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鏡子的暖陽跟在九思身後走著，目光四處遊弋，打量著街道邊各色的建築和行人，滿心的興奮並未被之前的小插曲影響。
路過一個吹糖人的小攤，暖陽再次停住了腳步，目光被那雙蒼老卻神奇的手吸引，不知不覺，她已經靠了過去，像個孩子一樣蹲在了小攤前麵，全神貫注。
小攤主是個有了年歲的老頭，白須荏苒，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他安靜地坐在那兒，神態並沒有因為暖陽的靠近而有所改變，他的動作不停，神態自若而悠然，仿佛這個世界對於他來說隻剩下了他本人和麵前需及時製zuò成型的黃棕色糖塊。
暖陽靜靜的看著，老人淨手後，從熱爐中取出一塊飴糖，揉成圓球，而後用食指沾上少量澱粉壓一個深坑，收緊外口，快速拉出，拉到一定的細度時，猛地折斷糖棒，此時，糖棒猶如細管，立即用嘴吹氣造型，而後收緊吹起口，手指紛飛，轉眼間一隻棕黃色的小兔子出現在老人的手中，惟妙惟肖。
暖陽不知不覺嘴巴已經張大，雙眼放光，同守在小攤周圍的小孩子們一個模樣。離著幾步遠的九思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樣的她，嘴角帶笑，表情溫柔。
老人在又做完一頭牛後才停下了動作，他抬頭望向麵前圍的孩子們，和藹的笑了起來：“來，跟往常一樣，告sù爺爺最近你們家裏發生了什麽大事，爺爺滿意了，就給你們糖吃。”
“我先說我先說！”
“不，這次輪到我了！”
為了有糖人吃，圍在旁邊的孩子們七嘴八舌的開始吵了起來，老爺爺仍舊笑著，安靜聽完孩子們的爭吵後，他伸手點指向了其中的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
“爺爺，我娘親和爹吵架了，最後還動手了・・・後來，後來娘親跑出去了，已經兩天沒回來了，爹爹一直在外麵喝酒，我和弟弟在家很餓・・・”小女孩聲音小小的說著，最後撇撇嘴，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老爺爺摸摸小女孩的腦袋，聲音慈祥又溫和：“沒事的，你乖乖照看著弟弟，娘親很快就會回家的，爺爺給你保證。來，給你兩串糖人，回家給弟弟一串。”
“嗯。”小女孩接過糖人，對老人道了謝，而後心滿意足的離去了。
後麵的幾個小孩也依次說了家裏的事，甚至有的孩子告sù了老人自己家裏丟了一隻雞，老人同樣給了他一串糖人。
在所有孩子都離去之後，小攤還剩下一串小鳥造型的糖人，和小攤前的暖陽。
“老爺爺，你人真好。那個，雖然我家裏沒有重要的事發生……我可以買最後的這串糖人嗎？”暖陽眼巴巴的看著最後一串糖人，開口詢問老人。
“不需要錢，這最後一串老朽送你了。”老人望向暖陽的目光如同之前望向那些不諳世事的孩童，充滿慈愛，他笑著將糖人遞過去，卻在碰到暖陽手指的一瞬間變了神色。
“你身上可是有帶著什麽剛入手的東西？”老人問向暖陽，麵容嚴sù。
暖陽接過糖人本來滿心歡喜，卻被老人突然變色的臉嚇到，她忍住吃糖人的**，在仔細想了想後將懷裏的鏡子拿了出來要遞給老人：“你說這個嗎？我剛剛買的。”
老人在看到鏡子後，神色顯然更加凝重了，他沒有接過，而是鄭重的開口道：“小姑娘，老朽看你生性純良所以才在此提醒你，這東西不幹淨，你還是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扔掉吧！”
說完，老人收拾好小攤，向暖陽告了別，挑著擔子漸漸走遠。
暖陽一臉不解的望向身邊的九思，對老人的話有些擔心。不潔？那為何師傅什麽都沒說？
“不要擔心，裏麵隻是隻小鬼，對你我不會造成什麽影響。倒是凡夫俗子，與之相處久了會被奪食陽氣，所以我把它買了下來。”九思主動為暖陽解釋道。
“咦？裏麵真的有東西啊！那為何那賣鏡子的人看不到，這老爺爺卻能看到？難道我之前在鏡子裏看到的那張臉就是嗎？”
“按常理來說，凡人都是看不到這些東西的，但還是有一些例外，例如天眼還開著的嬰兒和少量的人類修仙者。剛剛的老人就是後者，我看他的修煉方式，走的路應該是積善行德，成神之後當是本地土地公。你，是比較特殊的，你本身跟著我修習得了靈力，又有萬靈珠加持，所以才能看到鬼魄的本體。那老人就算能看到，但未開天眼之前也隻能看到一團黑霧而已。”
暖陽跟在九思身邊走著，聽著他罕見的長篇大論，震驚不已的同時感覺自己又長見識了。
九思一口氣解釋完後，便不再開口。想到以後都要給身邊無知小白的暖陽解釋種種，他不禁覺得有些頭痛。
隻是，暖陽食指撓著臉頰，歪著腦袋仍舊一臉疑問：“那為什麽我現在看不到了，那老爺爺一開始隻憑感覺就能知道呢？”
“你看不到是因為那鏡中鬼已經將自己隱到了鏡麵之下，而人鬼疏途，已經是半仙的老人對對方的氣息自然感覺敏銳。你感覺不到氣息的原因是因為萬靈珠改變了你的體質，通俗來講，你現在可為人、可為鬼、可為神。同類之間的氣息，自然不會在意。”
“如果你靜下心來，是很容易就能感應到對方的，畢竟你的靈力已經達到了成神的級別了。實際上，應該是那鏡中鬼感受不到你的氣息才對。”九思一邊走著，一邊為暖陽解答著所有問題，耐心而又溫柔。
暖陽點點頭，表示理解，九思立刻大感欣慰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歎一聲“孺子可教”。
日當頭，不知不覺已經正午。下昆侖山用了一個時辰，逛街居然用了兩個時辰，雖然九思自己不需要進食，但想到還是凡體的暖陽，他果斷邁步進了旁邊一家看起來不錯的酒樓。
“嘿，兩位客官裏麵請！大廳人多，二樓還有包廂！”
在熱心小二的帶領下，兩人坐進了包廂裏，什麽都第一次體驗的暖陽仍舊好奇的四處張望。在小二領了菜單下去之後，九思再次開始了講解。
“凡間的食物不比昆侖山，無法為你增加靈力，吃了之後也隻是能確保體lì而已。從今天開始你要開始學著習慣吃這些東西。我這邊帶的丹藥有限，隻能在必須的時候服用，無法像之前那樣無限提供給你。”
“恩恩，我知道的，師傅放心，徒兒我聽夜狼說了，凡間的食物其實是很好吃的。”暖陽貼心的回答，唯恐九思會因為自己困擾。
“……”又是夜狼。九思至今不能理解，暖陽明明天天都在自己眼前，就算自己偶爾下山，他們兩個也不可能會這麽熟識才對？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就在九思陷入沉思時，先前點的菜也陸陸續續的上齊了，暖陽知道自家師傅根本不用吃這些東西，所以也就沒招呼他，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味道明明很好，師傅真的是擔心太多了！
這邊暖陽吃的津津有味，對麵的狐狸仙人也終於從思索中回魂了，他從暖陽那裏要過鏡子，拿在手中開始仔細端詳。
那鏡子好似感受到了什麽，竟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九思險些沒拿穩，一句“安靜點”不耐煩地丟出來，鏡子瞬間“冷靜”，對麵的暖陽看得無比崇敬。
“叫什麽。”九思麵無表情地看向鏡子，冷淡開口。
暖陽看到鏡子劇烈抖動了一下，而後迅速平靜下來。整個包廂裏詭異的安靜了好一會兒，就在暖陽以為這鏡子中的女鬼要選擇以沉默反抗到底時，一道好聽婉轉的女聲在小小的空間響起――
“奴家……名為合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