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小字寫得明明白白,隋軍給咄宓留下三天的期限。三天以後,如果咄宓仍然呆在咄吉世的陣營裏,而不肯奉穆林為突厥可汗,隋軍將會血洗咄宓的部落。
結社率大喜道:“三天!太好了。咄宓,我們到你的部落附近埋伏好。隻要那些隋人敢來,就將他們一網打盡!”
咄宓支吾道:“也好,我們分頭行動,我先回部落去做些準備。”
當初劉子秋並沒有對咄宓的部落趕盡殺絕,甚至沒有趁機占有他美麗的妻子古麗婭。突厥人雖然對男女關係並沒有太多的顧忌,但劉子秋這樣做,還是讓古麗婭非常感激。當然,聽了劉子秋和穆朵麗鬧出的動靜,古麗婭倒是很希望感受一下劉子秋強壯的衝擊。不過,古麗婭在給咄宓的信中卻替劉子秋說了不少好話。
咄宓不想和劉子秋正麵對決,古麗婭的話確實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更重要的是那些幸存族人帶來的消息。那一戰中幸存下來的不乏部落的勇士。這些勇士談到隋軍的強悍戰力,仍然心有餘悸。這就令咄宓不得不認真考慮一下得失。
咄吉世讓他和結社率各領jīng兵奪回突厥牙帳,他沒有辦法拒絕。現在,牙帳已經重回他們手中,盡管那裏已經被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但他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已經沒有必要繼續追擊草原上隋軍,所以這一路上他並不積極。現在又出了新問題,隋軍的目標再次指向了他的部落,而且不會像上一次那樣放過他們了。
權衡利弊,咄宓不認為憑他們這六萬人馬就可以確保戰勝那支隋軍,而戰敗的結果,他的部落將不複存在。結社率和塔塔林無所謂,他們的部落本來就已經被隋軍消滅了,但咄宓的部落大部仍在,卻不願意重蹈他們的複轍。
在帶領自己這支三萬人的隊伍趕往部落的時候,咄宓忽然把首領們都召集起來,說道:“漢人講究仁義寬厚,但這支隋軍完全不同,他們甚至比我們突厥人還要殘暴。他們眼看就要到我的部落了,大家有什麽想法?”
一個滿臉大胡子的首領站起來說道:“漢人既然如此凶殘,那咱們就與他決一死戰,誓死保衛族人的安全!”
咄宓搖了搖頭,說道:“咱們打來打去,為得什麽?還不是為了讓族人過上好rì子?如果族人都戰死了,還有什麽意義?我聽說隻要穆林做了突厥可汗,漢人就會開放邊市。我想奉穆林為突厥可汗,免了兵戈之禍,你們怎麽看?”
好幾個首領都跳了起來:“不行!穆林是阿史德族的人,怎麽能夠做突厥可汗!”
咄宓冷笑道:“百多年前,為了誰做突厥可汗,阿史德人和我們阿史那人就爭得不可開交。最終阿史那人能夠最終取勝,並不是因為阿史那人有多厲害,而是阿史德人做了退讓。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阿史德人有了隋人的支持,他們還會甘願繼續俯首嗎?與其鬥得兩敗俱傷,不如退讓一步。結社率、塔塔林的部落連一根羊毛都沒有剩下,他們當然想要找隋人拚命。你我的部落還在,難道也要落得和他們一樣的下場嗎?”
最後一句話才是關鍵,在場的首領都見過塔塔林部落和蒙爾幹部落遭劫後的慘景,誰也不想自己的部落也得到這樣的下場。要想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徹底消滅進入草原的那支隋軍騎兵。二是按照隋人的要求脫離咄吉世的隊伍,改奉穆林為新的突厥可汗。這兩個選擇都讓他們十分為難。
如果他們是阿史德族人,當然會毫不猶豫地做出第二個選擇,但他們是阿史那族人,如果選擇了第二條路,很有可能遭人唾棄。但第一選擇卻不是那麽容易完成的,漠北草原太大,現在又不是放牧的季節,大多數地方都沒有人煙,很難發現那些隋軍的行蹤。但無論哪種選擇,保住自己的部落才是最重要的。想想俟利發部落,當初是何等的強大,結果卻淪落到連一個小部落都不如的地步,這一切都是拜那支隋軍所賜。
咄宓看到首領們都沉默下來,暗暗點了點頭,說道:“結社率和塔塔林要打就讓他們打去!他們打勝了,咱們的問題也就解決了。如果他們打輸了,咱們也可以保全族人。所以,我想請大家都暫時避到我的部落裏去。有誰不願意?”
眾首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齊點了點頭。
……
卻說結社率、塔塔林領了三萬騎兵,從右路趕往咄宓的部落,隻見幾隻大雕從天空飛過。草原上的漢子以能夠shè下大雕作為最光榮的事情。但經曆了兩個部落的覆滅,這些人已經是滿腹心思,竟然沒有一個人抬弓相shè。那幾隻大雕盤旋了一圈,向北飛去。走了三十多裏地,又見幾隻大雕從他們頭頂掠過。
塔塔林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說道:“結社率王子,這些扁毛畜生是不是嗅到了什麽味道?”
結社率素來有勇無謀,他不假思索地說道:“放心,隻要早一天趕到咄宓的部落,預先設下埋伏,必然會大敗隋軍,到時候遍地的屍首就是這些畜生最好的食物!”
他的話音未了,就聽前方“嘭”的一聲響,天空為之一暗,無數鐵矢迎麵襲來。衝在最前麵的突厥騎兵紛紛仆倒在地,一時間人仰馬翻,慘叫連連。結社率大驚道:“不好!有埋伏,快撤!”
但說話時已經遲了,從兩邊又飛來無數鐵矢。這些鐵矢距離近,力道大,一支鐵矢往往能夠穿過幾名騎兵的身體,轉瞬間,結社率的人馬就損傷過半。周圍殺聲四起,四隊騎兵如蛟龍入海般撞進了結社率的隊伍。刀光閃過,血肉橫飛,猝不及防的突厥騎兵紛紛被斬落馬下。這一場伏擊戰隻打了小半個時辰就結束了,三萬突厥騎兵當場陣亡的就有兩萬三千餘人,其餘都做了俘虜,結社率和塔塔林以及二十多個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領也在俘虜之列。
一天以後,劉子秋率領大隊騎兵出現在咄宓部落的營地外麵。得到消息的咄宓慌忙集結隊伍,他的營地裏現在有三萬多人馬,應該尚能一戰。這時,忽見幾騎馬如飛般衝了過來。因為對方人少,咄宓並沒有下令放箭,而是派了一隊騎兵衝了過去。不一會兒,便將那幾個人帶到了咄宓麵前。
那幾個人到了咄宓麵前,匍匐在地,痛哭道:“咄宓大人,結社率王子被隋軍俘虜了。”
“什麽!”咄宓心中卻暗道僥幸,臉上卻裝出一副極度震驚的樣子,說道,“怎麽回事?”
那幾個人戰戰兢兢地朝著營地外麵一指,說道:“隋軍就在那邊,他們讓小人帶話,請你前去觀禮。”
咄宓皺眉道:“觀禮,觀什麽禮?”
那幾個人慌忙道:“小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他們說了,你去了便知道。他們還說,如果你不去,他們就自己殺進來了!”
咄宓本來就對這支突入草原的隋軍心存忌憚,聽了這幾個人的話,又聽說結社率已經成了俘虜,頓時更是膽怯。但是他又害怕上了隋軍的當,受了他們的暗算,猶豫再三,這才點了三千本部落的jīng兵出了營地。
營地外麵,數隊隋軍騎兵正在來回馳騁,在他們麵前的雪地,跪倒了數千名俘虜,跪在最前麵的赫然正是結社率。結社率雖然跪在地上,卻一臉的倔強。他是突厥可汗的兒子,又怎麽可能認輸,怎麽可能願意跪在敵人麵前?咄宓仔細一看,才發現結社率麵前的雪地已經被鮮血染紅了,結社率的膝蓋上血肉模糊,恐怕已經被隋人打斷了。
看到營地裏有兵馬出來,那隊隋軍騎兵忽然衝向跪在雪地上的俘虜,一片刀光閃過,人頭滾滾。其中一名隋軍騎兵揚起馬刀斬下結社率的頭顱,還故意揮了一下。結社率的人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啪”的落在咄宓麵前,又在地上彈了兩下,不知道滾向哪裏去了。
咄宓在馬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才明白隋軍叫他來觀什麽禮。不過,令咄宓意外的是,漢人並沒有將數千名俘虜全部處死,而是隻處死了跪在最前麵的一千多人。
這時,又有一名騎兵衝了過來,大聲喝道:“咄宓何在?還不快些上前拜見劉大人!”
咄宓幾乎是不由自主地策馬走了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劉子秋麵前,俯首道:“求大人寬恕了小人的族人。”
劉子秋冷笑道:“你就是咄吉世的兄弟咄宓?”
咄宓慌忙說道:“稟大人,小人已經決定和咄吉世分道揚鑣,從此尊奉穆林為可汗!”
劉子秋的臉sè這才緩和了一些,擺了擺手,說道:“既然如此,劉某便交給你一件任務。待事成之後,劉某可以同樣封你為突厥可汗!漠北草原太大,設一個可汗怎麽夠?將來一定要四可汗分而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