之事放在心上,等到太陽落山時,盼兒還沒有回來,林氏這才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