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正值春末夏初,像是一個最溫柔的笑,五月,既沒有剛入春時的料峭之寒,也沒有盛夏時的炎炎浮躁與慵懶,溫和而不疏淡,熱烈但不拘束,天空沉靜,草木欣然,難得的自在與閑散,一個人靜坐,默默抒寫情懷,不經意間,五月邁著不緊不慢的細碎步子,款款而來。
沁媛慵懶的躺在安神殿,禁足了大半個月,非但沒有因此受屈,反而比禁足前更悠然自得了,如今腹部已微微隆起,富有代表著母性的美麗,即便是穿上宮裙也能明顯看得出來,麵色膚如凝脂,神態悠閑,孕婦十足。
嵐姨這時候端著一碗冰糖蓮子燕窩走了進來,瞧著沁媛泰然自若的樣子,嘴角閃出一絲笑意道,“主子自打禁足以來,反而更舒心了。”,沁媛唇邊微微彎起柔聲道,“隻要本嬪瞧不見皇上,本嬪自然高興。”
“太醫說了,您現在胎像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腹中胎兒健康得很呢,再說皇上雖禁足了主子,可不還是好吃好喝的候著嗎?”,沁媛不領情的撇嘴道,“本嬪這次禁足對外並未宣揚,連太後都不知龗道,若是屈著了本嬪,太後能滿意嗎?再說本嬪腹中胎兒畢竟是他的骨肉,喬貴人的胎兒沒了,他怎能會不顧及著本嬪的肚子。”
嵐姨見沁媛這般說了,便也不再往下接話,隨後將燕窩放在蹲桌上說道,“主子快嚐嚐這燕窩,奴婢特地叫人熬的。”
沁媛接過燕窩嚐了一口,頗為滿意的說道,“本嬪有你這麽個能幹的司膳在身邊,日日給本嬪送好吃的來,本嬪胎兒能不健康嗎?嵐姨你快瞧瞧,本嬪被你養的這臉蛋都胖了。”,嵐姨隨後附和一笑,“主子原本就不胖,如今這般身材正好,再說您現在有孕在身,自然會比平日豐韻些。”
“嵐姨真是會說話,早上是不是吃了蜜啊?”
“主子就會取笑奴婢。”
沁媛收了收笑意,盛了一塊蓮子放入口中,隨後話鋒一轉道,“最近宮裏可有什麽動向?”,嵐姨略微頓了頓,思索片刻道,“這些日子宮裏倒是沒出什麽大事,不過皇後的身體可真是不如從前了,聽說哮喘咳疾突發嚴重,如今已經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連每日省安都取消了呢,宮裏眼下由頤貴妃和太後掌管著。”
沁媛用玉勺輕輕撥弄著燕窩,低緩輕柔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如今寧貴人在宮裏是最得寵的,皇上喜歡的不得了。”
嵐姨此話一出,沁媛頓時停下手中的玉勺,隨後放下燕窩淡漠道,“寧貴人做事向來低調,入宮多年都不曾承寵,怎麽突然就得寵了?”
“奴婢聽說皇上一日深夜路過禦花園,碰巧遇龗見寧貴人在唱《傷別離》,皇上一時憐惜便去了寧貴人那兒。”
沁媛嘴角揚起一抹輕笑,“哪有這麽多碰巧,如今寧貴人想方設法的害本嬪,若不爭寵怎鬥得過本嬪。”,嵐姨憤憤道,“這個寧貴人還真是不自量力。”
“隨她去吧,本嬪如今養胎沒時間與她計較,這筆賬本嬪日後再和她算!”
這時隻聽外麵有人氣憤的高聲喊道,“你們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有什麽資格伺候有孕在身的惠貴嬪?真是一群飯桶!若今日惠貴嬪喝了這安胎藥,就算你們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沁媛頓時疑惑問道,“誰在外麵大聲喧嘩?”
“聽聲音好像是慕容姑姑。”
嵐姨話音剛落,慕容姑姑便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張德海緊隨其後的跟著,沁媛神色端疑的看著她,“慕容姑姑因何事這麽生氣啊?”
慕容姑姑淺淺的福了福身子,將安胎藥“哐當”一聲摔在沁媛麵前蹲桌上,使得玉碗裏的安胎藥頗有節奏的來回浮動著,慕容姑姑隨後極為不悅道,“惠貴嬪身邊的人都是飯桶嗎?連安胎藥裏被人放了藏紅花都不知龗道嗎?”
沁媛帶了些許驚異的瞧了安胎藥一眼,這時張德海略帶不悅的開了口,“慕容姑姑,奴才知龗道您對孕娠這方麵經驗豐富,多次救主子於危難之中,可即便如此,奴才希望您對惠貴嬪的態度能尊敬一些。”
慕容姑姑頓時氣憤道,“若不是你們這般蠢鈍,本官今日能發脾氣嗎?藥裏藏紅花的味道這麽重,你們竟全然不知,還巴巴的往殿裏送呢!你們可知龗道,若是你們家主子喝了這碗安胎藥,胎兒可就保不住了!”
“慕容姑姑,你……”,嵐姨看不過眼,剛要開口辯駁,便被沁媛抬手攔住,隨後沁媛柔柔一笑,“慕容姑姑說的沒錯,本嬪留你們在身邊伺候,連本嬪的胎都養不住,還有什麽用?”
沁媛的話雖有訓斥之意,可卻是笑著說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不過是給慕容姑姑一個麵子罷了,隨後沁媛說道,“慕容姑姑,這段日子幸虧有你身邊伺候,本嬪才躲過數劫,嵐姨,將尚工局前幾日送來的金鑲珠石雲蝠簪拿來,本嬪要獎賞慕容姑姑。”
“不必了,奴婢隻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惠貴嬪若是有時間的話,還是多管教一下宮人吧,不然奴婢可難保下一次還會及時發現。”,慕容姑姑語氣刻薄的說完了話,轉身便出了內閣。
嵐姨頓時極為不悅的埋怨道,“她不過也是個下人,竟然這麽對您說話,算什麽東西!”
“好了!”,沁媛頓時有些不耐煩,“慕容姑姑奉命侍奉本嬪,若是本嬪胎兒有恙她也是要掉腦袋的,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也不怪慕容姑姑生氣,你們做事本嬪素來放心,怎麽連此等大事都察覺不到嗎?”
嵐姨和張德海連忙低頭認錯,“奴才/奴婢有罪。”
沁媛沉沉的喘了口粗氣,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淨日子,如今又被這麽檔子事給攪合了,張德海微微抬頭望了沁媛一眼,隨後輕聲道,“主子,這次咱可不能就這麽置之不理了。”
沁媛思索片刻說道,“如今本嬪禁足在安神殿,接二連三的遭人陷害,慕容姑姑的話很對,難保下一次本嬪還這麽幸運,這安神殿本嬪是不能再呆了。”
“主子要回金華殿嗎?”
“不,本嬪要出宮!”
嵐姨頓時一驚,“出宮?主子,這……”,嵐姨驚訝的欲言又止,張德海倒是讚同的點了點頭,“主子這個想法可行,回了金華殿,還不如這安神殿安全,如今宮外要比宮內安全得多。”,嵐姨頓時為難道,“可出宮哪是那麽容易的事,皇上太後也未必同意啊。”
這句話使得三人頓時陷入困頓,內閣瞬間變得安靜極了,沁媛這時望著桌子上的安胎藥發呆,隨後眼中閃出一絲異彩,“張德海,你身懷武功,現在馬上去太醫暑,就說本嬪喝了安胎藥有滑胎跡象,讓朱太醫拿藥材快馬加鞭趕來,若是侍衛不肯放你,你就強行出龗去。”
張德海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後應下跑了出龗去,一旁的嵐姨頓時不解道,“主子,您這是要幹什麽?”,沁媛也不接嵐姨的話,隻是命令道,“嵐姨,你去叫慕容姑姑過來,快!”,嵐姨見沁媛這般緊張,便也不多問,趕忙出了內閣。
沁媛隨後端起桌子上的安胎藥,起身將一多半的藥都倒入花盆裏,隻留了大約一口的量,沁媛死死盯著玉碗裏剩餘的安胎藥,手竟微微顫抖著,眼裏滿是驚慌之色,忽然雙目堅定,一口將安胎藥一口不剩的喝了下去。
隨後用力將玉碗摔在地上,目光如鐵般堅定,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