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皇後也不再推托,說道:“好,這兩道旨意本宮下。隻是不知道劉大人將來要如何安置本宮?”
這句話其實是明知故問。前朝皇室中人,從來都不會有太好的結局。蕭皇後自己原來是西梁公主,西梁亡國以後,她被選為晉王妃,其餘族人都被流放,直到她當了皇後以後,蕭銑才被象征性地委了個縣令之職。至於南陳皇室的人就更加悲慘了。那些後妃公主,要麽被充入掖庭,要麽被賞賜給功臣,所有的男性成員則一直被流放在威武等西邊荒涼之地,至今都沒有能夠返回中原。即便如此,蕭皇後仍然忍不住要問一問。
劉子秋卻不知道那些規矩,而且他也沒打算欺負這一家孤兒寡母。聽了蕭皇後的話,他不由沉吟道:“娘娘自然還是先住在大興宮裏。真等到了楊倓禪位的那一天,大興宮自然不方便再讓娘娘居住了。不過,楊廣在京兆和河南二郡修了那麽多行宮,娘娘大可從中選擇一處。各種飲食、供給,劉某保證絕不短缺。”
蕭皇後歎了口氣,說道:“到時候本宮聽憑劉大人處置便是。本宮還有兩點請求。”
其實,這都是劉子秋的一番好意,隻不過蕭皇後理解錯了。按照劉子秋的想法,既然蕭皇後一家是皇室中人,那就很難過得慣普通人的生活。行宮雖然比不得皇宮,卻也十分豪華,楊廣過去就喜歡住在那裏,讓蕭皇後一家搬過去,也算給她們一個良好的歸宿了。而在蕭皇後眼中,行宮也屬於皇帝的禁地,劉子秋把她們安置在那裏,形同軟禁了。
劉子秋當然不知道蕭皇後還有那麽多的顧慮,笑著拱了拱手,道:“娘娘請講,隻要劉某可以做到的,絕不推諉。”
蕭皇後臉上現出慈祥之色,緩緩說道:“本宮的長女南陽不肯隨本宮遷到長安,並且堅持要和宇文士及和離,就請劉大人遂了她的心願吧。還有,本宮的次女婉兒年幼,先帝未及賜與封號,就請大人替她擬個封號,擇一良人嫁了。”
楊倓、楊侑是楊廣的嫡孫,劉子秋接受禪位以後,也肯定會對他們嚴加防範,蕭皇後並不指望他們能夠得到善終,她放心不下的隻是兩個女兒。南陽公主心意堅決,恐怕要和她斷了母女關係,就連原本恩愛的丈夫是宇文家的人,也不肯再見麵了。蕭皇後知道勸不動她,隻想劉子秋能夠保她衣食無缺。而小女兒才九歲,懵懵懂懂,蕭皇後倒是想為她討個封號,將來好風風光光地嫁個人家,幸福美滿地過完一生。
劉子秋見過南陽公主一麵,知道她有意遁入空門。對於南陽公主的這種想法,劉子秋並不認同,隻是他和南陽公主非親非故,也不好勉強她。聽了蕭皇後的話,劉子秋便點了點頭,說道:“劉某和禪宗四祖道信大師有過一麵之緣,他日若有機會,劉某會請道信大師開導與大公主殿下。至於小公主,娘娘定個封號便是,劉某會照顧好她的。”
蕭皇後想了想,說道:“先帝素喜遊曆江都,就封婉兒一個淮南公主吧。”
劉子秋這才知道,小公主便不叫楊攬月,而叫楊婉,她也不是攬月公主,隻是因為住在攬月樓,才以攬月自稱。
該說的事情都已經說過了,蕭皇後也沒有什麽擔憂的了,當即寫下兩份旨意交給劉子秋。劉子秋並沒有細看,就派人分別送往嶽陽和洛陽。
這兩路使者都由楊廣手下的舊臣擔任,派往洛陽這一路由虞世基為正使。虞世基是虞世南的哥哥,本是南陳舊臣,為人最擅逢迎,為楊廣所喜,委以重任,在大鬥拔穀和楊廣一直受到襲擊,後來歸順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被劉子秋擊敗以後,虞世基和其他一些文武都做了俘虜,被帶到威定城。這次重返長安,正是用人之際,許多文武官吏也被帶了過來。劉子秋選派使者,在名單中看到了虞世基,想起虞世南現在正受李淵重用,便點他做了正使。
虞世基最是貪生怕死,知道這次接了個苦差事,心裏頗不情願,隻是劉子秋的命令他卻不敢不從,不得得硬著頭皮離開了長安。剛剛出了潼關,虞世基的車隊就被李淵部下攔住了。
鎮守弘農的是剛剛從洛陽調過來的李孝恭。聽說從長安方向來了一支車隊,李孝恭策馬趕了過來。李孝恭卻認識虞世基,知道他是昔日楊廣身邊的一個弄臣,不由冷笑道:“虞大人這是要到哪裏去?”
虞世基當年跟在楊廣身邊何等的風光,哪裏認識李孝恭這種底層的小官吏。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李孝恭手握重兵,氣度自然不凡。虞世基不敢大意,連忙拱手道:“小人受人之托,帶一封信給洛陽的李大人,還望將軍行個方便。”
李孝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要見的哪位李大人?”
虞世基慌忙說道:“是李淵李大人。”
李孝恭哈哈大笑道:“我叔父現在已經晉封唐王了,你難道不知?”
虞世基吃了一驚,臉上卻堆滿了笑,說道:“那小人要恭喜李大人,噢,不,應該是恭喜王爺了。”
李孝恭冷哼一聲,說道:“你帶的什麽信,先拿來讓本帥看看!”
虞世基遲疑了一下,還是從懷裏掏出一卷黃綾遞了過去,說道:“將軍請看。小人隻是受人之托。”
黃綾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用的,李孝恭不用看,便知道那是一份聖旨,不由哈哈大笑道:“皇上分明還在洛陽,你竟敢假傳聖旨!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來啊,把他給我拖出去,砍了!”
皇上隻能有一個,如果李孝恭承認虞世基手中的是聖旨,那就相當於他不承認洛陽的楊杲是皇帝了。這種錯誤,李孝恭怎麽會犯。其實虞世基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隻說送信,並不說傳旨,結果還是大難臨頭。虞世基忍不住大叫起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將軍,你不能殺我!”
李孝恭冷笑道:“本帥問你,你到底來自哪一國?”
虞世基不假思索地說道:“小人自然是來自大隋了。”
李孝恭笑了起來:“你既然承認是大隋人,又何來兩國交兵之說?你替楊玄感賣命,和楊玄感一樣都是叛逆而已!”
虞世基慌忙喊冤道:“將軍誤會了,小人並沒有替楊玄感賣命。楊玄感已經死了,前幾天首級剛剛傳示潼關。”
為了防止泄露機密,劉子秋下令各路關卡嚴加查糾,就連商隊也是隻許進不許出,再加上春耕在即,普通百姓誰也不會輕易離開家門。李淵雖然在長安也布有奸細,但別人都不動的情況下,他們稍有動作就會暴露。何況趙淩在長安城早就布置了許多細作,這些人一麵刺探楊玄感所部的情況,一方麵也緊盯著長安城裏的其他細作。正因為采取了嚴密的防範措施,關隴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近在咫尺的李孝恭居然一無所知。
李孝恭這才大吃一驚,連聲問道:“什麽?楊玄感死了?那現在長安由什麽人作主?”
虞世基大叫道:“將軍快把小人放開,小人方可說話。”
李孝恭揮了揮手,左右才將虞世基鬆開。虞世基揉了揉被掐得酸痛的胳膊,這才說道:“將軍有所不知,小人這次前往洛陽,就是奉了蕭皇後的命令。這封信就是蕭皇後親筆所書,送給李大人,噢,不,是送給王爺的。”
“蕭皇後?”洛陽城中有一位蕭嬪,已經被李淵尊奉為太後了,怎麽又冒出來一個蕭皇後,李孝恭不禁皺起眉頭,說道,“哪裏來的蕭皇後?”
虞世基嘿嘿笑道:“這世上還能有幾個蕭皇後?當然是先帝在位時母儀天下的蕭皇後了。”
李孝恭大吃一驚,說道:“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虞世基擺了擺手,說道:“那都是宇文化及造的謠言。皇後娘娘活得好好的,現在就在長安城中,小人親眼所見。”
李孝恭知道虞世基是楊廣身邊的寵臣,他既然說親眼看到蕭皇後還活著,那應該不會有假。想到這裏,李孝恭不敢怠慢,下令把虞世基押往洛陽,直接送進了唐王府。
李淵卻不在府中,他一早就進宮去了。他現在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宿在皇宮之中,想和蕭太後嘿咻隻能選在後天。不過,李淵是有大誌的人,不像宇文化及那樣隻知道尋歡作樂,聽說李孝恭有要事稟報,便匆匆了事,穿戴整齊又回到府中。看了虞世基送來的黃綾,李淵不覺皺眉道:“想不到蕭皇後尚在人世。她現在讓我歸降,諸位以為如何?”
劉文靜沉吟道:“蕭皇後即使還活著,孤兒寡母也不過是一對傀儡罷了。不知長安何人掌控?”
李淵抬頭看向虞世基,問道:“虞大人,你從長安來,應該知道吧?”
虞世基不敢隱瞞,躬身說道:“回王爺,長安城現在是劉子秋在作主。”
劉子秋的名字李淵和他手下這幫人早就聽說過,隻是一直沒有被他們放在眼裏。現在聽說劉子秋居然連長安城也占據了,這才大吃一驚,一時議論紛紛。
這時,李世民卻一臉興奮地走了進來,大聲說道:“父王,孩兒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