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給怡嬪娘娘、婉貴人請安。”錦瀾正張羅著往宮裏添一些清心的花卉,不想一抬頭,瞧見了嘀嘀咕咕走進來,且麵帶詫異之色的兩人。
柏絮妤見錦瀾滿麵春風,心裏多少有些別扭,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皇後再度誕下嫡子,就連著長春宮的奴婢都跟著神清氣爽了。“本宮是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娘娘這會兒還沒歇下吧?勞煩姑姑帶路。”
“請怡嬪娘娘別介意,皇上有旨,免去了六宮請安道賀,皇後娘娘才誕下七阿哥鳳體孱弱,需要靜養,奴婢就不能給您帶路了。”錦瀾隻是對事不對人,方才純貴妃來後,她與索瀾也去問了青鎖經過。心裏正憋悶著難受,不想怡嬪與婉貴人又來了。“娘娘與貴人還是請回吧。”
心裏很是不滿,但柏絮妤知道皇上在裏頭,並不敢發作。“姐姐,皇後娘娘產後體虛,的確是需要靜養,咱們還是改日再來吧。”
陳青青點了下頭:“也好,擇一日天朗氣清的,咱們再來看皇後娘娘和七阿哥,豈不是更好些。”隻是心裏還為剛才的事情疑惑,陳青青想從錦瀾嘴裏套些話,卻故意對怡嬪說話。“方才雨已經停了,皇上還賞了禦輦給嘉妃娘娘,可見對娘娘是格外的珍視呢。隻是為何不連同愉妃娘娘一並坐,禦輦寬敞,隻坐一人倒是嫌空蕩了呢。”
“嘉妃娘娘許是沾了皇後娘娘的喜氣,再度懷上了龍胎,自然是要當心著些。”錦瀾並非沒有瞧出婉貴人是故意套話,隻是早晚要知道的事情,她也不怕多說一句。“已經四個月了,嘉妃娘娘還渾然不覺,也難怪皇上皇後多關心了些。奴婢多嘴了,還望婉貴人不要介意。”
自然是渾身都覺得不舒服,可陳青青終究還是老薑,沒顯出不合適的臉色。“真的麽?如此太好了。真是要恭喜皇上皇後以及嘉妃了。天佑我大清,福延萬代。”
抻了抻怡嬪的衣角,為的就是能讓她也附和兩句。陳青青一眼就從她臉上看出了傷懷,少不得提醒著。
“是啊,皇上天縱英明,皇後寬厚慈愛,實乃大清之福,黎民之幸。如今就連嘉妃也再度有孕了,大清真是枝繁葉茂,福延萬代。姐姐,你說的一點兒也不錯。”柏絮妤縱然再蠢鈍,也知道這裏是長春宮,怎麽可能不將麵子上的事情做好。
“那奴婢就不遠送了,怡嬪娘娘、婉貴人,請!”錦瀾行了禮,趕著就去布置花盆,再沒有逗留。
陳青青看怡嬪的臉色陰沉的厲害,少不得勸她:“好了妹妹,有什麽回咱們宮裏再說。”
“我已經不想說什麽了。”柏絮妤清冷一笑,淚珠子就毫無征兆的滾了下來。“怪隻怪我出身在那樣的家庭,身上帶著如此不潔的血統,即便是有幸有孕,也終究不能為皇上生下皇子。哪怕是個公主也好啊,可這樣的險,我也是拿著一族人的性命去冒的。
姐姐,你知道我現在最後悔什麽?我後悔沒有早早的投靠皇後娘娘。您瞧見了沒有,皇後身邊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好命好運的。嘉妃自然就不必說了,就連舒嬪的恩寵都比我多。還有令嬪,她算什麽,不過是一個被皇上厭棄過,丟進竹林苑做粗活的下作丫頭。她憑什麽……”
“越說越沒邊兒了,快住口吧。”陳青青聽著心驚膽顫的:“縱然令嬪再不好,她也沒有與你為難。沒有在盛寵的時候欺淩你,打壓你,這已經不容易了。妹妹,你可千萬別鑽牛角尖兒啊。”
陳青青以為,現在後宮皇後獨大,自從皇貴妃歿了,嫻貴妃也一蹶不振。純貴妃雖然有貴妃之名,但實際上是最不受皇上皇後待見的,也終究是成不了什麽氣候。而今,就連太後也得了瘋病,雖然對外不讓透出風來,可宮裏早已經人盡皆知。
想要博取恩寵,可能最簡單也最省事兒的方法,就是投其所好。皇上既然喜歡皇後,在意皇後,那隻要哄好了皇後,就沒有什麽難辦的了。“妹妹在意的不過是恩寵,姐姐一準兒有法子讓你勝過令嬪。這些話,還是別在外頭亂說了。”
“姐姐,你就不恨皇後麽?”柏絮妤壓低了嗓音,如同蚊子嗡嗡:“若不是她,你怎麽會被皇上冷落了這麽多年?若不是她,皇上又怎麽會覺得你心裏還有別人。妹妹我是知道的,你隻是重情義,割舍不下從前的舊人,而並非對皇上不忠。
這些話做妹妹的知道,一點兒用也沒有,皇上不知道姐姐您就永遠都沒有翻身的一天。不錯,皇上是將你的綠頭牌擱上了,可皇上根本就沒有翻過一回。姐姐,你不能再犯糊塗了。”
“好了。”陳青青握住怡嬪的雙手,緊了緊:“別擔心,會慢慢好轉的,你聽話。”
“我不能有皇嗣,姐姐你卻能。若是你有了皇上的骨肉,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了。”柏絮妤眼中的光芒,好似撥開了陰霾與雲霧的金光,璀璨無比。“到那個時候,咱們就能在這深宮之中揚眉吐氣了。”
蘇婉蓉冷笑了一聲,聲音鋒利的好似鋒利的針尖兒,一下子就紮在怡嬪的咽喉。
“誰……”柏絮妤猛的轉過身,正對上純貴妃一雙滿是奚落的眼眸,險些丟了魂兒。“你……你是何時站在身後……為何偷聽我們說話?”
“你敢在這裏說,還怕別人偷偷聽見麽?這不是太好笑了?”蘇婉蓉一點也不計較怡嬪的無禮,隻是輕搖慢晃的往前走。
陳青青倒是還警惕,匆匆一福:“純貴妃娘娘吉祥。”
“罷了。”蘇婉蓉瞥了一眼婉貴人,溫和道:“都是從潛邸熬過來的姐妹,婉貴人不必這樣拘謹。方才怡嬪對本宮大呼小叫的,本宮不是也沒在意麽!”
柏絮妤撇了撇嘴,不情願的福了福身:“臣妾一時不穩,還請純貴妃恕罪。”
“你以為一時不穩沒有什麽大不了是麽?要知道,後宮裏,捉的就是你這一時不穩。當然,本宮是不會和你計較的,否則當初知曉你母家有那麽不堪的惡疾,本宮早就向皇上皇後稟明了。其實怡嬪啊,你沒能生下那個孩子,不是你沒有福氣。正好相反,是你真的有福氣才對。”蘇婉蓉想來想去,後宮裏能利用的,除了怡嬪與婉貴人,便是真的寥寥無幾了。
可皇後讓她母子分離,讓她過得這樣艱辛,她總不能連反擊都不吧?
“純貴妃,你說話要有憑據……”柏絮妤登時漲紅了臉,目光猶如竹刀一樣銷過婉貴人的臉。
陳青青早就猜到會有這樣一天,所以根本有恃無恐,坦然的對上怡嬪的眸子,她鎮定的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表明自己的清白,有些話,根本不是從她嘴裏透出風去的。
“本宮生下永璋,後又有永瑢,為著自己的孩兒計算,宮裏的事情自然得摸得一清二楚。其實怡嬪你知道麽,太後一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些事情。一直不做聲,並非是太後不想揭穿你,而是你根本就沒有那個資格,勞太後動手。
現下好了,太後也管不了這些事情了。本宮以為,你能否再度得寵,隻看你的本事,和生不生皇嗣沒有特別大的關係。昔日皇貴妃不是也沒有子嗣麽?皇上差一點兒就把本宮的永璋給了她。隻要能得寵,你早晚會有孩子。反過來說,倘若不得寵,如本宮這樣,做到貴妃的位置也是空殼而已。”
蘇婉蓉邊說話,邊用眼尾勾了婉貴人一眼。
陳青青會意,怔忪頷首:“純貴妃娘娘所言不虛。隻要恩寵在,什麽都好辦了。”
“說的容易。”柏絮妤臉色不佳,語調也自然不好:“難道我不知道恩寵要緊麽?是能從天上掉下來,還是能從地上撿起來。紅口白牙的,說的輕巧。”
“你聽本宮的話,本宮保管讓你獲寵。”蘇婉蓉直言不諱。
柏絮妤倒是笑了起來:“純貴妃真有這樣的本事,怎麽不為自己籌謀,反而要幫襯臣妾?”
“好,本宮知道你未必信。”蘇婉蓉揉了揉自己的眉頭:“不然這樣,本宮就跟你打個賭,看看是你能看穿聖心,還是本宮了如指掌,如何?”
“賭就賭。”柏絮妤無畏道:“臣妾若是輸了,就聽娘娘一回。可娘娘要是輸了,今日之事,還請當做從未聽過。”
“好。”蘇婉蓉堅定的點了點頭,遂又問道:“這兩日,皇上除了皇後這裏,也回去看嘉妃娘娘,那麽請問怡嬪,除此以外,你覺著皇上還會去哪一宮?”
柏絮妤稍微想了想,不假思索道:“自然令嬪處。”
“本宮以為,是愉妃處。”蘇婉蓉狡黠一笑,眼中的冷光流轉:“也就是這兩日的功夫,姑且看看就知曉了。若是本宮輸你,必然守口如瓶,再不會提及今日所說的任何一件事情,包括因為你不謹慎,自己嘴裏說出來的那些不慚的大言。”